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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魔鬼的收购》硬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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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33:59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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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收喽——，收喽——。一阵吆喝声从楼下传来。我打开窗子，向下喊了一声。一个瘦干巴老头就上楼来了。他一手拿着一竿秤，一手拎着一个箱子，腰间还挂一个酒葫芦。一进门，他的两只眼睛便直直的望着我。今天这个收废品的老头以前没见过，大概是头一次来。他的眼神让人感觉不舒服。妻子早将废报纸、空瓶子堆在一起，等着老头过秤。不想，老头指着废品说，我不收这个。噢，我问老头，那你吆喝着收喽收喽，不是收废品吗？老头露出狡猾的目光盯着我，忽然响起一阵沙哑的笑声。我听了之后，脊梁骨直冒凉风。妻子见他不收废品，就又把一堆东西放回阳台上去了。我想打发这个令我不舒服的老头走，可是他不但没走，反而坐了下来。这个收废品的老头不懂规矩啊！
　　我们谈个价吧？老头说。


　　谈个价？我不解的问，你既然不收废品，还谈什么价？ 


　　老头又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笑。他指指自己的胸口说，我是收这个的。 


　　什么？我还是没有听太明白。 


　　你别装糊涂了！老头说话很没有礼貌。 


　　我不想再和他浪费时间了，便说，啊，我没有什么东西卖了。 


　　呵呵呵呵——老头又是一阵笑，听起来像沙纸在摩擦我的皮肤一样难受。老头又说，我收的是良心，按质论价，童叟无欺。 


　　我激灵灵打了一个冷战。 


　　老头说着就打开箱子，让我看。我只瞥了一眼，便又是一惊。老头的箱子里面应有尽有，都很贵重。这个老头一定有什么来路。他刚才说什么？收良心？我怎么能卖我的良心？我自认为还是正直的人。我不能和他纠缠了，赶紧打发他走。 


　　老头见我没说话，便又从腰间摘下葫芦，晃了晃说，这里面装的都是良心！你们这个院子里，我已经收了许多了。 


　　老头还欲再说什么，我已经火了。我抓起他的胳臂拉到门外，然后关门。可是就在我关门的一瞬间，我看见老头回过头来。这是一张狰狞的面孔，眼神里像有一把钩子，一直伸到我灵魂的深处。我断定，这个老头一定是个魔鬼！咣当一声，我关上了门。我的心砰砰直跳！ 


　　我一转身又吓一跳。我妻子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我的身后。你怎么啦？我妻子问，你脸色怎么发白？ 


　　我坐在沙发上，静了好一会儿，说，我没事。 


　　我妻子说，我看这个收废品的老头不对劲，以后别让他进门来，在楼道上卖给他就行了。现在多乱啊，谁知道他是干什么的？ 


　　是啊。我说，这个收废品的是不对劲，以后我不在家，你千万别卖废品。 


　　妻子幽幽地看了我一眼，似有含义，可是她没再说什么，到厨房做饭去了。 


　　我想我是被魔鬼盯上了！我不能告诉妻子，何必让她担惊受怕呢？可是魔鬼怎么会平白无故地找上我？这个收废品的老头真是闻风而动啊！ 


 二 


　　我从来没有真正想要出卖我的良心。原因……简单地说，是我父亲临终前对我的谆谆教诲，让我时刻不敢懈怠。我母亲去世后的第二年，我父亲的身体就不行了。我父亲是八级钳工，他一生勤勤恳恳，为人厚道，他走的时候才五十五岁。我父亲一生有两大成就：一是发明过几件工具，并且获了奖。二是把我培养成人。在我小的时候，父亲就希望我成才，望子成龙是做父亲的普遍心理。他对我倾注了许多心血，我感激父亲。他对我说的那些话，跟报纸广播上对青少年的教育一个口径。换句话说，我是受传统教育长大的。我很争气，完成学业后踏入仕途，很快就晋升到领导岗位。父亲自然也很自豪。 


　　可是父亲临终前，在医院病房的床榻上紧紧握着我的手，像是有好多话要对我说。他一改常态，没有再提国家，民族，奉献之类的话。我理解是，他认为我在这方面没有什么可提醒的了。他在弥留之际长久地握着我的手，好象不放心。我在巨大的痛苦和悲伤中听到他断断续续的说，记住……做事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你什么都有了……我在你……这个年龄……只有你妈和你……要好好……做事……我这一生……问心无愧……。 


　　我流着泪说，爸爸，您放心，无论何时何地，我都记住您的话，绝不出卖自己的良心！ 


　　父亲最后的一句话是：到时候……由……不得……你啊！ 


　　父亲说完就闭上了眼睛。但是他的手仍然死死地抓住我不放。我想父亲是过虑了。我都这么大的人了，品质，世界观，为人，甚至学识都已定型。难道我会为钱而出卖良心？道理虽是如此，但有时候，我还是常常回想父亲的话。是啊，我父亲说得对，可以说我什么都有了。房子，在这个小区里，房子交付就可以入住，甚至不用买家具。车子，我的上下班车接车送。票子，我这个位置每月的工资当然不匪。我在这个岗位上，我干得很出色，游刃有余。事业在我心中是至高无上的，我心存高远。妻子全力支持我的工作，几乎所有的家务事都包了。剩下的就是我如何施展才华的问题了。我不会为钱而出卖什么，这我是绝对有把握的！ 


 三 


　　不过我也知道，父亲对我不放心不是没有他的道理。我的前任，前任的前任，都在这个岗位上栽了。触目惊心！他们都是经过多年考验的人。他们在上任的时候，都信誓旦旦，举起右手，在庄严的旗帜下宣过誓。当时我还是小处长，我非常羡慕他们。那时，我曾经想，假如有一天我到了那个位子，夫复何求！在重要的岗位上兢兢业业的干工作，施展自己的才干，一直是我的梦想。难道我的前任就不是这么想的吗？我虽然不得而知，可是将心比心，他们也曾雄心勃勃啊！ 


　　我的前任的前任总共才干了两年，事情就败露了。现在回想起来，他……肯定早就卖了！有关部门从他的一个秘密住宅里发现大量的现金、首饰和各种贵重的礼品。啊，都是老魔头手提箱里的东西！人们不知道他是何时被收购的。我的前任也只干了三年，同样的原因，也栽了。可是奇怪的是，我的前任直到犯事的前一天晚上，在人们的心目中还是德才兼备的人。 


　　由此我深刻体会到，良心的贩卖一直都是在秘密中进行的。基本上，凭印象判断一个人是不可靠的。比如你见了谁清正廉明，就妄断此人的高尚，那是很危险的。或者你见谁在台上做报告，正在教育我们，便认为他觉悟高，那也是错误的。 


 　 同时我也深刻体会到，魔鬼的手腕多么厉害！这也是我被魔鬼盯上后心惊胆战的原因。我由两个前任就已经预感到，魔鬼早晚有一天会找上门来！我知道我良心的分量，并且价值不匪。简单地说吧，国家向老百姓发国库券，然后用于基本建设，其中有一部分用于修公路。我手中掌握的就是H省公路修建和管理权。只要我的心思歪一歪，钱就会像流水一样跑进我的腰包。想想看吧，我怎么能不提心吊胆？我如履薄冰！ 


 四 


　　收喽——，收喽——。一阵吆喝声从楼下传来。我悄悄打开窗子，向下看。还是那个瘦干巴老头。他一手拿着一竿秤，一手拎着一个箱子，腰间还挂一个酒葫芦。在我向下看的时候，他猛一抬头，两只眼睛直直的望着我。眼神里像有一把钩子，一直伸到我灵魂的深处。我顿时心里澎澎直跳。 


　　这个收购良心的老魔头在我们这个院里神出鬼没，他一定是盯上了院里的几个人。从老魔头的眼神来看，我是其中之一。我猜想老魔头每天都有收获。我怎么知道的呢？我是从我们院里人的身上体会出来的。当然，你表面上看不出来。人心隔着肚皮！人们相互间见面，打着哈哈，天气如何如何，国际形式如何如何。可是细加揣摩呢？一个人如果没有了良心，难道看不出来吗？你装的再像，也没有用！ 


　　你可以在一定的时间内蒙住所有的人，也可以在所有的时间内蒙住一部分人，可是，你不可能在所有的时间内蒙住所有的人！我忘记了这话是谁说的了，但它多精辟啊！比如，三门洞的某某。他无非是处级，跟我比还差两级呢！可是你看，他儿子本是个浪荡公子，整天花天酒地，却偏偏出国留学了。他还有好几处房产，又有豪华的私家车。就凭这些外露的财产，算算看，他们两口一辈子的工资加起来也不抵这个数的零头！此其一。另外，从他的工作上也可以看出来。你跟他打打交道，就能感觉得到！工作的出发点不一样，他总是把自己的利益放在前面考虑，至于整体的利益嘛，嘴上说说而已。他无法放在心上，因为……他往哪放啊？！按这个标准看来，我们这个院，被收购的差不多了。那么老魔头还转悠什么？啊，我推测，院子里还有人在坚守！我是其中之一！这个老魔头，一个都不肯放过啊！
 五 ??
　　我不得不坦诚的承认，魔鬼之所以盯上我，是我曾经犹豫过。就在我刚上任不到三个月的时候，一条公路刚刚论证完毕，呼啦一下，我就被围起来。围我的人都想拿下这条公路的承包权。就我的权限而言，我完全可以在私底下达成交易，然后走一个招标的过场。然而，这是我坚决不能做的，我并没有忘记，我的前任们，他们的第一步就是这样迈出去的。但我的动摇不在这里。 　　我回绝了所有的人，要他们安正规程序来。H省该修几条高质量的公路啦！可就在这时候，我收到了一个重量级的条子。这着实让我吃惊不小。轻飘飘的纸片儿，落在我的办公桌上时响当当的。条子在外人看来，内容相当隐晦，但场面上的人一看便知，那是让我关照某某公司的。我望着条子，心里很难受。我采取了冷处理的办法，想把这件事拖过去。 　　不想在招标的前夕，电话又打过来了。我在电话里陈述了我的观点，然后，宛然拒绝了要求。我不能重倒复辙啊！电话那边沉默了好长时间。一般人是无法体会到这种停顿的巨大压力的。而且，对方不放电话我也不能先放电话。沉默是在施压，同时也可以理解为是在给我机会。就在这一刻，我犹豫了一下。当然，也就是一闪念。说来也奇怪，如果没有这一闪念，也不会有我接下来的坚决拒绝。电话里哼哈了两下，又表扬了我一番。这令我更加不舒服。 　　很明显，我是把人得罪了，并且是能决定我命运的人！我的猜测没有错。因为从此以后，我明显感觉到我的工作难度大了。我的几个副职对我改变了态度。表面上，他们没有什么两样，但我工作起来感到处处受制。有人利用这种机会加紧活动，想拱我。这我倒是不怕，因为我年轻，又没有犯错误，拱我就等于把我往上拱。大不了是个平调！可是我想错了，事情并不那么简单。 
　　　　　　　　　　　　　　六 ?? 　　收喽——，收喽——。一阵吆喝声从楼下传来。我推开窗看时，见那个老头正在楼下望着我。我莫名其妙地招了一下手，同时向下喊了一声。老魔头一转身就消失了。几乎是同时，我就听见了敲门声。我突然就后悔了。因为我想起了父亲临终时说的话。我决定，不开门！又一阵激烈的敲门声。我向门外大声说道，你走吧，我没有废品！ 　　门外传来一字一顿的声音，是——你——招——手——叫——我——上——来——的！ 　　我浑身一紧，顿时失去理智，我大叫一声：滚——！ 　　呵呵呵呵——。老魔头沙哑的笑声仿佛不在门外，而是在我的耳后。就在这时候，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家防盗门的铁皮上，突然伸过一个秤杆！紧接着，老魔头狰狞的脸，像一张怪异的面具一样，出现在防盗门的铁皮上。我吓得一眨眼，再睁开眼睛时，老魔头已经站在了我的面前！我跌坐在椅子上。 　　老魔头放下秤、手提箱和酒葫芦，眼睛直直勾勾得看着我。见我不说话，他就开始挽起袖子。我看见他的手如同鹰爪，活动了两下，冷不防向我得胸口掏来。我死命地抵住他，然后一声惨叫……。 　　我被摇醒的时候，我妻子已打开灯，她焦急的问，你怎么啦？做恶梦了？ 　　我愣愣的清醒了一会，发现妻子的肩头被我抓得发红了。 　　我妻子看着我说，你最近总是心神不定的，是不是工作不顺心了？ 　　望着妻子那双因关切而眨都不眨的眼睛，我说了实话，我被魔鬼盯上了！ 　　是那个老魔头吧？我妻子说。 　　你怎么知道？这回轮到我瞪圆了眼睛。 　　从那天老魔头上楼来我就知道了。妻子幽幽的眼神望着我，仿佛想将我看穿似的说，你可不能啊！ 　　我向妻子打保票说，你放心，我怎么会呢？我拥有美好的家，拥有事业和健康的身体，还有什么可求的？ 　　我妻子说，可是你动过心思！ 　　我的心陡然一沉，心想，我妻子厉害啊，我只能看出被收购了良心的人，她连我动心思都能看出来！ 　　我一阵愧疚。
　　　　　　　　　七
　　转眼间，我就在这个岗位上工作了三年。三年，这是我前任的大限！三年来，魔鬼从未放弃对我的收购，我以巨大的毅力顶住了魔鬼的引诱。良好的口碑和工作业绩使我赢得了组织的信任。就在这个时候，我遇到一个机会：上面有一个位子出现了空缺。一般而言，每到这个时候，人们都变的非常敏感。可谓暗流涌动。我通过对整个态势的评估，充满信心。组织上也找我谈了话。当然我也知道，这里面有很多因素，口碑好又有业绩的不只我一个。但是不管怎么说，我是在候选名单上了。这说明组织对我的信任。然而，让我万万没有料到的是，在关键时刻，我被莫名其妙的从名单上划掉了。口碑失去了作用，因为能左右我命运的就那么几个人。我无力摆平。工作业绩也暗淡了，因为那是软指标！而得到晋升的人我却不敢恭维！ 　　这事对我的打击很大，我徘徊在崩溃的边缘。魔鬼进入了我的梦中。老魔头失去了耐心，他将箱子抛给我，然后挽起袖子，用鹰爪一样的手冷不防将我心掏了出来。我一声惨叫……被妻子推醒。这是深夜，静悄悄的。你又做梦了？妻子问我。我刚想说些什么，忽然，我听到有人敲门。我和妻子卷缩在一起。我偷眼看时，见老魔头已立在我的床前！我又一声惨叫……妻子再次把我推醒。这是中午，阳光从窗子照进来，世界很真实。妻子说，这几天你怎么了？看你憔悴的样子，再睡会儿吧。我刚想闭上眼睛，就听到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笑，从阳台传来。我再也无力站起来了……有人推我，我听到妻子说，醒醒，你睡了一上午了，不是说好了，这个星期天给孩子买衣服吗？我再次睁开眼睛，见妻子站在我身旁。 　　我坐起来对我妻子说，掐我一下！ 　　掐你一下？妻子问，你怎么了？又做噩梦了？ 　　我清醒了一会儿，知道这次真的回到了现实。我说，我从三重噩梦中醒来！ 　　 
　　　　　　　　八
 收喽——，收喽——。从窗外传来一阵吆喝声，我坐在沙发上，懒得再向下看。我知道那个瘦干巴老头从楼下在望着我的窗口。他一定还是一手拿着秤，一手拎着箱子，腰间还挂一个酒葫芦。我讨厌他像钩子一样伸到我灵魂深处的眼神。我不能动摇。我相信总有一天，人们会认识到老魔头的勾当。总有一天，人们会猛醒，良心是无价的！ 　　妻子坐到我的身边，她轻轻地将手搭在我的肩上。她说，要坚守啊，别溃了防线！ 　　我点点头。 　　妻子又说，你心气高我知道，这次对你的打击不小，可是你回过头来想一想，我们过得不是很好吗？我记得几年前你曾说过，如果干到了现在这个位子，夫复何求？你做到了这个位子，而且干得一点都不差呀？在我眼里，你是世界上最优秀的男人！ 　　我一把将妻子搂在怀里，泪水模糊了我的眼睛，我喃喃的说，我的妻子才是世界上最好的女人！ 　　停了好一会儿，妻子说，我答应为孩子买一件衣服，我们一同去，逛逛街，你也散散心。 　　我想了想说，买衣服明天去吧，我现在有一肚子的话，想跟父亲说说。我们一同去好吗？ 　　我妻子听了点点头，然后就为小孩换衣服去了。 　　收喽——，收喽——。吆喝声又传来，一阵紧似一阵。我们一家三口下楼时，正与老魔头打个照面。老魔头阴毒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然而，我发现，当我正气凛然地从他面前走过，老魔头的眼神是如此的猥琐，像躲在洞口张望的老鼠。而叫声也犹如困在鼠夹上的垂死挣扎。 　　远郊很寂静，天空也比市区蓝许多。风好象很理解我的心情，路过我身边时静悄悄的。今天是个好天气！进了陵园，沿着一条小路，来到B区。我们一家人，站在了父亲的墓前。……我想，我可以告慰父亲的在天之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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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6-4-22 10:48:51编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