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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学过一篇课文,叫做《种子的力量》,文章的意思是说种子的力量是巨大的,可怕的,能将巨石撑裂开来。深受这篇课文的启发,我深信包在树皮下面的花生仁也能够撑破树皮。在小说《消失的小路》中,我曾经写过一个小孩儿剥开树皮往里面种花生的事情。他把一枚花生仁放在剥开的树皮里,用草绳将树皮包扎好,幻想有一天树上能长出一棵花生。这是我小时候干过的蠢事。因为知道它的蠢,所以在小说中,借一个有些魔怔的小孩的嘴说出来,让人以为这是不可能的,世界上永远不会发生这样可笑的事情。
花生仁最终没有象冲破泥土的重压那样冲破树皮的束缚,长成一株碧绿的花生。虽然是一件足够愚蠢的事情,但那粒花生却完全有可能象化石一般永远地裹在树皮里面。被剥开的树皮重新生长在一起,外观上形成一个硬硬地凸起。这比起那些种植在土壤里的花生来说,它的寿命应该是漫长的。被洒在泥土中的花生仁都会很快发芽,生长,在地上长出茂盛的枝叶,地下结出累累硕果。虽然一粒花生仁的生命通过更多新生的花生得到延续,但它自身毕竟不存在了。夏天播下的种子,秋天就会被收获,被农民手里的铁锨挖出,枝叶晒干,打成饲料,喂养家畜;果实囤积,秋后可以卖个好价钱,但最初那粒花生仁呢?早已无影无踪。而在那棵树上,那个硬硬的凸起,许多年之后,还依然存在着。
小时有天生的多愁善感。还记得小学将要毕业的那个初夏,想到将要离开这里去一个新的地方上学,竟有些过分的留恋和伤感。课间时常跑到校园南墙下面,去看那里生长着的碧绿植物,考虑能否留下什么东西,作为纪念;多年后故地重游,也好有个睹物思情的见证。
这个校园南墙下面的空地,被老师们开辟为菜地。每天中午放学,他们都会先跑到自家地里摘些新鲜瓜菜回家下酒。他们伺弄起自己的蔬菜来比给我们上课还用心。每天定时浇水,拔草,捉虫,舍不得打农药。我清楚记得一个住校的女老师对种菜的热情:虽然个子瘦小,但异常有力,每天都两手各提一大铁桶水到自己的菜地里去浇水,来回十多趟,一点看不出她累……
从学校唯一一个压水井到菜地之间,有一条弯弯曲曲,又窄又长的水沟。每当下课时间,学生老师都会挤到水井边打水或者洗手,而所有流淌下来的水都顺着水沟流向老师们的菜园。
我常常蹲在那条小水沟旁边,看细细的水流流进菜园。
有一天,我从衣兜最深处抠出一粒作为零食还未来得及吃的花生仁,遂将它埋在菜园和水沟交接的地方(这也算作个纪念吗?)。后来它就发芽了,我每天都去照看它几次。它紧靠水沟,因此不用浇水,也不会饥渴。
整个菜园里只有它一棵花生。我看着它一天天长得茂盛、碧绿而又孤单。看它独自开放一朵朵黄色的小花,看那些花蕾在枯萎之际钻进泥土……
后来我就离开。我知道我将不会收获这株孤单的花生,而它也不会永远地生长在那里。一定会有一个好奇的人在某一天将它连根拔起,看这孤单的花生能结出几粒果实。作为对一个地方的纪念,一个秋天过后,它必将消失,决不会象那粒包裹在树皮里的花生那样,与我重逢。
以种植花生为纪念,和将花生种植在树皮内同样愚蠢。但要若单论纪念,包裹在树皮内的花生似乎更具有纪念物的那种恒久属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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