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白痴

可可西李

白痴

现在我开始吃自己了
我的肥脑袋和长满油菌的肚子
就在昨天，母亲摔碎一座钟
叫我找回赌钱的父亲
天气真热
我像一个小苍蝇趴在纱窗上
看见八只难以辨认的骨节粗大的手

姐姐去了另外一个家
二十岁的时候我剃了个光头
抽了她第一个丈夫递来的一根烟
帮她搬走所有属于她的东西
她说我的光头象征着委屈
然后拍我的肩膀
像一个女人那样说一句：“小伙子！”

我很久没有看见她了
还有妹妹，去了南方
在一家猪圈一样的工厂里耗费青春
还有奶奶
躺在一个叫肖家道的村子里，等死
为着城里发生的事情叹气
还有辍学的堂弟，还有........

这些都不是故事
要不我可以编出更多的
把时间剥开
露出一根根精致但是发霉的骨头
只是现在我开始吃自己了
我想坐下来喘口气
说几句清楚的话

镜子




牛奶在夜晚变黑了。
星星在出门前擦洗着眼睛。
羊群，紧挨着
用彼此的毛皮试探着温度
要在返回栅栏的途中完成一次旅行。
大地悬浮着，
像一层稀薄流动的空气；
那些青筋突起的孩子们
在一条条尘土飞扬的路上
还在努力呼吸，成长
在恼怒和不安中相互辨认；
我们也曾经如此相似
等待，守侯着侧立一旁
因为寒冷和易朽
将食物更快地递给对方

因此我们将行走在辽阔天空的废墟上

因此我们将行走在辽阔天空的废墟上
像两个孤单的孩子
路过那些永远长不大的石头
日益变幻，繁盛的风景
穿上炙烈的阳光，草木的饰物

你会对我说，看看它们吧
这些最美的国度里的裸露之物
我们依然会像它们一样
在如此众多的岁月的缝隙中
暗含欢畅，倔强地生长


谚语

天黑了的时候
父亲在用手掌煎鱼
像一个炉火纯青的厨师
非常娴熟，沉稳地把鱼
从左手换到右手
又从右手换到左手
直到鱼和手掌完完全全融合在一起
散发出诱人的香味
他才停下来，头也不抬
对站在门外的大雨中的儿子说：
“来，快来
老子等了二十多年
总算可以活着看到它熟了
快趁热把它吃了！”

他的妻子一直在找盘子
走在她的丈夫和儿子中间

犹豫

这是又一次苏醒后热切的冒险：
我睁开眼睛
盯着那堆若隐若现的面包
思忖着是去偷，抢，还是乞讨

梦中的死者纷纷把门合上
继续沉默，焦虑
坐到他们生前从未到过的地方
向着地板皱眉


热爱

我现在热爱那些虚空，但是
强健有力的事物------
就象吹在家乡的风
在很多的门前逗留，浮动
在傍晚时突然变得粗野而寒冷


傍晚

我路过一大群
坐在方形桌子四周的蟋蟀
他们嘶鸣着
在夕光中加紧搬动细瘦的砖块

--------其中一只年轻的
突然跳出来，拍我的肩膀
心满意足地说：
天马上就要黑了


这头野兽............

这头野兽彻夜在我的身体里跑动
在我的骨头中放箭
沿着完全没有规则的路径。
有时我的头会痛，有时则是脚
更多的时候他趴伏在我的心底，喘息，颤抖
再猛地蹿上我的舌尖，将它抻直，放平
吐出一个又一个巨大透明的呵欠；
这些呵欠，就象屋顶悬垂的夜空
笼罩着，寂静，无边。
我彻夜难眠地捕捉着他的行踪
想揪住他，让他站在我的面前
直接用拳头将我打倒在地
以此结束我的虚弱和厌倦
可我怎么也抓不住..............
或许他的力量是神秘的，莫测的
为免于挥霍，猜忌和被涂篡
或许他应该继续孤独地在我的身体里，跑动
然后安静或者狂暴地死去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5-10-12 0:12:38编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