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千叶

由巴斯树

在一个有着深蓝天空的早晨我被告知，站在我右前方泪眼婆娑但装容精致的妇女是我的妈妈，在她旁边的穿着淡蓝色格子衬衫，成熟帅气的男子是我的爸爸。
　　在他们惊喜的眼神中映出我茫然无措的脸。除了要相信，还是要相信。不容退却。
　　我不知道我是否该开口叫一声爸爸和妈妈，但油然而生的陌生感让我口舌干燥，剧烈头疼也始终没有叫出口。
　　接下来的日子，我被他们花钱关照的护士细心的照顾着，但对于我为什么会躺在医院里，为什么会受伤，甚至为什么会失忆决口不提。我没有问。因为我不知道我该从何问起。我甚至不知道我姓什么而又叫什么。
　　我的右手打着点滴，已麻木。我用左手食指用力的摁我右手手臂，真的一点知觉都没有。但是我不害怕，对于一个没有过去亦不知道未来的女子来说，没有什么可以后怕的了。
　　左手拿着勺子吃着煮的又稠又香的白粥，我说，我想出去走走。漂亮的护士小姐说，等你的点滴打好了我去问魏医生。
　　我仰着脸企求她，可以拔掉它吗？我觉得自己不需要它。
　　护士笑着摇摇头说，这个要问魏医生。但是魏医生现在在做手术。
　　我开始对这个魏医生有强烈的兴趣，不为别的，因为他掌握着我是否不用再受这个点滴的折磨和出去走走的权利。
　　我说，那好，让他手术做快点！
　　我想，如果当时那个病人的家属听到我这句话的时候，不是愤怒就是想揍我一顿，人命关天的事竟然让他做快点。
　　漂亮护士叫我先睡会，魏医生做好手术是会来替我做检查的。我像一个婴儿般懂事听话，乖乖睡觉。因为全世界人我只稍微认识这个女子。我说，呆会我真的想出去哦。
　　下午两点的时候，那个被称作魏医生的男子，真的来帮我做检查了。
　　我睁开眼睛的时候，他正拿着挂在床头的病历本写字，圆珠笔和纸间摩擦发出沙沙的声音。
　　你醒拉？护士说你想出去走走？
　　我点点头，盯着他眯起的眼睛。他的大半脸被白色的口罩遮住只有眯着眼表示他刚笑着。
　　你现在还不太能走，我叫护士用轮椅推你出去呼吸一下空气。
　　我除了点头还是点头，他是在这个世界上出现我面前的第四个人。他微笑的眼睛让我没有理由不相信他？而我又为什么不去相信他呢？他没有害我啊？！
　　我艰难地挪到了轮椅上，护士小姐找来一件粉红色的开衫毛衣给我披着。我说，谢谢。
　　我叫莫颜，你可以叫我颜颜。一脸微笑，有两个酒窝看的人心醉。我想肯定有很多青年才俊在追这个温柔可爱的漂亮姐姐，莫颜。
　　莫颜把我推到外面的时候，太阳还有余温，不热烈，秋日里的白桦树叶子已掉了一地，车轮碾过有沙沙声响，我叫住颜颜，我说从那边走好不好，车子经过叶子会疼的。颜颜还是一脸微笑，转头把我推向另一条干净无比的水泥路上。医院的院子人不多，像我这样被推出来散步的除了我，好象真的没有其他人了。
　　四周有来来往往的护士和医生，他们行色匆匆大概要为病人看病吧。
　　我指路旁开着的不知名的小花，我说很漂亮，可以帮我采一朵吗？
　　我把玩着手里的花，在这座医院的前院里，颜颜推着我走了个遍，我发现每到有人的地方他们总会盯着我看，我想大概他们在猜我的是什么重病，要被护士推着轮椅才能走，或是看到了我由于整日挂水已有些肿胀的右手，想到这里我不自觉的把右手缩了缩，转头对颜颜说，我要回去了。
　　我的爸爸妈妈从那天起就再也没有来看过我，我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因为她们工作忙吧，赚钱好象比较重要，因为我在医院每天的花费是很高的，这样想了我就不怪他们了，而且我也真的想不起来关于从前和他们在一起的任何点滴。
　　没有感情，就没有任何的牵挂。所以，我很少想到他们。
　　我是一个人一个病房，除了睡觉不知道该做什么，而我的腿还不能行走，我更不想老是麻烦颜颜把我推出去，更或许不想让外面的人看到我丑陋的右手。
　　我开始对着天花板发呆，开始半夜唱歌，开始凝视着朝南的那扇窗，偶尔有鸟儿的经过，滑过我的眼际，我笑笑，接着凝视。
　　魏医生还是每天给我做检查，我开始对他熟识，可是不曾谈过话，只是一问一答的模式进行着。有时他会拿一些衣物和小吃过来，他说这是我的爸爸妈妈捎给我的。他没有解释为什么他们捎过来而不是亲自来看他们的女儿呢？而我竟然连一点提问的欲望都没有，好像天生那两个人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我真的想不起，我的生命里还有谁出现过。
　　鸟儿飞过的时候，我想，我们来谈一场恋爱吧。我突然意识到我想的是“我们”，可是到现在为止，我的生命里只出现四个人。最频繁出现的就是颜颜和魏医生。
　　而颜颜是女生。我也是。
　　虽然我没有见过魏医生的脸，但是从他的身形和眼睛来看，他应该是个好看的男子。我想那就魏医生吧。我们来谈场恋爱，一个人。
　　我开始想象我和魏医生的约会的场景，我不知道魏医生叫什么只知道他姓魏，所以我决定以后称呼魏医生叫小乖乖。我又开始想那么我的小乖乖要称呼我什么呢？
　　我意识到，他们只告诉我他们是我的爸爸妈妈，可是没有告诉我我叫什么！难道他们认为我不需要名字吗？在我脑海里突然闪现出那一堆疼痛的叶子，我的嘴角微扯，笑了，因为我想到了一个满意的名字。从此，我叫千叶。
　　后来，颜颜来帮我换药的时候，我告诉她我叫千叶。她笑了笑，说，很好听的名字。于是，我在一旁兀自地笑了起来。
　　我的小乖乖来帮我做检查的时候，我开始试图和他说话，我小心翼翼地说，你可以把口罩拿下来让我看看你的脸吗？
　　我的小乖乖踌躇了一下，随即从右耳上拿出套住耳朵的白绳，口罩便晃悠悠的挂在左边的耳朵上，真的是一张好看的脸。我隐隐笑着。
　　我的小乖乖走出病房的时候，我开始悄悄地挪动身子，我要学走路。虽然他告诉我要过段时间观察才能自己下来练习走路，但是我看到了爱情的力量。我要悄悄地学会走路，然后走给我的小乖乖看。
　　我要他看着活蹦乱跳的我，然后笑意满满地爱上我。
　　长时间的不动导致双脚接近麻木，而且已是不听使唤的。我用双手搬动左腿移出一小步，再把右腿搬出一小步，这样艰难的挪动，可是我是开心的。我知道这个时候颜颜是不会来我的病房的。整整四个小时，我的病房是不会有任何人出现的，我开始肆无忌惮地移动，可是双脚的无力还是让我软瘫在生冷的地面上。
　　我看着窗外灰白的天空，想，人生已是一片灰白了，那么让那点唯一的爱情来妆点吧。
　　我扶着窗沿开始慢慢地走，淀着这个信念。在颜颜来到我的病房之前安全地回到床上，我对她笑，让她为换床单……
　　后来的每天，在无人出现的那四个小时里，我练习着走路，不告诉任何一个人。
　　后来的每天，我看着我的小乖乖，我越来越喜欢他。我跟他说，我叫千叶。他说，好。然后笑笑。我想为什么他不问我，问我为什么叫千叶呢？问我是不是已经记起什么了？问我这个名字是不是我的爸爸妈妈告诉我的？
　　可能我原来的名字真的就是叫千叶吧。
　　我开始问他，你喜欢什么花？你喜欢什么颜色？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孩？
　　他照例拿着笔在纸上沙沙的写字，然后边回答我，郁金香，蓝色。
　　他没有告诉我他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孩，我追问，他说，你该睡觉了。
　　我说除了睡觉我能干点什么吗？
　　不能。没有温度的回答。
　　他走出房间，我想拉他的衣角，不小心跌落床下。
　　他把我扶上床，告诉我，不要乱动，现在是双腿的恢复期。
　　看他走出门的时候，我在心里狠狠地想，我一定要学会走路，你走到哪我跟到哪。我要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我坚持。
　　每天呆在床上，我对睡觉开始产生厌倦，半夜只能盯着天花板，唱歌，白天凝视着灰白的天空，日子不知不觉晃过一个月。一个月，三十天，一千两百个小时。我用这一千两百个小时，学会了走路。
　　我不用再怕我的小乖乖每天留给我白色的背影了，我可以起床，我可以追出门去，我可以站在他的面前质问他，为什么不理我？为什么不和我多说一句话？为什么你不知道我爱你？！
　　有三天，三天我没有看见我的小乖乖出现，他没有照例在每天下午的两点出现在我的病房，拿着挂在床头的病历在上写写划划。我开始焦急。颜颜也一并的没有出现。
　　只有一个不苟言笑的老女人，端着饭菜过来，每次她来去，我望着那扇门希望进来的是我的小乖乖抑或者会对我微笑的颜颜也好。
　　我看不惯那个女人的脸，更不想问她他们去哪了，我的小乖乖去哪了？于是我开始不吃饭。她也随我不和我说一句话。
　　第三天的深夜，我终于按耐不住，我突然记起我已经会走路了。我爬起床，悄悄打开房门，走廊上空空如也，寒气逼人，我哆嗦了一下，开始摸索出去，我不记得我走了多远，只看见前面一点灯光，那是电筒微弱的光，接着便是那个人大喊一声，我还没来的及听清，走廊里所有的灯光都已亮起。
　　突然周围多出很多人，他们围着我拽着我，或许他们以为我是贼，于是我开始挣扎，他们拽的更紧，我开始咆哮，我说，我不是贼，我不是贼，我只是想找我的小乖乖……
　　可是，他们没有人听我说话，一个劲的把我的拽紧，然后我被带到一个很小的房间里，只有一个小窗，四面都是墙壁，阴森恐怖。
　　我使劲拍打着门，咆哮，可是没有人管我，后来我累了，倚靠在门背后睡着。天亮的时候我把房间里唯一的凳子搬到那个小窗口，垫着向外张望，走廊上空无一人，正准备下去的时候，眼角瞥到我的爸爸妈妈和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比划着什么，我使劲地叫，可是没有人听见，他们说了一会儿就朝楼梯口去了，他们为什么不来看我呢？他们的女儿被人关在这种地方。
　　我颓然的趴在窗户上，两个年轻的护士走过。
　　其中一个说，你有拿到魏医生和莫颜的喜糖吗？
　　当然拿到了。我还听说，昨晚那个402的要逃走，正好被值班的保安看到。
　　是啊，她的爸妈已经同意把她永远留在这里了。失忆了，可是病还是没好，真是可怜！
　　　　　　　　　　　　　　　　　
　　一辆银色的宝马绝尘而去，风掀起一地疼痛的白桦树叶，驶出医院大门。门牌上赫然写着：XXX精神病院。

顾耀峰

青春式的幼稚。
你还没看到“小说”的门槛长什么样。
建议你要么就把文学当作一个爱好，在闲时写写弄弄怡情养性，但不要贴到黑蓝来；要么就是自戕式地闷头看书——但不是《萌芽》。当然，第一种比较适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