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们

羊

女人们：
      
《X的肖像》陈丹燕VS夏俊娜/浙江人民美术出版社/03年10月第1版


想给这本书一个准确的形象描绘的话，它只能是潘多拉盒子。这个盒子里装满了故事，光怪陆离的、凄婉动人的女人们的故事。这些故事缘起于陈丹燕对女人的理解、怜悯和同性之爱，更缘起于她那略带神经质、敏感的、唯美主义小说思维。那些女人们，以爱情的方式、以怀旧的方式、以天才的方式生活在她的文字里。
那现在，请你屏息凝神，第一次打开这个丰厚的盒子。我的盒子已经揭开了，我遇到的是蝴蝶夫人的故事，它属于爱情，一个异国的悲惨的恋情。
蝴蝶夫人的爱情，在一部歌剧里存活了下来。那个意大利人把它写的灿烂、悲凉。尽管一百年过去了，只要一踏上长崎（长崎是一个爱情故事发生的地方，这地方充满了故事的细节和情绪，可是看不到故事的主角，他们像影子一样一晃而过，抓也抓不住），在许多地方，你都能听到、看到那部著名歌剧、以及与那歌剧相关的物事，如：走在大街上，坐在咖啡馆里，停在樱花树下。
尤其是那座小教堂。
跟平克尔顿相爱之后，跟他结婚之前，蝴蝶夫人就是到个小教堂，放弃了东方人自己的宗教，扑进了天主教的怀抱，因为她的情人属于那个宗教，因为在她眼里，天主教有着美好的音乐、温暖跳跃的烛光、有着不可思议的温暖。她把自己的一切都交给了那个美国水兵，水兵住在黑船上，黑船刚刚闯进长崎，把它变成了自由港。
正因为她爱上了平克尔顿，正因为她改宗移教，爱情幸福淹没下的蝴蝶夫人，受到了同胞的、亲戚们的诅咒，她一下子成了背叛自己祖国的人。可是，她不在乎这些，她不把那些人的诅咒放心上，她对爱的激情依旧，把爱情看成一生的生活，将爱情看成末路的狂花飞溅，跟平克尔顿走进了婚姻的殿堂。
很多时候，爱情产生的那一天，也就是悲剧诞生之时，至少，在小说家、剧作家、诗人眼里，爱情应该是这样。
歌剧中，蝴蝶夫人跟平克尔顿有惊心动魄的性，他们紧紧抓住对方的身体，而他们彼此的灵魂却因肤色的不同，早已擦肩而过了。她的爱情满腔沸腾，一次次泼出去，一次次落空，不知去向。美国黑船走了。港湾里恢复了昔日的平静，平克尔顿走了，只留下蝴蝶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草坡上，面向大海轻轻唱着《晴朗的一天》，她打算，唱完这首歌她就去死，死在那另人绝望的黄昏里的港湾。
我们一直追踪的是歌剧里的蝴蝶夫人。然而事实上，做为歌剧蝴蝶夫人的原形的那女子，并不是剧作家写的那么悲惨、凄凉。我们的生活承受不了那么多不必要的悲伤和泪水，我们的生活根本不需要剧作家们可笑的悲剧意识，蝴蝶夫人也不要。她站在海边，默默地等着。她的丈夫去了，又回来了，还参与明治维新的进行——这个童话般的幸福的结局，是真实的，真实第发生在长崎这块土地上。
读的是悲剧，我们得到的，却是童话般幸福的结局。那我们可以松口气了，关上书，歇息片刻后，等心情更加舒畅再第二次掀起盒盖子。第二次打开书，你看到的：也许是一个终身不嫁的神秘老女人，也许是西班牙马德里的街道，也许是巴黎，也许的柏林，你也许嗅到了上海浓郁的怀旧的气息，那怀旧的气息与女人与爱情有关。而我第二次打开书，我撞见的是一个天才，一个叫人袁筱一的，写小说的有点叫人嫉妒的平凡的只有十九岁的女孩。
袁筱一的小说里有股说不出的忧伤，渐渐地，忧伤变成深深的绝望，那绝望面团发般发酵、膨胀，这种膨胀无法节制、不可拾收。
但是，当我采访这个就读于华东师大外文系三年纪的学生时，她并没有小说中的那类忧伤，更没那绝望。她烫了头发，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大些，脸上有个酒窝似疤痕。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嘻，绝望，那是小说吧。”她的小说，令人绝望的小说，刚刚获得了法国青年作家大赛第一名。
在她那令人潸然泪下的《黄昏雨》里，袁筱一让一个女孩子拥有了爱情，又失去。她开始哭泣，开始忧伤，开始绝望，深深的绝望促使她鼓起勇气，打理行包，远避他乡。然而，在穷乡僻壤中，她并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安宁，此时她才彻底绝望了，她知道一错再错，无法负担更多，走到这一步她想到：“她应该去死，死于难产或者死于一种冥归。”
袁筱一从没有过创伤，从小就是个乖乖女，是一个非常以自我为中心的人，像水仙花永远低着头看自己水中的倒影一样，永远察看着自己的世界，看自己的花开话落。然而，她内心里有时快乐，有时也绝望。
情绪总是喜怒无常地变化着，纠缠我们，打扰我们的生活。采访完袁筱一，我离开了丽娃河。丽娃河曾经是我学习过的地方，走着走着，我也开始绝望，因为记忆，因为怀旧，因为将来，甚至仅仅因为我今天穿的鞋子不甚漂亮。绝望永远也只能是我们心底的事儿，它不是表面的，无法挂在脸上，无法诉说。有时，冥冥中，我们不得不承认，有些绝望生而有之，它几乎与世界无关，在我们身体里形只影单地云朵般漂浮着。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3-10-6 11:50:24编辑过]

江湲

你看的书很杂，向你学习啦~~~

清影潇潇

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直不喜欢陈丹燕的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