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为首页收藏本站

黑蓝论坛

 找回密码
 加入黑蓝

QQ登录

只需一步,快速开始

搜索
查看: 2054|回复: 0
打印 上一主题 下一主题

小说:三年后的十二月十二日[原创]

[复制链接]

19

主题

0

好友

191

积分

新手上路

Rank: 1

跳转到指定楼层
1#
发表于 2007-8-4 13:03:20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三年后的十二月十二日
               


好多天的好多个夜晚周已都是很晚才睡。先是看一会儿书,但总是没看几行字就忘记前面看过的内容,他觉得再看下去就没什么意义了,就放下了。伸手把灯熄了,然后把被子蒙到头上,直到呼吸感到困难,又把头伸了出来。那时候他只是想早一点睡觉,像那些无数拥有好梦的日子那样睡去。但越是这样想就越是睡不着,甚至一点睡意也没有了。只好静静的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屋子里面的黑暗……

什么时候睡着的,他都不知道。稀里糊涂的梦了几梦之后,天就亮了。

其实昨天周已跟本就没有喝多少酒,他想,在那种场合,又是他过生日,就算喝多了他也高兴。在一起的都是当年他上大学时同寝室的哥们,大家在一起的时候,就定下一个规矩,每个人过生日的时候大家都要聚在一起吃一顿饭,喝点酒。这样的传统一直保持了四年。毕业了,大家都各奔四处,留下来在一个城市的只剩下昨天吃饭的这几个人,他们都有着一份不错的工作,或看起来不错的工作。有的人现在已经买了车,有的人正在想要买一辆车。

其实在外人看起来他也不错,甚至连他家乡的父母和远在美国的朋友也是这样认为的,并且以他能有这份工作而感到骄傲。他所在的单位是一家中央新闻单位驻地方的办事机构。那是一个独门独院的俄式小楼,四周有着很好的绿化,院子里还有一个篮球场,他可以在那里打篮球,但自从周已的脚受伤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在那里打过篮球,在后面的家属区还有一些运动器材,但他从来没有去玩过。在办公楼里他们工作的平台,每个人的办公桌上都有一台电脑,他每天在早上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电脑,看一些在昨天白天或夜里发生的那些事件,然后挑一些重要的转载到他们的网站上,就这样,从早到晚的坐在显示器前面,不断的刷新每天世界各地的新鲜事。工作和工作之间的空闲时间他喜欢看一些社会新闻,这都快成为他的习惯了,以前他在大学的时候还看小说,有时候自己还写一些,但参加工作以来他就没再动过笔,可能是工作起来就没有心思去集中精力了,但他感觉还有一个原因,每天在网上看到的社会新闻总有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让他兴奋,他甚至觉得作家们都应该每天上网,不要在那里扪头的写呀写呀,上网看看,他们就会知道他们费了好大的劲编造出来的故事,还没有一条社会新闻讲的精彩。所以,从那以后他几乎没有写一篇象点样的东西。

以他现有的水平,他知道现在靠写作是吃不饱饭的,他还不是要指望着单位每个月发给他的几百块钱的工资。刚来的时候,他还盼望着发工资的那一天早点到来,他能看出和他一起参加工作的同事们也有这样一种想法,每到领工资的那一天,他感觉好像有一种节日的气氛,心里还会生出许多美好的幻想,觉得手里赚的是一打沉甸甸的收获。那时候周已和他的同事谈论最多的就是用有限的人民币来提高他们现有的生活质量。

可你知道那有多困难呀。报纸上那些有学问的狗屁专家天天说人民的生活水平正在改善,人民的消费档次正在提高,要用消费拉动内需,这个时代就是消费的时代。这些话就好像不是说给周已听的,他自己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属于人民的行列,要是属于,为什么他在消费的时候却总是捉襟见肘,要是不属于,为什么他还存在那么强烈的消费欲望。人民呀!人民就象一辆远去的列车,似乎从他身边经过,但已经把他远远的甩在后面。他变得越来越小,站在原地或缓步前行,听见脚步无声的踩在大地上。

晚上回来的时候,周已给他女朋友李曼打了个电话。
他说,我没有喝多,你不用担心。
李曼在那边问他,整个晚上和谁在一起了。
他说,你放心,没有一个女的在场,都是大老爷们,大老爷们呀。
他还说,今天,他们给我过生日。酒喝得挺痛快,他们不提醒我,我都忘了今天是我生日了,你想我了吗?周已深沉而又无意的问了一句。

今天是周已的生日。如果是他的生日,那么今天就是十二月十二日。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见面了,周已还记得上一次他们见面的时候,最大的消费就是用掉了八个安全套。那在他的生活中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而在今天晚上他却特别的想见她,他们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面了。

在电话中她祝贺他生日快乐。

李曼说,我们很快就会见面了,我的工作有着落了。到时候我们就会在一个城市了,就会组建我们的家庭,就会有我们的孩子。在我们的房子里面,想怎么做爱怎么做,因为那时我们自己的家……

没有等她说完,周已就感觉到了自己的眼泪流了出来,滚烫的流过嘴角,留下咸咸的滋味,还有一种苦涩。然后他挂断了电话,他感到心中有一种疼痛的感觉,在弥漫。使躺在床上的他浑身都疼。


冬天城市里的夜静悄悄的,还不算是很晚,但已经没有行人了,他孤单的身影游移在宽阔的街道上,街道两旁的积雪反射着路边的灯光。他在考虑找一辆出租车,先前有几辆从他身边驶过,把雪的碎末带起老高,在风中飘散。但他都让那些车走掉了,开始的时候他没有想“打的”回家,他以为还会有公共汽车。等了好长时间,也不见公共汽车的出现,他开始诅咒那平日里在街头乱穿的公共汽车,他想还是打车走吧,因为它已经感觉到寒冷正在驱赶他尽快的离开这里。

终于又有一辆出租车过来了,他使劲的挥手,可是那辆车没有一点要减速的意思,飞快的从他身边跑过。他生气的朝那辆车骂了一句,操他妈的,出租车都这么牛逼。然后还狠狠的对着出租车驶去的方向踢了一脚。
“哥们,上车吧”,他回头一看,一辆红色的夏利已经把车门给他打开了。
上车之后他感觉有些暖了,不象刚才那样心都凉了。他拿出烟来抽,并递给司机一支,司机不要,说路不好走,开车,不能抽烟。
一路上他觉得有好多的话要跟司机讲,或许只是想找一个人说说话,这个人是谁无所谓。因为今天是记者节,因为今天他没有去参加那些记者们的晚会,他不愿意去,而是自己一个人出来要找一个朋友,到了朋友的家中才知道朋友已经出去了。他还在耿耿于怀白天发生的一切。

他走进主任的办公室,主任正在看当天的报纸,看他走进来示意他坐下,还给他递了一支烟,他没要,也没有坐下。主任说有事那就说吧。他说,我就是想问一下,为什么没有给我们这些新来的年轻人奖金。
主任笑了说,我的眼力还是没错,这些人中也就你能到我这里来跟我说这些,其实,我欣赏你的这种性格。奖金的事你们别着急,现在不发,以后会发的。回去告诉他们,不要有什么意见,你们现在应该多学习。你要是缺钱花,在我这先拿点。
他没等主任说完,就说,我知道了,但我觉得这奖金还是给大家发了,工作好有个积极性。再说大家现在手头也挺紧的……
主任的脸色有变化,他讲话的声音也变得大了一倍。“是不是觉得现在干得不错,有点翘尾巴,告诉你,你们要学的东西多着呢,你看看,我的同学就在隔壁,不还是我让他干啥他就得干啥吗?行啦,你下回去吧。”

司机和他说,老弟呀,你还真年轻,你这不算事,我大年初二就被打呀,去年的时候,我记着一辈子,几个小子喝多了,进我车里就骂人,我开始没勒他们,但是你不勒他吧他还上脸,到地方下车就要打我,那我就不干了,我一个打他们俩,我当过兵,也会两下子,这么说吧,他俩没武着过我。后来,别人报警了。
他觉得着司机还挺有意思,就和他聊了一路。司机说,做人呀还真的有点骨气,能忍的事忍一忍,不能忍的,操他妈的拼命也和他干。

第二天,他到办公室收拾好东西,就走了。
从那以后周已想他再也不用到那去班了。



从周已过完生日的第二天起,他就躺在家里,等待着李曼的出现。他知道这里并不属于他,这里只不过事他临时的窝而矣。 每当他醒来的时候,他都会觉得屋里的所有一切和他都已经陌生而且疏远。以前他和它们亲亲热热的好不快活,比如那把椅子、比如那盏台灯还有那只他曾经用了半瓶洗发水才洗干净的小狗。他们都安静的呆在那里,看也不看他一眼,尤其是那只小狗,那是李曼送给他的生日礼物,但是被他不小心弄脏了,他没有舍得扔掉,他把它洗干净,那时候他还能闻得到小狗身上的淡淡清香,那种香香的味道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已经永远的消失了,就象她在他的耳畔吹了一口气,消失在无形之中,只有一种麻麻痒痒的感觉留存在他的记忆当中……

周已不想让李曼看到他现在的样子,他想那样她会不高兴的。就在这个时候,有人敲门。那急促的声音让他紧张无比,他想她怎么这么快就来了,我还没有刷牙洗脸呢,屋子里面又这么乱,怎么办呀。管她呢?他飞快的扯了扯一下床单,披了一件衣服就去开门了。

他想一定是自己的形象吓坏了门外的那个女孩子。他穿着拖鞋,脚趾头努力的向外扩张着,他整个小腿除了膝盖处全都是黑糊糊的毛,一直延伸到大腿,还有一部分被一条花布的大裤头遮挡着,他光着膀子披着一件衬衫,上面全是褶皱。头发是最张扬的,被睡眠压迫的东倒西歪,像被一头温柔的老母猪遭贱的一片麦地。

门外的那个女孩子他不认识,这使他兴奋的心情又出现了一次失落。刚要关门,那女孩子问他,有人叫周己吗?他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以前总是有人叫喊这个名字,比如有人会喊周己,没有水了,你到楼下扛一桶来,比如说,他会听到有人喊,周已,快过来打扑克等等……现在怎么没有人在喊这个名字了,莫非这个人不存在了。

那个女人又问了一遍,有没有叫周己的,这有他的汇款单。“汇款”这个词使他非常敏感的意识到“款”就是“钱”。他特别的激动,说话都不能完整,我,我,我就是周。哪里来的汇款,快给我看看。

他接过汇款单,门关上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这时候他突然想起刚才忘记和那个女的说句谢谢了。于是他又快速的打开门,冲着楼下喊:“谢谢你,亲爱的”。声音在楼道里面拐弯抹角地追赶刚刚离开的那个女人。

回到房间周已就高兴得跳起来了,扑到床上。几分钟之后,他开始冷静,仔细地看了两遍那张汇款单。他才知道,是他的小说发表了,可是他什么时候写的小说呢,他已经好长时间不写那东西了。难道谁是弄错了或许是以前写的,他已经想不起来了或者是那些都不重要了,管他呢,有钱什么事都好办。他没想到杂志社出手如此阔绰,一个中篇小说,给他2400元。他又陷入了思考。是不是可以用周己这个名字让自己有口饭吃。



李曼在这个城市的一家报社谋了一份职业,这份职业不仅给她带来超出一般的收入,而且还让她在外人面前变得很有地位,人们尊称她“李大记者”。

这个叫周己的男人,自从有了2400元钱之后,就再也不是失业后整天躺在床上睡大觉的那个家伙了。女朋友李曼来的那天,他把她带到城里最好的西餐厅大吃了一顿,他们都是第一次到这样的地方吃饭,所以,有点不太自在,看着临坐的怎么吃他们就跟着怎么吃,所以吃起来有点笨拙。他们还要了红酒,轻柔的不能再轻柔的音乐飘满餐厅的每一个角落。他们本来应该有无穷无尽的话要说,但此刻却谁也不吱声,只有那音乐在它们之间飘来荡去。他实在是无法忍受这种无言的压迫,拉着她的手就像电影里那样说:“你想我了吗?”……

他们都喝多了,他们都高兴。他们互相搀扶着回到他们新租下的房子,门钥匙找了好半天钥匙孔还是没有把门打开,于是,她说,你给我。她那着钥匙对准那个小孔用力的插入,但她同时也感觉到了有一种坚硬的物质阻止了钥匙的前进。

很快他们想明白了,这可能不是他们的家,他们的家有可能在楼下或者是在楼上,一时高兴,他们忘了到底是那一层了。互相搀扶着,他们来到楼下,很顺利进了屋子,俩人拥抱在一起大笑不止。突然笑声停止,是他们中的一张嘴把另一张嘴封得严严实实,呼吸都很艰难。他们倒在地毯上,向床的方向滚去。几米远的距离在那一刻变得那么遥远而漫长。途中都是他们脱下的衣服,他们就这样一丝不挂的到了床上。他要求从后面进入,她顺从的摆好姿势,他似乎喜欢这种姿势,他在与她采用这种带有明显的攻击性质的姿势的时候,他总觉得自己是一个胜利者。一切都准备好了,她突然的伸出手抓住他的那个东西,说你没有带套套……

               五

李曼是个优秀的女人。所谓优秀,就是说作为女人来说她长的好看,腿又细又直。他们在一起上大学的时候,他就发现了她这一点。他在暗处观察过她好多次,她走路的时候,胸脯总是挺得高高的,那种姿态充分的显示出她在那个环境中的自信程度。她很少穿休闲装,要穿也是很正统的那种,皮鞋走在教室里,全班学生都能听到那种尖锐的声音。因此,大家都说她象电视里经常出现的改革开放时期的女领导干部。她学习成绩好,还是共产党员。但是他发现她好像一直是特立独行,在广大同学们纷纷寻找自己的伴侣的大潮中,她依然挺着高高的胸脯,行色匆匆的出现在他的视野当中。后来,她被他追到手后,他问她,那时候怎么不找对象,是不是就在等我。她说,没有的事,你可别臭美。

在李曼眼里,他是个毫无个性的男生。他不像其他男同学那样热爱在自己的女同胞面前展现强壮的胸肌,或者是讲黄色笑话,证明自己有很强的幽默感。他只是每一天都默默的出现在教室里,坐在最后一排,上课的时候看书,下课的时候睡觉,从来不和人多说一句话,看起来好像是很忧郁的样子。

快毕业的时候组织上让她调查班级里面还有谁不是团员,她和组织汇报说班里就周己不是团员,剩下的党员若干、积极分子若干、预备党员若干。于是组织就给李曼一个任务,要她一定要克服重重困难,把周己吸收到团组织。她本来不愿去做,无奈老师们总是催促她,李曼在没办法的情况下,决定找周己谈谈。

他说,我不参加,谁也没有规定必须参加。
她说,你有权利参加,而且是你的应有的权利,你为什么不用呢?
他说,我可不可以放弃权利
她说,可以,但这对你可能没有好处。要毕业了,你可要为你的前程考虑考虑。
他说,我想想。
她说,不要那么固执,你就算不给团组织的面子,你给你姐姐我一点面子,好不,我求你了,周己弟弟。
他说,除非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她说,什么条件,快说快说。
他说,你答应我,和我处对象。
他说的非常正经,出乎他和她的意外。
她说,不行。

很多天以后的一个中午,周己下课的时候觉得肚子咕噜咕噜叫的厉害,就去食堂吃饭。他把饭菜打好了就坐到一女生对面,他没来得急仔细看,但觉得长得还可以。他就坐下来,低着头要把饭送到嘴里,他突然感觉到他的菜不见了,他刚夹了一口的菜怎么就会不见了呢?他抬头看见那盘菜正随着一个大姑娘到了另一张桌子上。一张他熟悉的脸在看着他,让他过去。
你干什么,周己说,我这吃得好好的。
他对她似乎有点不太满意。
我告诉你,从今天以后你不能和其他的女生一起吃饭,只能和我一起吃,你知道吗。她说。给你喝饮料,说着她递过一杯饮料。愣什么愣,和我在一起吃饭你觉得丢人呀!
周己说他没愣,只是想让她以后不要和他在提入团的事。
她说,行吧。

以后他们两个就好上了,同学们看得都很奇怪,有关他们的故事有好几个版本在校园里流传。但是,周己最终还是坚持了自己的立场,并没有被她的女色所迷惑,可以说一直保持着一种清醒的头脑,因为,毕业前夕在整理学生档案的时候,他的档案中政治面貌一栏中竟然写了“群众”两个字。

但这并没有影响他找工作,很顺利的他就到那个看起来鲜花灿烂的地方上班了。很快他就发现,那里并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好。那时候,网络新闻还都是大家相互进行转载,更新新闻就像一个满身臭汗的搬运工把砖头从甲地搬到已地那样简单。而且每天都是这样的机械的重复性劳动,最重要的是薪水少得可怜,那时候他特别怕的就是朋友到他这来,那样他就得请他们吃饭,请他那些亲爱的朋友们吃一顿,以后他就得吃十吨馒头蘸辣酱。往往是吃了几天之后,他就会大便干燥,吭哧瘪肚的好半天也不会拉出一丁点。很快他就厌倦了那里的工作,在那次和主任不愉快的对话之后他就义不容辞得离开了。



周己曾劝李曼不要做记者这个行当,他说这个行业里面没有好人,不要往文化人扎堆的地方凑合。他还给他讲了许多他亲眼所见的事实。他们同学在一起谈论起来的时候也是对这个行业又爱又狠的,又举例子说某女记者的风流艳事,说的都是有鼻子有眼的,不得不让你相信那是真的。毕业的时候李曼就想当记者,但是家里给她找了当地的税务局做统计员,那是一个小城市,单位里面也没有什么事,像她们领导所说的那样,都能闲出屁来。每天喝茶水、看报纸。能把《人民日报》上所有的文字从头到尾地看一边,然后得出一个不一定正确的结论:报纸上除了日期之外所有的东西都是假的。

毕业的时候他们也像其他的各奔前程的人一样,经历了一场生离死别,然后痛苦地面对两地分居的生活。周己盼望着她能早点从那走出来,李曼也是不想在那里干了,太无聊了,不顾父母的反对,她在第二年终于在省城里一家报社找了工作,李曼觉得他们的再次相聚使他们都能更加感觉到是有一种力量在支配他们,他们不得不这样去做……

周己把他的想法和她说了,在他不上班之后,他就觉得他还是应该写东西,因为这些东西发表之后可以得到稿费,虽然说是不稳定,但是总比那些让他感到厌恶的工作要好,于是,他在二手市场以低廉的价格买了台二手电脑,他想只能打字就行,以后就要和那些方块字打交道了,每天想的事就应该是怎么组合才能这些规规矩矩的方块字变得充满活力。朋友们都说周己在这方面有天赋,就连李曼也是这样鼓励他,说他一定能写出来的。接下来的几个月当中,他又写了五六个短篇和一个中长篇,他都惊讶于自己的产量。接下来的问题是怎么才能把他们发表,得到稿费。他就把稿子一起寄出去了,这几篇稿子就在祖国的天空中寻找着自己的落脚点。很多天之后,朋友打电话,说读到了他的小说。这让他兴奋不已,因为马上就可以赚到钱啦。朋友还给他提了一条建议,让他给报纸写专栏,那样会比写小说赚钱。这个建议马上就被他采纳了。

就在这个时候,周己接到超然的一个电话。让他帮忙策划一场话剧演出。说是本子已经写好了,肯定是史无前列的牛逼。要演就演他一个轰动,一定要选一个好一点的地方,舞台灯光都要用最好的,现在的问题就是,你一定要帮我把这场话剧演出宣传出去,让人们都知道我们在做什么。他说好吧,有时间我们见面再谈吧,我的先看看剧本。

他忽然想起那可爱的超然第一次来他这里的样子。这小子胖胖的,穿了一短袖,右肋处有一条一尺长得大豁口,超然说这透风,凉快。看样子他确实挺热的,一头浓密的长发,让别人都会以为他是一个艺术家。他有时候也以艺术家自居,在广州的时候,就贴出一张广告,“青年艺术家超然诚邀同去黄山旅行一游伴,女士最佳,费用AA”。也可能是这个艺术家的名头太招风了,打来电话的女人实在是太多了,大多数都是女学生。最后超然先生在众多女学生中选中一个,那是一个南京的女孩,他告诉超然先到南京,然后他们一起走……。也可能是这次旅行,超然爱上了那个女孩子,他给那个女孩起了一个名字叫“然然的肋骨”。他们在去往黄山的途中有过什么样的经历,他们是怎么在一起的,他也没和别人说,所以我们都不会知道。但是,超然和周己说,他们黄山吃住都是星级宾馆,所有开销都是超然支付的,花掉了超然大半年的积蓄。

超然坐了5个小时的飞机来到北方这个著名的城市。他见到周己,周己见他长发飘飘,胖胖乎乎的,走起路来身上的肉就上下颤抖,十分具有节奏感。周己就想笑,但见到超然一脸哀伤他就不笑了。超然说,来这里是找他丢失的肋骨的。据超然说肋骨离开南京之后,十分的想出国,但超然已经没有那样的一笔钱供肋骨到国外念书了,于是,肋骨只好再找一条道路,在这时候她认识一清华的博士。这老家伙留学德国,这次回国探亲,父母让他回来的时候必须带一个媳妇,但他还没有结婚,他有不想伤老人的心,就想找个临时的媳妇。他就把这是跟肋骨说了,然后他们一起回北方的老家,条件是他得帮助肋骨出国。

超然说肋骨和那个德国老家伙走了,他们现在到这里,我就追到这里,就是想见她最后一眼,也让我放心了。
但是,超然没有见到,只是打通了一次电话。周己记得超然在要离开的时候,天空飘满了细蒙蒙的小雨,超然仰面朝天,跪倒在地,朝着他来时的方向,磕了三个头。然后满脸泥水的看着灰蒙蒙的天空,雨水顺着他的面颊流淌,周己在旁边看着整个过程,并没有阻拦,他想,发泄之后就好了,不然总憋在心里会出病的。



李曼今天很晚了还没有回家,他给她打了无数次电话,但似乎永远是“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在拨”或者是“您所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普通话说的十分标准,都让他羡慕。于是他放下电话,抽烟,心像长草了一样在屋子里来回的度步。他好久都没有这种感觉了,自从她当了记者之后,在外面的应酬就多了起来,而且还经常的喝酒。但是他从来都没有像今天这样,这么晚还不回来,墙上的挂表已响了十一下,他又拨了她的手机,他非常惊喜的听到了电话接通了的声音。她说,周己你快来接我,我现在最想见的人就是你了。她说,我就在咱家楼下。

她就坐在楼下的台阶上,在明亮的月光下她有着一张苍白的脸。他从背后抱住她,想把她扶起来,但今天晚上她的身体特别的沉重。她双手抓住他的衣服说,亲爱的,我求求你,帮助我,我要吐出来,我很难受。

她就蹲在墙边使劲的呕吐,用手指伸进嘴里抠嗓子,但还是吐不出来,因为整个晚上她都没有吃饭,只是在陪领导喝酒。他说,我们先回家吧。他把她背起来,一直背到家门口,他大口大口的喘气。好不容易他们进屋了,她在洗手间双腿跪在地上,痛苦想把那些酒水吐出来。

好长的时间过去了,他把她放到床上,她还要吐,她就在床边给他放了一个脸盆,她不断地说,亲爱的周己,我求求你了,你帮助我,吐出来,好吗?

他说好吧,我先给你讲个故事,说有一天,有一大酒店老板正在大厅巡视。这时候来了一乞丐上前说道:“老板给个牙签行吗?”老板给他一个打发走了。一会儿,又来一个乞丐,也是来要牙签的。老板心想现在这乞丐怎么不要饭改要牙签了?也同样给他一个打发走了。没过多久,又来一个女乞丐。老板对她说:“你也是来要牙签的吗?”女乞丐说:“有个人吐了,可我跑得慢就晚来了一步,已经被前面两个家伙把能吃的都吃了,现在只剩下汤了。求求你,你能给我个吸管吗?”

你怎么没反应呀,他说。
她笑了,用脚蹬床上的被子,对他说,我想吐,但吐不出来……你帮助我……


话剧是在市里话剧院演出的。一周的时间一共演出了七场,每场观众都是爆满。一时间成为人们谈论的一个焦点。周己就是靠着媒体中朋友的关系,让话剧轰动起来,这也让周己充分的认识了媒体的力量。

女主持人拿着话筒采访他,让他谈谈有关话剧演出的策划过程。他觉得直播间的灯光过于耀眼,他有点怯生生的面对镜头,手心不断的出汗,他不停地把手放在裤子上搓来搓去。女主持人说话的时候还似乎有所暗示的微笑,那笑容让他眩晕。他说,有关话剧的事,你们还是多问一下超然,他是导演。

他在家里看到了直播节目。那时候她正在厨房洗晚。然后给他打电话,他接了电话之后,就听见她在那一直笑个不停。
他说,你有病呀!要不要紧。
她说,我在电视上看到你了,真傻呀。他嘿嘿嘿的又笑个不停。
他说,你别笑了,有什么好笑的,我这叫有姿态,大牌人物在电视上都这样。
她终于不笑了,说你今天早点回来呗,我有点事要和你说。

醉酒后的第二天她就一直在想这几天她经历的事情。为什么是我呀,我怎么这么倒霉呀。这以后的工作叫我怎么做呀,所有一连串的问题象苍蝇一样,嗡嗡的在她周围飞呀飞呀。现在他只要一想起那些事,脑袋就嗡嗡地大了好几倍。

她的办公室与张总编的只有一墙之隔,但是张总编从来不到她的办公室里来,就是她在被任命为采访部副主任的时候,他也是同样的没有出现在她的办公室表示祝贺。这不能说明这个三十几岁的男人对她有意见,在她看来,张总编这样做是为了显示他应有的地位,其他人有事情都要主动的到领导办公室汇报。那间办公室她也去过无数次,张总编总是坐在宽大的办工桌后面听她汇报报道工作。

但是就在前几天中的某一天,这一天和其他的日子几乎没有什么区别,仅仅是张总编到她的办公室让她帮他看看电脑。张总编办公桌上面有一台液晶显示器的电脑,张总编说他的电脑要装一个读图软件,小李,你帮我一下。她象往日一样向张总编投去一个让任何人见了都有可能陶醉的微笑,然后到张总编的办公桌前。张总编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在了她的腰间,她快速的往前一挺,然后做到张总编的椅子上。张总编一手拄着桌子,一手扶着椅子靠背,脸离她的脸很近,她都能感觉到张总编的呼吸。

很快,她就把软件装好了。然后要站起来,张总编用他那肉乎乎的手掌把她按了下去。说你先坐,没事陪我说说话。哎呀,以前太忙了,没有时间和你们在一起聊聊天。现在好了……
她还是站了起来,叫张总编坐到椅子上,因为这样她感觉可能会安全些。
张总编坐到椅子上,继续他的话题:“现在你们都能替我分担工作了,我高兴呀!小李呀,你说说一个男人在寂寞的时候应该干点什么,我现在突然感到我很寂寞……”
李曼到是实在,还真就给张总编建议了一下,她告诉张总编不妨下去走走,见见各地的朋友。
张总编站起身来,点一支烟,她也跟着站了起来,张总编一手放在她肩膀上跟她说:“晚上来几个朋友,你也别走了,在一起吃一顿饭吧。”
可是我晚上有点事,她说。
我想你还是参加,因为这几个朋友对咱们以后工作都有好处,你先准备一下吧,一会我车在楼下等你。张总编抽了口烟说。
她走出张总编的办公室,她突然想要去卫生间。

李曼对周己说,我当时在卫生间的时候就想给你打电话,但是,你的电话打不通,我就没有办法了,我就去了,我看她能把我咋地。
然后你就去了,就喝多了。丢不丢人。周己说。
没有,我当时没喝多,他们要了一瓶茅台,每个人都到上之后,然后就干,谁能受了呀。
那你怎么不吃点菜?
他们谁都不吃。我怎么好意思。
……
后来,他说要送我回家,我说什么也没让,你知道吗,他对我不怀好意,在吃饭的时候还扯我手了。我特别害怕,我就自己打车走了。到家门口的时候我实在是受不了了,我才给你打电话。

“我操他妈,明天我去把他家砸喽,我叫他谁都敢聊骚,你说,你她妈有没有对不起我”,周己火了,他吼着,声音很大,在屋子里面一直跑到窗外。
“我哪能对不起你呀,你说我以后怎么办”。她哭了。她害怕,她从来没有看见他发过这么大的火。
“我跟你说,大不了不干,在家呆着,我养你,我马上就有钱了,话剧的事马上就完了,那十万块钱到手后,超然说了,我们就可以开广告公司了”。
“女人想干点事业怎么这么难呢?啊,你说说呀!周己。”



超然再一次从广东回来,就没有打算走。他说他喜欢这个地方了,至少要在这里住上几年。大家都觉得超然这样做有点不可思议,为什么放着广州那么好的条件不好好干,跑到这里,夏天热得要命,冬天冷得要死,春秋还刮大风,漫天都是灰尘的。而超然却说,我虽然在广州大学助教也当着,广告公司策划也干的不错,但是我没有那种心境了。换一换环境,我到这里来一方面我可以发展我的事业,另一方面我还有好朋友在这里,你们可以帮我呀,我们在一起共同干点事,我高兴着呢。

这些话是超然在话剧演出结束的庆功宴上说的。但是大家都没有当一回事,只有周己往心里去了。那天剧组成员都到了,还有的把媳妇也领去了。好一顿疯狂,啤酒可劲喝,谁也不用别人劝酒,拿起大杯就是干。卡拉ok随便唱,即使唱歌跑调的周己,也是自告奋勇的扯着嗓子和大家说,要给大家歌唱一首《有多少爱可以胡来》。大家就笑,有人还跟他开玩笑,让你胡来,看不告诉你媳妇,回家有你好看的。其实他媳妇就在那坐着看他呢。她没怎么喝酒,她怕他喝多了,她要负责把他弄回去。

那天晚上大家到底是喝多了,之后周己和超然再谈起那天的时候,都忍不住要指责对方表现出的丑态。然后爽快的大笑。

就这样超然和周己的广告公司就开办起来了,周己给起了个名字叫“超然兄弟广告公司”。公司地址就在衡山路拐角处。其实在那里只有一个牌子和一间不到10平米的地下室,还有一部电话。周己每天的工作就是在那里接听电话。即使是这样周己也是觉得,自从离开了那个单位之后,自己干什么什么就成,仿佛如有神助。现在他的名片上写的是“超然兄弟广告公司副总经理”的职务。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多大的官,知道的人会不屑的笑一笑,说他那也叫官,他是副总,那可是人家公司就俩人,一个是他,另一个就是正总,那就是超然呀。他还是兄弟。



三年后的十二月十二日,周己坐在自己的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他早已经从那地下室搬了出来,他的办公室在这座写字楼的十八楼,广角的落地式的玻璃窗,让他能有很宽阔的视野,对面是开发区新开的一家饭店,左边是省电视台,右边就是响当当的腐败一条街。

三年后的十二月十二日,周己都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他和三年前一样,只是身体有点胖了,肚子有点鼓了。还有另外一点变化,那就是他的名片,他现在已经是“超然兄弟广告公司”的总经理了。超然半年前已经回广州了,把这里的产业都放心的交给了周己,超然说回广州之后,又去了新西兰。他是去读书。他说他现在需要学习,并到那边去搞一点文化研究。

三年后的十二月十二日,他已经28岁了。像他这样的年纪能有这样的成就,在中国也算是少数,她的女朋友还是原来的那个。但现在他们已经在一起有七个年头了。他竟然奇怪般的发现他还没有对她产生厌倦,这也可以证明专家说的男女在一起的最长限度是十八个月的结论是不完全正确的。李曼还在那个单位工作,幸运的是他们的张总编辑在一次出差的时候酒后驾车出了事故。现在已经变成植物人,永远的躺在那张宽大舒适的床上,再也不会想起他曾经干过些什么。

三年后的十二月十二日,还是他的生日。这天早上起床,李曼给了他一个吻,告诉他今天是他的生日,晚上一定要早点的回家吃饭,她要给他做好吃的,并送他生日礼物。还要吃精美可口的蛋糕。这天他就坐在办公室里猜想着生日礼物是什么,并接到了朋友们的电话,都是祝他生日快乐的。他的那些同寝室的兄弟们,这几年也是天涯海角的很难聚在一起了,寝室二哥打来电话让他想起三年前的那个夜晚和那个有意思的出租车司机,就是那时候他坐在出租车里下定决心要辞去工作的。还有在那南海舰队的老六,他只能是在没有事情的时候在校友录里能看到他的留言。老五已经是中央电视台的记者了,前几天还在电视上看到他的节目了,说他不顾生命危险,探访中国的麻风病村……

三年后的十二月十二日,他要对他的女朋友说,我们结婚吧!她做了四个他拿手的菜,其中一个就是鱼香肉丝。那是他们在上学的时候,在食堂她命令他以后只许陪她一个人吃饭的时候点的那个菜。她神秘的拿出一个礼盒,让他闭上眼睛,猜猜是什么礼物。他笑着说猜不着。当她睁开眼睛一看,七卷本的《追忆似水年华》就在他面前。虽然他现在很难看进去长篇小说了,现在也很少写作了,但他还是喜欢这个礼物。她说,七年了,你现在想娶我了吧。他搂着她在轻柔的音乐伴奏下开始跳舞,在那一刻他感觉得整个世界都是他的,他们就是整个世界。

三年后的十二月十二日,他们喝了点啤酒,跳舞,然后亲吻,像初恋的情人那样激动。她疯狂的扯去他的领带,衬衣,腰带。慌乱的抚摸,像偷情一样兴奋。他抱着她到床上,帮她脱去最后一件衣服,然后扑到她的身上,就再要进入的关键时刻,他的腿抽了一下,然后他感觉那个老家伙已经软了下去……

三年后的十二月十二日,就在他觉得整个世界都是他的的那一刻,他阳痿了。
分享到: QQ空间QQ空间 腾讯微博腾讯微博 腾讯朋友腾讯朋友
分享分享0 收藏收藏0 顶0 踩0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加入黑蓝

手机版|Archiver|黑蓝文学 ( 京ICP备15051415号-1  

GMT+8, 2025-7-27 19:14

Powered by Discuz! X2.5

© 2001-2012 Comsenz Inc.

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