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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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业余侠客

Takicard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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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直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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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31:50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音乐和光都在外面。 　　　　　　　　　　　　　　　　　 　　我看了看幽暗的房子，不知道该怎么说，因为，这种习惯明明就这么从我这儿折返回来——已经不知多少次了。很早以前我就已经习惯了这里、这间房子和房间内所有隐秘的角落，那里常常会积满灰尘。即使用心的去打扫……每次做扫除的时候，我都在想，这是最后一次了。然而最后被推迟了，可能是无限期的推迟，就好像现在我坐在这张老式沙发里琢磨着：恐怕在我的人生中，根本就没有最后。 　　　　　　　　　　　　　　　　　 　　循环往复的生活不分昼夜，仿佛手腕上的表就是为了提醒这个事实。可我并不在乎，来来回回的唠叨、作息还有从厕所里走出来……哪怕它让人都麻木了，但我完全将它忽略了，难道生活中没有需要我去关心的其他事情吗？这样一番自我解嘲对现在的我来说，只剩下了尴尬。然而尴尬并不因为自己的无地自容而姗姗来迟，所以当我坐在老旧的长沙发上独自发呆的时候，我所看到的只是陋室里的一具蟑螂尸体，它被我踩扁了，坚硬的骨骼发着咯咯的声音；即使我能感觉到它的坚强与脆弱但它却不能体会到那时的我，是怀着怎样的冷酷心情的。手指的冰凉几乎是在时时刻刻在提醒我自己——你是个冷酷而残忍的人。但我自认为这种评价有失公允——因为，事实上我只是冷酷和残忍，关于最后的那个“人”，我想，我不是。在我的韦伯里（一本关于韦伯的书）有人信誓旦旦的坚称：人只不过被发明了二百年，而人的历史也相当乏味和单薄……既然这么说，那么我觉得此刻我在这里的历史恐怕要更短，在这间房子里的人既非是我、而且更可能不是任何“人”。或许我应该为自己感到担心，若我离开了这儿，我会流落到哪里去呢？但，脱落下来的任何铁屑都不能回到原处、也不可能成为别的铁块、铁板、铁器上新的一个分子。那么，我离去和我新的到达大概都会在同一个地点发生。从这儿走掉，假装走掉再回来，并也是一次新的开始吗。我们太热衷于新的开始了，实际上“开始”第一没有真的开始也从没有结束、每一天都是开始正如每一个夜晚也是开始一样。这么说叫我沮丧。所以第二，每当开始就等于和意味着刚才那段时间或事件的失败和结束。 　　　　　　　　　　　　　　　　　 　　蟑螂的尸体永恒的留了下来。我打算用它来纪念它的死亡和我的“新的开始”——如果我要祈祷：那么请让蟑螂的耶稣永远不要降生好了——免得它们也因为一个“牺牲”而获得拯救什么的。 　　　　　　　　　　　　　　　　　 　　在阳台的对面，那是一片废墟。拆，我看见机器伸出了长长的手臂正在那里挖掘。那些犹如宫殿的建筑失去了往昔的煌煌只是为未来的主人留下一点不可回忆的残存片断，似乎它并不在那里。这与拆没有关系甚至与现在也没有关系。它在脱落——女人如是说。这儿或者那儿都是她们，即使打上了耻辱和堕落的印记也不足以阻止她们；我是说我们无法抗拒她们。此刻，坐在沙发上，我忽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但对于受苦受难的人们来说，这些预感来的太迟了。对了，某人不是说过“那一天他不来，他第二天来”么。所以，我想我基本没有认识那人的机会了，因为我第三天才来呢。“怎么样，你满意吗？”我口是心非的说着，她一开始没有回答，可能是因为没有注意到。我觉得她不仅是没有注意到我说的话，也没有注意到我。书上说“不可信她，因为她必走邪路”这话有一定道理，可却还不完整，故此我在后面续写了一句话“此外，我们也会因她而走上邪路”。这么想着眼光却跑到了外面，停留在她说的脱落的地方。哦，是的那片废墟正在脱落：承重墙轰然倒塌了但剩下了最顽固的部分；还有浑然一体的生铁和铜；挂在空中的残骸上，站着黑影儿、是一个人形、屹立了有一段时间；起初我没看见但能隐约的感觉到有什么在那里。是狗。他酷似某一个人。 　　　　　　　　　　　　　　　　　 　　佚名的女人走到别的房间去了，我应该庆幸她还会回来。因为一个人无法生存下去——童年时的女教师这样教诲她的学生们——我只是其中的一个，为了这则警句我渐渐心怀怨恨并且对她充满了敌意。“我可以活下去”“一个人”“在大家都死去后，就我一个人”“还有就是，我不是一个人，因为我是一个人”那时候我记得自己常不自觉的面带微笑——对人们之外的一个人的微笑——就同现在我又笑了一样。那笑纹的深处、就在嘴角左边三微米的位置上，我可以察觉到那里皮肤下层的某个地方，正在凝聚着冷酷。这冷酷让我的笑容充满了诱惑：美的和性感的诱惑，它会让随便一个人就因为这而爱上我。挪动了一下屁股，我看着窗外的世界。干枯的树枝终于从夏天的假象中还原到本来的面目，大地也是这样，城市的魔力就在于它并不太依赖自然——根本就看不见。所以城里的建筑就像森林里的树一样，会有死亡的一天，这都不含丝毫的征兆——所以就不会引起人们的注意。这个时候的人们，无法注意到什么，他们既不能仔细的去看也不能认真的去听，时间随着时间在加速、加速的离开本来缓慢的轨道，而我们只知道在下一点钟会发生什么，至于……至于现在、就是可以被看到和听到的，却被耽搁了下去。故此，他属于未来、属于下一点钟或者直截了当的说：是属于兰花——录音机里有一些旋律淌着，是那女人打开的——我想，那是我放在那里等待着被某个人打开的，它的名字叫做“兰花”。其实我并不喜欢、从来都不曾真的喜欢过，只是觉得它应该在那里，在那里等待。我发现了，而触动它的肯定不是我。这首亡灵平静的被关在里面是因为，我希望有什么东西能和我一样，一样的被关在那里。可，它并不孤独也不想挣脱。逆来顺受，这是它的生活态度和信仰，我很蠢，这，自己早就察觉到了。徒劳的日日夜夜是徒劳，辛苦的寻寻觅觅仍旧是辛苦。徒劳与辛苦并不能改变什么，它无力改变一切也无力改变它的主人。我多次想到过逃走，因为无处可去就被遗忘了。我能去哪儿、哪儿呢？“逃避是不负责的行为”“可这是为了机会”女人问我时我就想好了这么回答，可她从来不问，这份压抑是故意制造出来的，以便在我脚上再套上一个无形的枷锁。这些镣铐其实并不沉重，就是没法摆脱。所以关键不在于镣铐的轻重是多少，而是它限制我逃走的机会——只要到达一定的距离，就不能再挪动一步了。除了回去，还能干啥？啥也干不了。 　　　　　　　　　　　　　　　　　 　　我特别喜欢从别人嘴里听到“啥”这个声音，多么天真的声音，就好像是天籁一般在杂乱的人群中瞬间消失掉了。人间的狡猾都蕴藏在这里，背后却是黑暗，看不透的黑暗。即使如此，它依旧动听。很动听啊。 　　　　　　　　　　　　　　　　　 　　“你什么时候回来”她的语气里没有询问和期待，我摇摇头，是因为她已经知道我要回来，回来听那个“啥”和这首还在播放的兰花。“一个人，是可以活下去的”我说。她好像发觉了什么便不再做声，这没什么，我想。因为的确没什么。所以我走到了门口，在狭窄幽闭的短短的过道上大门就在我手边，只要动一下就好了，然而这些细节往往是最艰难的部分：我看到了门把手上被磨掉的镀铬已经掩盖不了锈迹斑斑的红铁了，它摸上去粗糙、有力。因为那上面的钉子还牢牢的插在门的深处，而且也不会反光。轻轻的拉开和关上是不可避免的，长久的时间里，它往往宽阔的很，即使它本来是那个“窄门”，要有人敲它才会被打开；而且当有人信心百倍的去敲击它的时候，那上面的回音或者本来就是它自己因为自身而发出的声响是清晰且壮阔的，不容得谁去质疑和彷徨的等待第二声、第三声和之后的所有回响亘远的从这里慢慢的与墙壁、木质家具以及深远的角落一起发出共鸣般的警告。这时候恰是在门外的敲击者所期望产生的那样的效果的时候，所以大家、我们和我都在此时感到内心深处的某种莫名其妙的慌张迅速的提升到强大的足以遏止想要逃避的念头——简单的说，就是心脏跑到了嗓子眼儿上的感觉陡然间释放出自己全部的能量的时刻。门的象征性正在衰退，因为它来回的开启和关闭在数字上难以计数的可怕，所以我和她都明白这里的奥妙：那就是事实上我俩在这道门的里面——暂时性的封闭空间内是彼此孤独和强烈喜悦的，但在它的外面我们都在压抑自我的本能——所以，我们不约而同的联想到了“性”。这在她看来是自然而然的；但我却不能那样自信而从容的进入她所设想我们共同占有的封闭空间中时所具有的状态，甚至可以说，做到这一步很难、特别是对于我来说。因为这件事让人想到了亵渎。正在赎罪的我难以这样轻松的认为：哪怕人们的罪孽越来越多——而且注定越来越多，即使我在赎罪也无法减轻这灾难性的压制所导致的紧张和忧虑——再加上一点点别不过分或不虔诚，因为实际上我从不虔诚；缺少宗教感情让我冷酷、太多的忧惧让我无情。她和我都相信，就算使徒约翰站在我面前，我也会不留情的恣意攻击和诽谤他，那么与她发生性关系又能算得上什么呢？ 　　　　　　　　　　　　　　　　　 　　所有的理由和解释都在那个沙发上显得并不充足，尤其是当我和她在那上面草草结束了所谓的“性关系”之后，空虚就不请自来的坐在我们中间、坐在所有人中间，这，是那么的自然和无法言说。但相当的真实；此刻我并没有产生丝毫奇怪的思想与幻觉。可是，假若我们都有一种负罪感——绝大部分的中国人和亚洲人、阿拉比亚人或者黑海东岸的草原人以及太平洋末端岛屿上的土著，都没有这种感觉——即使它是出于自虐情绪（也就是闪族人糟糕的历史事实所延续的那类的种群情结），可这种想法在道德上而且首先在道德上就不止一次的拷问着人们。负罪感是不能深究的，因为它的根基很可能与彻底的摈弃善恶观念相连。正所谓是“盘根错节”，倒不是因为我天生就具备了这所谓的“负罪感”——这种品质和人类所有的好品质一样——所有的一切都是后天培养和教育的结果。而培养说起来略带优雅的意味，那么换成引诱和诱惑呢？至于教育，这种理性的发电机从来都不缺乏忠实的信徒和它的工人；信徒膜拜它的复杂线路、工人则坚决的执行操作手册上的每一个细节所提到的任何事情。然而教育与培养、善恶观念与负罪感，它们之间唯一的联系和共同的特性实际上看似简单、说起来也很简单，那就是人们要承认某一极限起码在虚空中是存在着的，同时既然我们承认了它那么就应当尽量的避免提到它的本质——因为，作为人类，我们是不能接近这种极限的。而此地的不可言说恰恰成就了理性的滋长，对于理性来说，性关系与“性关系”是不同的，前者只是轻描淡写的诉说一个事实；而后者则致力于展开与命题相关的各项研究。如果仔细的回忆我们古老过去，那么理性和“负罪感”似乎都是一种对我们道德深处空洞的填充，即使那儿本来就是一片空旷，但那里需要有点什么东西，比如说：一颗良心、某个因真诚而显示出的愚昧的愿望等等。试图比较两者的区别是容易的——负罪感无非是试图去制止让人们的道德黑洞突然间变得饕餮起来。但理性则相反的认定我们只能默默的去忍受这些微不足道的道德缺憾——或许这时的道德黑洞正在吞噬道德以外的一切吧。 　　　　　　　　　　　　　　　　　 　　三分钟以后，我认为大概有这么久了。因为我从不去考虑肉体上的一切本能，这同样适于我对性关系的确认——这里面并没有什么肉体因素在起作用——全部都只能是幻觉。如果人类不能让梦幻去支配自己，那么是可悲的——某二十世纪新兴宗教领袖在八十年代末期的一次信徒聚会上所做的宣告——那时候，在平行时间中他所留下的那一个点，我在平行空间中花了很长时间才到达。此外，我发觉自己对这句话极其崇拜。那时候我在房子里来回转悠不知所措的看看发白的墙壁，那儿的影子很可能是明天的一个幽魂，他只在傍晚黄昏的时候才说话，“啊！伯拉图！”我后来怀疑这人就是洞穴里的那个疯子；他总是一个人在没有月亮的夜晚嘀嘀咕咕。不过当时我所想到却不是他，而是关于宗教领袖所说的“可悲”到底是对谁而言的。起先我以为这不过是出于危言耸听的惯用伎俩但仔细的考虑之后就不再去想了，过了几天——那时候我刚刚认识了那女人（具体说来是她主动推销她自己的）好像和现在，我是说和被差不多已被遗忘的现在很相似（我不能保证是一模一样的，因为记忆力难免不准确）——她光着一条大腿就像蔑视一切的猛兽——安然自得将那白皙、毫无特点的大腿摆在我面前。这的确是可悲的，对于她、对于她的这种行为和举止；然而我当时就想到了，真正可悲的并非是她也不是被她的大腿压在下面的我（当时的情景一定很傻气），而是在我和她之间的那个白皙且没有特色的大腿，即使我承认它很柔软但这并不意味着美丽。只有多余的肉感和多余的肉感给我们之间带来的隔膜。因为，大腿是可悲的。 　　　　　　　　　　　　　　　　　 　　墙壁脱落了，锈渍遍布的铁柜保住尊严了。 　　　　　　　　　　　　　　　　　 　　倘若允许责问，那么宽恕也就成为可能。但在我们的关系里，她并不作为女主角，而这样谁也说不清的关系只能有一个中心，非此即彼的二选一是一定要发生的。武断的说我才是主角（因为从我这里来看的话，的确如此），她起的作用仅仅是配合、掩护以及其他微不足道的言行。我可以发觉在如此中心化的——也就是我所指的我们的关系中，她完全是隐形或无法看见的——即使我能摸到她滑腻的大腿脂肪，但这也不能证明她是可视的、能够被我以外的人看到的一个女人。因为我没有什么占有欲所以这种形容起码在我自己看来是应该被接受的和已经被理解了的，同样是因为我没有占有欲，所以我还相当单纯（性关系始终都不能证明某人是否单纯或者杂念重重）。一个且只有唯一的一个主角（也就是我）占据了全部片断的中心位置的我很可能就是在幻想中与一个并不存在、以后也不会出现的她发生了令人生畏的复杂关系——大家都这样隐讳的称呼肉体关系——这样想似乎很滑稽，但我觉得并不可笑。滑稽和可笑的区别是很大的，只要人们愿意注意到两者的背后所含概的真实意义的话……然而，经过有意的忽略不计，当一阵阵无所谓的笑声过后，冷场里只剩下了乏味还有沉闷的刺鼻味道。我们没什么智慧，与其说这是自嘲还不如说是我对自己肆无忌惮的幻觉的陶醉，也许该拍拍屁股走人了——自然，当然是我去拍拍她的屁股——光滑的带有透镜弧度般的屁股值得我去拍一拍的。 　　　　　　　　　　　　　　　　　 　　此时，强烈的悲调气氛慢慢的弥漫在帷幕后面，这道看不见的帷幕在我、我们、我俩与阳光照得到的地方之间，已经形成了一道千年的帷幕。那里是影魅的国度、是历史天空下的苍茫草原，而我们注定要去的地方是仙气缭绕的海底深处。你瞧，我俩看到的只是帷幕那一侧的风；而只有在这里，你才能看到风。看见了吗？那些波涛起伏的帷幕就是我们头顶上的大海，可我从很早以前就已经知道：大海，它只是表面上的一层海浪，而在海的下面——你我所在的这里——那是海底的深处、更深处。 　　　　　　　　　　　　　　　　　 　　“我要去了。” 　　　　　　　　　　　　　　　　　 　　“是的，那里在更深处、是比更深处更深的地方。” 　　　　　　　　　　　　　　　　　 　　最后我告诉她“大概是不能回来了，那儿只有一个人的位置。”“以后的日子，依旧会有人来拍你的屁股。你可以把他看成是另一个我，实际上那人就是另一个的我。” 　　　　　　　　　　　　　　　　　 　　在最后告别的时候，我没说“再见”，我选择了留下，打发另外的那人去了那里。 　　　　　　　　　　　　　　　　　 　　这可是一个倒影的世界呀…… 　　　　　　　　　　　　　　　　　 　　05/12/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