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埃伦.科德菲尔德
被人遗忘的夏天正在结束。
暮色在走廊里隐藏起大师的面容,
威廉·福克纳,将双脚搁在木栏杆上。
紫藤花开得过于绚烂,香气浓郁
夹带辛辣十足的抽雪茄的味道。
在一缕向上逃逸的烟与另一缕之间
没有相异之处,他将埃伦比作一只蝴蝶,
或者相反。对他而言,这并不是致命的。
正如他雕饰精细的语句,缺少
一个逗号、分号,甚至句号,这并不是致命的。
埃伦和蝴蝶,落入同样持续亮丽的真空,
一度梦幻般的幽雅,妩媚,轻盈。
同样不可避免的,走向萎缩和易碎,
花斑,密布在双翼和身体的其他部位。
她死了!不具任何实质的意义。
如果死亡仅仅意味着一次告别,并被遗忘,
那样的时刻,两年前就已悄然上演。
门窗紧闭的黑房子,多么像一座陵墓,
坚不可摧,悲伤,而迷醉!
如今埋下去的,不再是真实的遗体,
是一个形象,一些回忆。在安静的下午
隐入同样安静的杉树林。
没有钟声、灵柩,没有为之默哀和行走的人群!
轻若粉尘的蝴蝶,在重磅的墓碑下合上双眼。
上面,镌刻着刀子般锋利的姓名,生卒年月,
附带着一两句过于俗套的墓志铭:
此地安眠着……以后,以后的雨和日光
侵蚀在这里,以后的人将不会忆起
埃伦.科德菲尔德,在金色的苔地上
翩飞,落下一位舞者转瞬即逝的阴影。
穿过黑暗中苏醒的事物
画面消失,只剩下漫涌的黑暗
山已不是山。而花朵
退到花朵的背后。我骑着蓝色的自行车
穿过黑暗中苏醒的事物:
夜鸟、虫声、蛙鸣和不可及其的灯火
仿佛我便是这无边的夜色,在体内层层荡开
颤栗着,为漫长的归途和无法抵达的宁静
在孤岛
夜晚来临,它像是
静水中的枯叶,缓慢漂移
以一种梦幻而隐秘的方式
白天确知的事物
都在这时,行迹可疑
在远处,遗落的灯火间站立
我们变得渺小,不安
穿过一个个黑色的针眼
我们当中,有人想起蚂蚁
在叶脉间探测回家的路径
偶然而轻微的声响
会让它们绷紧肢体
停住步子,向四周观望
却不会注意到躲在上面的人
弥留之际
这是最后的夜晚
睡梦中的野猫失去了踪迹
有人坐而弹琴
有人将再也听不到任何声息
我已做好准备,既然告别的时刻迟早是要开始的
穿过古铜制的锁孔
我躲在木盒子里,不再冒然出来
拒绝他人的爱,也忘却给予
早晨
从昨夜带回的雨滴
挂在银灰色的晾衣绳下
向远,做着不知终点的旅行
雨燕已从北方归来
迅疾,轻快。在晨曦里
滑过铺满青苔的屋檐
醒来的人枕着双手
依旧孤独地裹着被单
耳边,寂静在轰鸣
他在剩下的阴影里凝视
尘埃,在光束中涌动
像是一条不能停息的河流
直至阳光泯灭,萌苏的风景
未能及时欣赏,赞叹
橘子树下的老女人
透过暗绿的窗玻璃
女人坐在橘子树下乘凉
细长的双手叠放
在有着玫瑰花纹的光滑手杖上
金色的光正闪耀在枝叶间
向日益萎缩的脸庞逼近
纠结的皱纹,一身黑棉衣
散发出清淡的焚香
她静默着,目光迷离
青春已遥不可及,老年
像是过于深奥的词汇
还没来得及消化便淡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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