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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星高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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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30:43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在我们镇江，有这么一句话常用在儿孙辈给寿星磕头和拜年的时候：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可见东海的福是广大南山的寿是深远的。又因着东海就在旁边，南山就在旁边，所以他们都能感觉到巨大的幸福和安全感，一辈一辈。我的家乡的人民靠着这句话衍生出无以数记的信仰来。
那年夏天的时候，据说发生这么一桩事儿，女婿给丈母娘拜六十大寿的时候说了一句罪不可恕的话，他说，祝母亲和父亲一起活一百二十岁，这话立马被人听出歧义来，有个旁人就问他，是一个人活这么多还是两个人一起活这么多呀？笨嘴的他居然脱口而出，一起一起。说来也蹊跷，丈母娘果真在几天以后就死于车祸，我的父亲听到这个消息，连说怪那个笨嘴女婿，这下可好，把人活生生给咒死了。
所以人们愈加相信这地方邪，恶毒的话千万别上自己的身。整个一个夏天，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的话不绝于耳，人们把信仰顶在头上过日子。
我们家隔壁那黄丫头，才十六岁，说话说得连环炮似的，炎热的夏天她坐在大树下听乘凉的老人讲关于福和寿的神话，听到最后她自己也叽里呱啦地讲个不停，讲到最后她就晕眩得厉害，指着太阳一个劲地说你看你看福星高照。
她开始变成虔诚的信仰主义者。她问我，什么叫福你知道吗，就是你想要什么什么都会来，比如我吧，真的有福气，有一天我站在东海边上，享受福星在我的头顶将我红光笼罩，你知道我们这里近水楼台的，我们就站在福和寿的身边你知道吗。我说我不知道。她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她好象不屑再和我说话仿佛我要沾了她的光似的，躲开我去。
据说她想长寿想得要命，果真儿去了南山，她想象着福光将她从头到尾地笼罩，她就像个婴儿般享受母体的快乐，她说她看见了菩萨，菩萨给了她指点，她还说菩萨真是太慈悲了，要收她做徒弟，当了菩萨的徒弟还有什么话说。后来她究竟去了哪里谁也不晓得，她的父母提到她一脸幸福秘而不宣，他们只说，这个恩，不能说的，说了就不灵了。那一年我们村没死人，这让人自然而然想起黄丫头来，人们感激得她不行，有人还提出要为她塑个像。人们想象着她的像就是个小菩萨，就按照观音的样子做，就算顺便给她整了个容。塑像慈悲地看着这个村子笼罩着这个村子，村子从此人丁兴旺六畜也兴旺，人也长寿畜生也不瘟。她的眉中间有颗星星，这就是福星了，像要塑高一点才能符合福星高照的原则。如果太高的话还不要忘了头顶加个能发亮的红灯泡，叫它寿星，其实就是为了防止不让飞机撞的。塑像的好处不但是人寿保险，还带动村子旅游观光业的发展，隔壁的村子不想死得早或者想人畜兴旺的话，迟早要来拜菩萨，当然，他们还得打广告搞宣传，他们策划着派嘴最恶毒没有牙或者黄牙的妇女去宣传，不想来的就故意咒几句。收钱的标准待定，只是要先给像围个院子，院子的门头上像写“动物园”一样写上“菩萨庵”。当然如果有哪个公司想要冠名，还得收巨额冠名费，譬如如果美国沃尔玛公司如果想冠名的话，就得改成“沃尔玛菩萨庵”。如果适合的话，自然不要错过这个商机，得打出品牌效应来，比如我们村的特产草莓，那就得叫“沃尔玛菩萨庵大红草莓”，价格自然上去了。全村的经济就这样上去了，年底还要申报全国优秀农村。
那年整个夏天人们乐此不疲地谈论着这件事，他们沉浸在一种莫大的预约的幸福感之中。整个村庄暖烘烘的。
我就是那年夏天离开村子的，我悲伤了两年我没有机会为家乡在经济腾飞之际做出贡献，两年以后我听说塑像其实并没有塑起来，原因好象是因为黄丫头后来拖家带口一脸狼狈地回来了。这是那年全村感到最泄劲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