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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窗子——初来乍到,请各位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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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03:36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门许我们追求,表示欲望,窗子许我们占有,表示享受。人生也许就只是一种不断的反复,现实从前门进来,爱情就从窗口悄悄溜走。
                                        ——题记


第一章  请把窗户关好

打开窗户,把阳光和空气收进来,可是它们却从门走了出去。

    一
   
    走出民政局的大门,阳光很好,文和楠无言地站着,重新用一种崭新的目光看着对方,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会走上这样的绝境,是什么促使他们如此的彼此伤害,把对方伤的血淋淋的同时,也把自己伤的遍体鳞伤。他们想说点什么,可是却无话可说,双方不自然地笑笑,那笑容刚刚在嘴角隐现就消失无踪,抽起的嘴角僵硬的使双方的脸看起来有点滑稽可笑。双方好像意识到这一点,于是收起笑容变得庄严起来,冷漠的相互点点头算着告别,然后沿着不同方向离去。
    忧郁的黑色风衣裹在文的身上,看起来仿佛一种庄严的仪式。街上虽然还是人影幢幢,喧闹嘈杂,可是文独自听着自己的脚步声,感觉一种空旷的冷,不由生出曲终人散的凄凉。
    五年的婚姻终于就此结束了,同时结束的又似乎不止婚姻。痛苦也好,欢乐也好,有情或无情也好,所有的爱与伤害都随着一纸婚约而结束。
    爱情的真相一旦识破,就会自动灰飞湮灭,而他们却不能理解这一点,也无法接受这一点。他们不能忍受眼睁睁地看着爱情在生活面前一点点的褪色,消了曾经饱满润泽的光彩。也不能忍受爱情变得如此具体,具体的不再像爱情。可生活没给他们仔细辨认的机会,也没有耐心去教他们,它高高在上地看着这对充满恐惧地拼命拽着它的衣襟的可笑男女,一转身将他们晾在原地。
   
    二
   
    文和楠都是我的同学,可是在我内心深处是隐藏着一些卑鄙的念头的。文和楠结婚的时候,我曾经劝过文,楠这样的女人不适合你,她天性敏感无法安静下来,你看她每天耽于思虑心神不宁的,有朝一日她会要了你的命的。可陷于爱情之中被冲昏了头脑的文不听我的话,他幸福的都快溢出来了。本来我还想告诉文,写诗的女人只可远观不可近玩,就像一件精美的瓷器你一不小心就打碎了,你们俩都太敏感了,很容易伤害对方还不知道究竟为什么,可担心文在那种情况下会跟我急,并且会对我的用心产生怀疑,于是我闭上了嘴巴。后来我也不想再说什么,因为我也分不清是不是自己卑鄙的念头在作怪。
    对于楠,我想我是既羡慕又妒忌的。她很有才华,我说她有才华是因为她的诗,对于这一点不知是她的优点还是她的致命伤,她每天沉溺于自己的内心世界,从天上的星星到地上的小草都是她笔下的精灵,并且这个才女还有天仙般的美貌。我的词是不是太酸了?我想我说这些话的时候有点幸灾乐祸的,为这一点我痛恨我自己。
    楠在当时是我们学校的校花,又能写一手好诗,不知迷倒了多少男生。可是楠是高傲的,她对待追求他的男人一律是冷漠的,喜欢独来独往,这更增添了她的神秘气质。当得知文也加入追求楠的行列时我就有种不好的预感,觉得他们的结果不会太好,因为文太敏感了,对于像楠这样的女人,一个像我这样大大咧咧性格的人也许更适合她。但我很了解文,他是不会爱上一个没心没肺没有思想和大脑的女人的,所以爱上楠也算是一种必然吧。
    但最终楠为什么独独选择了文我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们的关系好像是突然走向明朗化的,快的让人一下子反应不过来,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我想除了他们自己别人都不会知道。后来很快传来他们一毕业就结婚的消息。
    他们的婚礼我去参加了,伴娘也是我。说实话,看着文对楠小心翼翼的呵护,那满脸的幸福让我在整个婚礼当中都有一种酸酸的醋意。楠确实是美丽的,在她的美丽面前,我自惭形愧,我只能送上我的祝福,我相信我的祝福是真挚无比的。
    他们结婚后我们很少见面,对于他们的情况我知之甚少,只是从朋友们的口中得之他们过的似乎不错,只是前不久在大街上碰到过楠一次。当时感觉到楠变的更忧郁了,也更加冷漠。楠跟我说了几句话就匆匆离去,仿佛并不愿意看到我。
    而我现在仍然是孑然一人,日子过得浑浑噩噩,没有什么好但也没什么不好,朋友也没有几个,每天睁开眼睛时都会觉得恍然,可是又不知道怎样改变这样的状况,我想这就是颓废吧,对生活不满却无力改变。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下来了,看起来仍然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不知是自己太认真了,还是对一切都不太在乎。
    今天文突然来我这里,很久没见他了,再见他时感觉文也变了很多,为了掩饰我的意外,我的动作和说话的语气都很夸张,可是文似乎没有心情和我开玩笑,他看起来很累的样子,只是说可以让我进去坐一会儿吗?我累坏了。
    当文对我说他和楠已经离婚时我大大吃了一惊。他是那么的爱着楠,怎么突然就离婚了呢。当我这样问文的时候,他竟然哭了起来,那哭声有点惊天动地的架势,一时让我有点不知所措。我最怕看到男人的哭泣,可又不知该如何安慰他,从文的哭声里我听出了他仍然是爱楠的,可他们却离婚了,生活让我着了迷。
    我默默地抱起文的头,把他揽在怀里,惊奇自己的心竟是如此的宁静。文就像个孩子般躺在我的怀里,向我诉说着他和楠之间走过的路。
   
    三
   
    故事才刚刚开始。
   
    四
   
    记得我结婚前你提醒过我,说楠这样的女人会要我的命,可是在当时我无法理解,我是那么爱她,我甚至在想你当时的动机,因为我知道那时你是喜欢我的,虽然我装着不知道,可是我是能感觉到的。
    我们结婚了,这是很多人没有想到的,没想到楠最终为什么会选择我,这让我的虚荣心在某种程度上得到满足。当然这不能说明我娶她仅仅是因为虚荣,我爱她,真的很爱她,在众人的祝福声中,我真是幸福极了,我真相信从此幸福平静的生活就要开始了。
    可是从新婚之夜开始我就知道我错了。我想对于婚姻我们都没有足够的准备。客人走后,屋里真安静。只有墙上的挂钟卡嚓卡嚓一下一下地走着,枯躁而执着。风卷起窗帘的一角,窗外的月光,显得惨淡而凄冷,更衬得客人散去的冷清。站在房间中央我突然有点茫然无措。不知道如何面对她。
    楠静静地坐着,静静地看着我。我想上前拥抱她,我想对她说我是多么爱她,而她只是静静地坐在那儿,眼神平静,甚至有点淡漠,突然让我感觉她离我是如此遥远。这让我觉得想做的和想说的都有点不自然。
    她的目光让我更加不知所措,我有点紧张,如果那时她稍稍有点暗示我想我们就可以有个好的开始了,我可以像很多新婚丈夫那样说我爱你这样的甜言蜜语,然后一切都可以顺其自然继续下去了。可是她只是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儿看着我,似乎在等待接下去的戏该怎么演。
    难道一切就这样开始了吗?难道没什么可说的吗?我们以前都说过什么呢?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只是想着我该说什么呢,我应该怎么做呢?这种感觉就好像钻进了一个骗局似的。我想去拥抱她,可是却没有任何前奏,这样让我感到所做的一切都显得有点突兀而显得虚假。我不知自己怎么了,就像着了魔似的,什么也不会说什么也不会做,感觉自己仿佛正在经历一个漫长的冬季,心中涌起一种孤独和无所依托的空虚,仿佛一场婚礼改变了一切。我搞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难道不是自己一直盼望着的吗?
    随着时间的推移,楠的眼神更淡漠了,甚至有点冷漠。我知道自己必须开始了,必须做点什么了,不是因为自己想这么做,也不是因为楠希望,只是自己应该有所行动了。
    我把手轻轻搭在楠的肩膀,轻轻将她的脸转向我,借着微弱的灯光,一件件脱去她的衣服,楠只是静静地接受着这一切,没有迎合也没有拒绝,还是用她那种让人无法忍受的目光看着我。我的手因为紧张而显得笨拙,以至于使我的动作有点粗暴,衣服就这样支离破碎了,无辜地躺在起板上。朦胧的灯光使她的身体蒙上一层神秘的色彩。但我的心中竟涌起了一种陌生、孤独的感觉,仿佛面对的是一片寒冷、了无生机的雪原。没有激情,没有冲动。蓝色的血管仿佛弯曲的河流一样清楚地隐在她的皮肤下面,我伸手抚摸着,可这抚摸因为缺乏激情而变得机械而僵硬。
    对于我们的新婚之夜我不想再说什么,那是可怕的一夜,那时我只想让这一夜快点过去吧,快点过去,我只是没有准备好,过了今夜,一切都会好的,总会好的。可是我那时我不懂,一个不好的开始将预示着我们的婚姻生活最终会走上不归路。
   
    五
   
    尽管我们都没有准备好,但婚姻生活无疑已经开始了。
    楠是不应该过凡人的生活的。她应该是那种从天上下凡的仙女可以体验一下凡人的生活,然而她终究是个仙女。可是结婚却是具体的,首先我们要吃饭,可是楠不会做饭,她的饭做的糟透了,后来我只好亲自做,也许你会说难道你们男人不能做饭吗?连这种小事你都耿耿于怀。并不是这样,问题不在这儿,我不知你能不能明白我的意思,我说不清楚,楠好像对一切都不在意,她每天神色恍惚地呆在家里也不怎么出门,每天吃饭时我都尽量找一些话题,可是她好像都心不在焉,她吃得极少,开始我想也许是我做的饭不合她的口味,我每天变着花样给她做,可是她仍然吃得很少,我问她为什么不多吃点,她说她不饿,我说怎么会不饿呢,你吃得太少了,她说我没胃口。我说为什么没胃口我做的饭你不爱吃是吗?她说不就是吃饭吗,你为什么这样小题大做呢?我一向都吃得少,你也别每天这样折腾了,我吃什么都行。是的,我想楠对于吃饭的要求是不高的,她好像对什么要求都不高,包括我。时间久了,我有点失望和失落。
    我想楠也是失望的,也许比我更失望。生活不合乎我们的想象。我知道她喜欢写诗,每天我尽量给她足够的空间让她去写诗。这样会让她开心点。是的,写诗的时候她是快乐的,有时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个人对着电视,书房的门开着,楠坐在计算机前脸上不时地变换着表情,她有时挑挑眉头好像对自己的诗不满意,有时又面带微笑,那时她的表情很生动。这种时候我很想走进去和她一起去分享。可是我不能。记得有一次我忍不住走了进去,楠的表情在瞬间变得僵硬,并且很快地关了电脑,惶恐的看着我,像我突然发现了她的秘密。我说楠你为什么要关了电脑?你在做什么?楠惶恐的看着我。我又问楠你为什么关了电脑?难道有什么不能让我知道的吗?她说我在写诗,我说那为什么要关了电脑,你写诗我不能看吗,你以前写的诗我又不是没见过,她说你为什么要这样咄咄逼人,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关了电脑,不就是关了电脑吗,这有什么大不了。没什么大不了?没什么大不了你为什么关了电脑?她突然站了起来说你今天这是怎么了,这样的小事你也这样斤斤计较,这究竟是怎么了?这件事就那么重要吗?
    是啊,我这是怎么了?这件事就那么重要吗?我一时哑然。
    后来楠开始工作了,她找了很多工作,结果总是做不了几天就不想做了。开始我想不喜欢这份工作我们就再找,还能找不到工作。可结果却总是一样的,什么工作她似乎都不喜欢。做不了几天就不愿再去了。
    后来我就说楠咱不能这样下去了,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想做什么?别这样盲目去找了好吗?总这样换来换去的浪费时间又浪费精力的。楠说这些工作太乏味了,每天和很多人打交道真让我受不了。我说那杂志社的工作呢,你喜欢文学又很少和别人打交道应该可以的,可是你又不去了,这又怎么说?楠说你怎么知道我喜欢什么,你又不是我。我说那你到底喜欢做什么你来告诉我?我这样一说楠有点生气了,她说你干嘛总这样逼我,我不喜欢这些工作你知道不知道,为什么逼我做我不想做的。
    没人逼你楠,你自己在逼你自己知道吗?你现在是在生活,不再是小女孩了,你总得对生活负起码的责任,你总这样做事怎么行呢。楠听这话更不高兴了,她说你嫌我成了你的累赘了?我已经到了让你养我的地步了吗?
    这真让人受不了是吗?是的,我们每次说话的结果总是这样,楠总会曲解我的意思,真让人难过。我说楠,你怎么能这样说呢,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没人逼你做你不想做的楠,你要不喜欢上班就呆在家里,我的收入完全够我们生活,是你自己在逼你自己你知道吗?你一直逼自己做与本性相违的事情知道吗?她说你怎么知道我想做什么呢?是啊,我怎么知道你想做什么呢,问题的关键不是我知道不知道,而是你自己好像都不知道,你说你想做什么呢?
    我不知道,我觉得做什么都没意思。她说。
    我只有沉默,觉得这样的谈话实在太累人了。我发现自己对楠的了解是那样的少,我该拿她怎么办呢?爱情在生活面前是那样脆弱的不堪一击,而我们在生活面前只能手足无措。
   
    六
   
    楠太敏感了,而我也一样,我们太相像了,我们在一起不是沉默就是互相猜测对方,对方的一句话就会让我们猜上半天,想这句话是否在说我呢?到底是什么意思呢?这真是太没意思了。每天都感觉到累,是的,是累,却不知每天做过什么。吃完饭之后基本上没有什么事可做。只有看电视。有时我看得出楠是很想去开电脑的,可能怕我会说她或我去看她在干什么,她也坐在电视前陪我干巴巴地看电视。电视开着,可是我们都知道对方的心思根本不在电视上,可是却不知道说什么。
    有一次我下了很大的决心想和楠好好谈一谈。
    那天我们仍然将饭吃得无声无息。为了不使这次谈话显得突兀,我把电视打开了,一边吃饭一边看电视,闲聊着无聊的电视节目,我们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看起来像无数对夫妻一样。电视上正演着一对沉浸于爱情中的男女爱的死去活来的,没想到就这样没心没肺的港台肥皂剧也让我感动不已。然后我把话题转向我一直想问的。
    我问楠你跟我在一起很累是吗?
    她警惕地看着我。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只想知道你跟我在一起是否幸福,你似乎从来都没有真正开心的笑过。
    她停下筷子更加疑惑地看着我。我不明白你到底想说什么?
    是的,你很累,你看你现在就在猜我问话的含义,你难道就不能听从你内心的声音本能地回答我的问题吗?你看看他们,就连痛苦也是真实的。
    真实?那是电视不是吗?那是演戏不是吗?你认为我们的生活应该像电视剧一样去演戏吗?
    天啦,她又在曲解我的意思。我真不知道应该再说点什么。每次谈话都是这样,离主题越来越远。这真让人受不了。
    我沉默了,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
   
    七
   
    有段时间楠看起来很焦虑,我不知道在她的内心究竟发生了什么。她的脾气变得很暴躁,经常为一些小事大发脾气。在她的心里仿佛有一种恐惧感,我不知道她到底恐惧什么。
    她终于开始工作了,可是我知道她是不喜欢工作的。她喜欢呆在家里沉浸在自己的内心世界或写她的诗。可能是工作让她焦虑,她不能写诗了,她写不出诗了,她想借工作来获取独立感,可是却和本性相违。所以她的内心充满焦虑感,晚上回家,她开着电脑可是我常看到她眼神茫然。
    她的焦虑终于在一天暴发了。
    那天我像往常一样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突然她从电脑前站了起来,砰地关上了书房的门。然后突然又把门打开。
    她说你知道你像什么吗?
    她说你像个贼你知道吗?你总这样监视着我干什么?我无论在哪个角落,你总是在监视我,让我一刻放松的时候都没有,你为什么要这样?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我当时被惊呆了。我不明白楠为什么突然说这样的话。我不明确白我到底对她做什么了。
    我说我什么时候监视你了,再说这是在自己的家里,怎么能说我在监视你呢,你要做什么就做什么,又没人限制你,你怎么能这样说呢?我到底对你做什么了?你要写诗我给你自由,你写,你要做什么就做什么,你还要我怎么样?你要写诗尽管去写好了,我什么时候干涉过你?
    写诗?我能写吗?到处是你的目光,无处不在,我怎么写?
    这就是你不讲理了楠,这是我自己的家,难道你当我是隐形人吗?你想让我消失吗?你害怕什么?害怕我会去看你写诗吗?是你自己像个贼你知道吗?别说我根本不会去看你写诗,就是看难道有什么不可以的吗?你有什么不能见光的吗?
    空间,空间懂吗?我没有空间怎么去写诗呢?
    空间?难道我给你的空间还不足够大吗?我从来没有因为你写诗而不做家务而说过你,我从来没有因为你一个人坐在电脑前而我一个人呆呆地坐在电视前而说过你,我没有因你不会做饭而我做好饭你却不吃而说过你什么,我从没有因跟你说话时你总是呆呆地没有在听而说过你什么,我从来没有说过你什么,你要做什么都是自由的,你还要什么?你到底要什么?
    我不想再和你说下去了,你不懂,你什么也不懂!说完楠用力关上书房的门。
    我真是生气了,我到底应该怎样做才能让她满意呢。我推开书房的门,我说楠,什么不懂?有什么不懂的?不就是写诗吗?写吧写吧,没人拦着你,我看是你自己写不出来了吧?
    是的,我是写不出来了,跟你在一起我还能写出来吗?
    你的意思是写不出诗要怪我了?真是好笑,我怎么就不明白了。你整天写啊写啊到底写出什么了?有什么可写的?
    有什么可写没什么可写并不重要,关键是我在写你明白吗?算了,我累了,不想再说了,你不会理解的。我要自己呆一会儿。
    好吧,你自己呆着吧,你没觉得你天天都是自己呆着吗?
    不,我没觉得,一点也不觉得。
    我明白了,你要自己呆着是吗?你呆着吧,你写吧,我在家里是多余的。说完我用力关上房门,离开了家。
    天已经黑了,我在大街上徘徊,心中感到无比的凄凉。我在大街上徘徊了很久,却无处可去,只有回家,可是我知道家里没有人在等待着我。
   
    八
   
    文的叙述突然中止了,有一会儿我想他的大脑是空白的。我在仔细品味文所说的这些事到底说明了什么,可是我一点头绪也没有理出。听起来全是一些生活中的琐事,似乎根本没有达到要离婚的地步。对这一点我又一次提出我的疑问。
    文点燃了一根烟狠狠地抽了一口。
    他说你不明白,你没有结婚你不会明白。我自己也不明白。如果我明白就好了,可是我不知道,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儿,我拿生活一点办法都没有,更拿楠没有一点办法。
    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楠突然不再写诗了,不再写诗的楠仿佛不再是楠了,这更让人受不了。她的转变好像是一夜之间的,而没有一个前因后果的过程,让人一下子无法接受。她开始抱怨,并且抱怨越来越多。她开始把她的注意力从诗的意境里转到我身上。生活显得似乎更加琐碎,但看起来似乎正常了很多,最起码和别的夫妻走的路越来越像了。楠对我的关注到了一种神经质的地步,有时我们因为看电视时我开玩笑地说这个姑娘在真漂亮性感之类的话她也会大发雷霆,或者呆呆地半天不再理我,弄得我莫名其妙。我被楠这样突变的情绪弄得筋疲力尽。
    后来我渐渐对家产生了一种恐惧感,每天下班能晚点回家就晚点回家,对做饭这样的事也烦透了。我想刚开始我的晚归并未引起楠的注意,可时间久了,也许楠吃够了方便面之后才突然注意到我的晚归。
    有一天下班后,像往常一样没有什么事情,也无处可去,就在单位上网玩,这样不知不觉中已经很晚了,才突然想到该回家了。
    到家后,窗子黑着,我打开门拉开灯却发现楠在沙发上呆呆地坐着。
    我还以为家里没人呢,怎么不开灯?寂静的房间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空洞,似乎麻木不仁。
    楠没有理我,目光冷冷地落在我的身上仿佛不认识我似的。
    你怎么了?你生病了?其实我知道楠是没病的,我还是佯装着上前去摸摸楠的头,我想我只是用来掩饰自己的心虚。虽然我没做过什么。只是在单位多玩了一会儿。
    楠轻轻地摔开我的手,仍然用审视的目光看着我。
    我知道我应该为自己的晚归找点理由,可是我该说什么呢?不会说我不想回家在单位里玩吧?我想人的撒谎都是从一些小事开始的。我不知自己为什么要对楠撒谎,我对楠说我陪客户去吃饭去了,说这话的时候我竟然没有丝毫撒谎的感觉,仿佛我说的真正的。
    楠并没有追问,也没有接话。仍冷冷地坐在那儿。我心里有点发毛,我最害怕楠这样,这样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像在演一幕独角戏,像个小丑似的。我的话如石沉大海没有击起一丝波澜,我不知道该再说点什么。
    然后我没话找话,我问她你吃饭了吗?没吃我去给你做点饭。
    她仍然不吭声。
    然后我继续没话找话,我说今天烦透了,客户很难缠,所以回来的晚了。我一边说着谎言说的跟真的似的,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说,这是多么没有必要,可是谎言从嘴里没有经过大脑就跟真的似的,似乎在脑海中演习了很多遍,对这一点我自己也无法解释。
    她仍然没理我
    我有点沉不住气了。我说楠到底怎么了?你又这样?你有什么不满意的可以说出来,可是你总是这样,我知道我今天回来的是晚了点,可是我不是有事嘛,你还想让我向你下跪赔罪不成?
    楠终于说话了,可是她却说如果我真的要你那样你真的会那样吗?
    我当时就愣住了,我没想到楠会这样说。
    楠看着我呆呆的样子,嘴角挂着一丝嘲讽从沙发上起来,我知道你不会,所以别跟我说你的理由,我也不想问,我累了,去睡了。说完楠没有看我一眼就向卧室走去。
    屋里真安静,巨大的安静好像是突然来临的,我坐在沙发上头脑空空的。我这是在做什么?我为什么要撒谎呢,我什么也没做过不是吗?我感到无边的累从心里弥漫开来,这就是婚姻吗?这就是生活?这难道就是我们一辈子要过的生活?我的心中感觉一片黑暗。
    我独自坐了很久,没有去卧室,说实话我有点害怕,害怕走进那扇门,害怕楠那冰冷的目光。可是我知道终究还是要进去的。
    我进去后,屋里静的仿佛掉一根针都能听见,我没有听到楠的呼吸声,知道她还没有睡着。我打开桌头柜上的台灯,突然看见上面放着一个礼品盒,一时愣住了。我拿起来看了看,上面写着生日快乐。生日快乐?突然我的心被抽空似的一阵疼痛,我呆呆地拿着礼品盒,然后看了看楠,她仍无声无息地躺在那儿。那一刻我心里难受极了,有点想哭,是的,我想我真的是想哭。今天竟是楠的生日。
    我们这是怎么了,我独自在单位玩的忘掉了时间,忘掉了她的生日,而她自己呆在黑暗中渡过了她的生日。没有问候,没有礼物,什么也没有,只有我的谎言。我们怎么会走到这一步,我怎么可能忘掉她的生日并且还为自己找了一个多么可笑的理由。
    我独自发着愣,恐惧如突然来临的风一样掠过我的心。我看着楠的背,我伸出手小心地触摸了它一下,我能感觉到它轻轻的一颤,然后我放下礼品盒,从背后紧紧地搂住她的腰,眼中的泪无声地流了下来。我轻轻地说一声对不起。
    她不吭声。
    我又说了声对不起。
    她还是不吭声。
    我更紧地抱着她的腰,说着对不起,原谅我,我不该忘记今天是你的生日。
    她终于转过身来。
    你真的觉得忘了我的生日很重要吗?不,一点也不重要。这并不重要。
    对不起楠。我仿佛只会说那句话。
    楠定定地看着我。她说你在撒谎对吗?你没有陪客户吃饭,根本没有!
    我无言以对。
    那你在哪里?
    哪儿也没去,就在单位。
    在单位?我想不是加班,那为什么不回家?为什么还要骗我?
    我不知道,我想因为我有点怕你。
    怕我?楠突然笑了起来,怕我?我们完蛋了吗文?我们完蛋了!
    我再次紧紧地接住楠的腰,把脸埋在她的胸前,说着对不起,我们重新开始吧。
    重新开始?什么叫开始?我们结束了吗?每天都在开始,每天都在结束,你不觉得我们已经无从说什么开始与结束了吗?文,你告诉我,我们到底怎么了?
   
    九
   
    我们到底怎么了?文的话停在这里,然后看着我。我们到底怎么了?仿佛我能回答他的话。文的脸上一片茫然。
    我们沉默了很长时间,长的时间似乎停止了流动。我的大脑是空白的,我不知道文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我感到心里沉甸甸的湿漉漉的,似乎能拧出水来。我等待着,等待着文继续下去,我不能去追问,也等待着文从这迷茫中解脱出来。
    文在我的怀里翻了个身,重新找好舒服的姿势,点燃了一根烟抽了一口吐出长长的一口气,我想又将开始了。
   
    十
   
    我曾经差点做了父亲你知道吗?你当然不知道。是的,我差点成为一个父亲,当我知道这个消息时,你不知道我当时是多么幸福,我想我们终于可以有个好的开始了,当我们走入绝境的时候,这个小生命形成了,那将是一个崭新的开始。
    可是楠却不这么想。她的心始终充满恐惧,她有时神经质的跟我说,天啦,我要做妈妈了,我不能,我怎么可能会成为一个妈妈,我不能做一个妈妈,我做不好,我做不好一个妈妈……
    我不知道楠怎么会这样,别的女人在得知自己要做妈妈时是多么幸福,而我每次带楠去医院做检查的时候,她都无比的紧张,有时她的头脑里会有一些荒谬的念头,你说孩子会不会是畸形?你说孩子会不会一生下来就是个弱智儿等,这真让人受不了。
    我想楠出了问题,心理上有了问题。后来我看了很多心理学方面的书,试图能找出楠的症结所在。书上告诉我,有的是孕期忧郁症,因为太想做妈妈而担心孩子会不健全。有的是潜意识里不想要这个孩子。我想楠的情况一定属于后者。每每想到此,我的心里都会非常难过。为什么楠在潜意识里会拒绝这个孩子呢?为什么她不想要这个孩子呢?我接着往下寻找答案,书上告诉我不想要这个孩子通常是因为她对自己的婚姻没有安全感,或者她根本没有真正进入婚姻生活的状态。后来我不再看这些破书了,因为越看越让我难过。后来我把这些书都扔了出去,我开始想办法怎样才能让楠消除这种恐惧的心理。我曾经劝楠去看心理医生,可是楠断然拒绝了,她说你怎么能提出这样的要求,难道你认为我疯了吗?孩子在我的身体里,我能感觉到他,并且我能感到他是不正常的,他总是踢我总是踢我,他很不安你明白吗?他不想来到这个世界你明白吗?
    天啦,这真让人受不了。
    我说够了楠,医生说过孩子很正常,踢你是很正常的,不踢你才不正常你明白吗?你想想,你再想想楠,一个孩子,一个可爱的男孩或女孩,在我们的眼前一天天长大,看着他们学会走路学会说话,学会叫爸爸妈妈,难道你就感觉不到这是多么幸福的日子吗?一个我们的孩子,我们爱情的结晶,我们爱情的延续!
    爱情的延续?爱情要用孩子来延续吗?你没觉得这是多么悲哀的一件事吗?孩子可以延续爱情吗?天啦,你如果这样想,你才真是疯了。
    你能想象那段日子吗?我想我们都要疯了。可是不管楠怎么想,孩子在她的腹中一天天长大。有了这个孩子我们就有了希望,当时我一直是这么想的。
   
    十一
   
    楠的精神越来越恍惚,神经严重的衰弱,夜里轻微的动静都能将她惊醒。有时她从睡梦中突然惊醒过来,浑身被汗水浸湿了。她抓住我的胳膊,眼里闪着一种类似疯子的眼神。她说你听外面,你听,有人要来抓我,我要逃走,我必须逃走,说着她就从床上跳起来,怀孕似乎一点都没影响她身子的灵活。我被吓坏了,我紧紧地搂住她变的粗壮的腰身,在她耳边说没事了没事了楠,只是个梦,只是个梦而已。楠拼命摔开我的胳膊,她说你放开我,你难道不明白吗?我没疯,一点都没疯,真的有人要来抓我,你怎么就不明白呢,说完就伏在床上痛哭了起来。
    我想我快支持不下去了。楠的焦虑让我心理绞瘁,我也快要崩溃了。
    可有一段时间楠看起来安静的出奇,安静的让我感到害怕。她常常一个人坐在阳台上的躺椅上看着外面,神态很安详,太阳的光线照在她的脸上身上,使她的皮肤看起来透明的苍白。隆起的肚子使她的身子看起来很瘦弱,她伸出她的手在阳光下一动不动地看着,手指上的血管清楚地印现,泛着青紫的颜色,这时我有种错觉,觉得她就像阳光下的一个泛影,随着太阳的西沉,她也会随之消失。
    楠安静的时候,我是心惊肉跳的,我不敢去打扰她,我远远地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楠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些,她沉浸在某种情绪当中把周围的一切全都忘了,我从她的脸上有时竟能发现幸福的光晕。
    我对楠越来越没把握了,虽然我从来对她都没有太大的把握。我预感到这平静的表层下面,暗流正在涌动,正在聚集能量,等到合适的时刻会如同火山喷发一样具体有毁灭一切的力量。
    有一次楠躺在躺椅上手抚摸着隆起的肚子,脸上竟挂着微笑,她回过头看我正在看着她,竟也冲我笑了笑。她冲我招招手,她说过来文,过来,孩子又踢我了,他在跟我说话呢,你要不要过来听听。我走到她的身边蹲下身子把耳朵贴在她的肚子上,感到无比的幸福和脆弱。我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我贴在她的肚子上竟然想哭,我没想到自己会变的如此脆弱,就在我感觉到想哭的时候眼泪已经滑落在她的肚子上。
    楠抚摸着我的头发。你怎么哭了?
    我抬起脸冲她微笑着,说我太高兴了。我又哭又笑的样子看起来像个十足的傻瓜。
   
    十二
   
    我以为一切终于过去了,楠终于接受了这个孩子。前景是无限光明的。楠甚至陪我一起去购买婴儿的用品,我在期待着孩子的到来。
    可是我隐隐的不安终于得到了证实。
    那天早上一起来,就特别的闷热,这并不是我故意渲染,那天的天气真是闷极了。一大早就传来轰轰的雷声,天阴沉的似乎就在头顶,一丝风也没有,压的人喘不过气来。这样的天气我们当然只能呆在家里。我烦躁的在房间里徘徊着,有种不好的预感,仿佛有什么事要发生。所以格外的注意楠的一举一动。可楠安静的出奇,从起来她就站在阳台上看着外面,可她的眼神闪着一种亮光,那亮光看起来很陌生,亮的让人害怕。
    我说别站在外面,要下雨了,快进来吧楠!
    是啊,要下雨了,好久没有下雨了。楠喃喃地说。可是并没有动,仍然站在那儿。
    我们正说着话,雨就瓢泼般地倾泄下来。楠仍站在阳台上,她将头伸向窗外仰着头闭着眼睛,雨水落在她的脸上,顺着脖子往滑入她的胸膛,她将头伸向窗外做出要展翅飞翔的姿势,看起来很陶醉的样子。
    我赶紧跑到阳台上,我说楠快进屋里吧,雨下大了,你会感冒的,这对孩子可不好,快进来吧。我一边说着一边扶着楠的胳膊。楠的脸色顿时暗了下来,不过也没说什么就跟着我进屋了。
    到屋里后,我赶紧找了干净的衣服让楠换上,楠很听话,脸上挂着孩子般的委曲进屋换衣服去了。我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去厨房准备早餐。在厨房里我的心还是有点不安,心里总是砰砰地跳着,我被自己这种紧张的心情压的喘不过气来。我一边煮着牛奶一边看着窗外,可是雨水顺着窗玻璃往下滑动,外面模糊一片,什么也看不见。我有点心不在焉,牛奶蔓延到锅外兹兹的声音惊醒了我,我赶紧关了火,把牛奶倒进碗里,然后和面包、水果一起拿到外面,我一边叫楠吃饭了,一边又返回厨房打开冰箱拿出果酱放到餐桌上,又叫了一声:楠,出来吃饭了,仍然没有回应。我心里顿时一惊,打开卧室的门,发现楠不在里面。我飞快地跑到阳台上,阳台的门仍然开着,风夹着雨水飘进来,可楠也不在那里。我更紧张了,冲进卫生间,卫生间的马桶在不停地发出哗啦哗啦冲水的声音,它已经坏好几天了,我总是忘记修它,这时这声音给我一种错觉,仿佛楠刚刚从洗手间里出来。
    我返身出来在房间里又转了一圈,仍未找到楠,我突然感到一种恐惧从脚底升起,我想也没想打开房门就冲了出去。外面的雨下得很大,院子里积了很深的水,我看了看大门口,没有楠的影子,我想我在厨房走神的时间太久了,竟没听到楠出去关门的声音。
    不祥的感觉向我袭来,这样天色漆黑暴雨倾盆的清晨很容易让人和灾难这样的字眼联系在一起,楠为什么选择这样的天气离开了家呢?甚至没有说去哪儿,在我的感觉中她好像是就要从我的生活中消失般绝望。
    我向大门口冲去,站在大门口看着路的两端不知该选择哪个方向,我迟疑了一下向一个路口跑去,雨下的太大了,路上几乎看不到一个人影,我又转身向另一端的路口奔去,仍然没见到楠的影子。
    我在路上狂奔着,呼喊着楠的名字,分不清脸上是雨水还是泪水,我甚至想楠是早有预谋的,在这样的天气来发生一点故事,这似乎比较符合她的个性,我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想法有道理,越觉得有道理就越觉得的恐惧,我想那天一定有很多人站在自家的阳台窗帘后面看见一个疯子般的男人在路上狂奔,并且用一种呐喊的姿势。
    然而我终究没有在雨中找到楠,她就在我眼皮底下消失了。我拖着沉重的双腿往家里走去,脚下的鞋灌满了水,踩下去发出扑喇扑喇的声音。我心里抱着一丝希望,也许我回到家楠已经回去了或者她根本没有出门,一切都是我的错觉,这样一想,我的脚步又变得轻盈起来,于是加快脚步向家里飞奔而去。
    推开房门我大声地喊着楠、楠,然而奇迹并没有出现,楠不在,她是真出去了。我在房间里来回地走着,似乎这样能从中发现一些蛛丝蚂迹,地板上印满了一串串湿漉漉的脚印,我听到扑喇扑喇的声音在房间里回响,听起来仿佛在旷野中一般空旷。
    我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困兽。当时我就像是一只困兽在房间走来走去,脑中轰轰响却一片空白,我只是不停地从一个房间走到另一个房间,然后厨房、卫生间,然后如此循环下去,似乎推开一扇门楠就站在门后跟我捉迷藏,我既不能思考也不知道接下去该怎么做,我不停地重复着上面的动作,推门、关门,卧室、阳台、厨房、卫生间。
    我不知自己徘徊多久,我想我的体力和承受能力在某个瞬间达到了极限,而就在那个极限来临时,电话突然响起,我征征地看着电话,这时它的声音听起来是如此叵测而居心不良,我站在客厅的中央,看着电话的红灯在闪烁,然后在我的视网膜慢慢扩大,扩大,直至充满整个视界。
    电话铃声响了很久,终于停了下来,就在红灯熄灭的瞬间,我才突然惊醒过来,我冲到电话旁拿起电话,由于用力过猛,碰翻了桌子上的玻璃杯,玻璃杯发出脆裂的破碎声音。我拿起电话拼命地喊着“喂!喂!”,而电话却是一片忙音,我拿着话筒看着,仿佛是它开的一个恶毒的玩笑,然后我狠狠地把电话挂上。
    我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慢慢才恢复意识恢复了思考的能力,我在想楠能去什么地方呢?外面下着这么大的雨,她能去哪儿呢?是什么原因促使她在这样一个暴雨倾盆的清晨离开家了呢?我快想破了脑袋也没有想通。
    可是我不能就这样什么也不做坐在这儿空想,我必须有所行动。我开始给楠的朋友打电话,她的朋友不多,还记得吗?我甚至还给你打了个电话,可是当我听到你意外的声音,我知道楠不可能在你那儿,我匆匆地挂了电话,继续打。我打遍了我知道的所有楠的朋友们的电话也没有找到楠,其实在我的意料之中,我知道楠不可能去任何谁家,可是我还是把电话打下去,我只想我应该采取行动,而不管这些行动是否有效。
    后来我甚至还拨打了110,110拒不授理,理由是她可能只是出去买东西了,也不过刚出去不到一个小时而已,并且在白天还是一个成年人。我颓然放下电话,我知道楠不可能是出去买东西了,也不可能去朋友家,可是却又说不清她去了哪儿。当我打完了所有可打的电话之后,我终于不知道还可以做什么了,我的大脑再次陷入一片空白。
    我坐在沙发上感觉到一种彻入骨髓的累,累。可是脑袋却在不停的运转着,我一直在想着楠可能去的地方。然后思绪被这“哗啦哗啦”的雨声拉的很长很长。在这雨声中,我突然想起了那个同样的雨天。在那种情况下,我的这种回忆是多么的不合适宜,可是我该怎么办呢?到哪儿去找她?我必须为楠的去处找个归处,于是我不合适宜地回到了过去。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3-12-19 11:31:36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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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问我为什么笑,我笑是因为我不想变成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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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03:36 |只看该作者

第二章会飞的窗子

你看过会飞的窗子吗?窗子也有翅膀。
   
    十三
   
    当你们知道我和楠的关系时,在我这里,这种开始早就开始了,在我刚认识楠时,就已经开始了。在我心里。
    可是当时追求楠的人很多,并且条件都比自己好,我不敢去奢望。我只能把对楠的爱藏在心里。楠对追求她的人们是多么的冷漠啊,我的加入也不过是多一个让她鄙视的人罢了。我只能站在远处看着她。那时我的心里充满了悲壮,觉得自己的爱情很无望。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楠的影子在我的脑海里清楚地显现出来,那时是我最幸福的时刻,那时楠是和我在一起的,只属于我一个人。
    我守着这个梦足足有两年,两年的时光太漫长了,几乎耗尽了我一生的时间。可是楠却浑然不觉,她甚至没有注意过我一眼,我想她只要把她的目光投向我这里,就能感觉到这目光的温度,可是她没有,她谁也不看,她每天坐在教室的角落,目光是空的,有时我能看见那目光落在很远很远的地方。
    我的人生中重大的转折似乎都和暴风雨有着某种关联。突降的雨水不仅预示着我命运的转变,也多少代表了我内心模糊而复杂的愿望。我真正走进楠的世界那天是一个暴风雨的天气。
    我记得那天早晨,我刚从食堂打饭回到寝室,天空就暗了下来,刮起了狂风,接着就下起了暴雨。北方的雨总是来的又快又猛,将路砸的坑坑洼洼的。我端着饭碗站在寝室门口看着外面发愣,一条条淙淙的水流沿着阴沟蜿蜒远去。显得阴沉而不怀好意。这时我看见楠匆匆地向校外走去,她没有打伞,浑身已被雨水淋透,由于我离楠很远,看不表她的表情,只是在雨中她的脸色看起来很苍白,没有一丝血色。下着这么大的雨楠这是要去哪里呢?我有种担心和不好的感觉,于是把饭匆匆地倒掉,然后也向校门口跑去。
    跑到大门口,我看见楠上了一辆出租车,我也急忙叫了一辆出租车紧跟在楠的后面,坐在车上我感觉自己像个偷窥狂,有点卑鄙,可是却无法叫自己停下来。
    出租车一转弯向郊外开去。雨越下越大,郊外的路很泥泞,司机问我还跟下去吗?我迟疑了一下说跟下去。司机奇怪地看了我一眼,没再说什么,只是我从车镜里看到他的眼睛时不时地观察着我。大概把我当成坏人或者其他什么人之类的,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车行驶了很长时间,终于在荒郊野外的一处破旧的院落前面停了下来,四周是连绵的麦田及油菜花地。这座破旧的院子在雨中显得很苍凉而凄冷。我看了一眼门前挂着一个牌子,上面的字迹因为成年累月的风吹雨打已经模糊不清了,我仔细辩认着,终于看出来这是一个疗养院,确切地说是一家精神病疗养院。我看见楠匆匆从车里下来向院子里走去,值班的门卫大概认识她,跟她打了个招呼就让她进去了。我怎么也没想到楠来的地方竟是个精神病疗养院,我坐在车里一时不知该怎么办,看着那扇大门,在岑寂而滞重的空气里好像潜藏着某种不为人知的危险,但却不知这种危险究竟藏在何处。
    司机问我是否下车,我想了想还是下了车,让司机在这等我,可司机却说不愿在这种鬼地方多呆一会儿,我只得把钱给他,看着车向着来的方向驶去。
    我站在疗养院的门前不知该如何是好,这时守大门的老头看见了我,从门房里出来向我走来,他问我找谁,我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好说我是跟着刚才那位小姐一起来的,只是在这儿等她。老头说你是说她啊?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你怎么没和她一起进去?这孩子真不容易,真不容易啊!老头一边说话一边摇头叹息。
    我问她怎么了?
    老人说你不是和她一起来的吗?怎么你不知道她母亲出事了吗?她母亲在这儿住了五年了,真不幸!老人又发出一声叹息。
    她母亲在这儿住五年了?听到这个消息我感到非常意外,没想到楠的母亲在这种地方住了五年,她怎么了?她出什么事了?她病了?
    老人听到我的问题很奇怪地看了我一眼,在这儿住当然是疯了,没疯谁会住在这儿,即使正常人在精神病院里住上五年也会疯的。好在今天终于解脱了,今天她从楼上窗户跳下来了,当时正下着暴雨,她就从窗户跳下来了。
    听到老人的话,我再次被震动了,我从未想到楠沉静、冷漠的外表下有如此沉重的精神重压。一个如此柔弱的女孩承受了多么难以想象的痛苦,而自己对一直爱着的楠竟是一无所知。
    我向老人请示我能不能进去看看,经老人指点方向后,我向院内走去,院内的建筑虽然已残破不堪,但在茂密的树阴中间,总还算整洁,中间有一大片花园。我穿过花园向老人说的小楼走去,一路上竟没有碰到任何人,也许是因为刚下过雨,病人们都还呆在房间里。
    我在花园里快步地走着,心里怦怦狂跳,仿佛有什么危险的东西就在周围,我听到沉闷的心跳声似乎从别处传来,一下一下敲在我的心上。就在这时突然不知从哪儿窜出一个男人,大概四十岁左右,他好像早就潜伏在某处等我走近似的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我感觉自己的心跳突然停止了跳动。男人大概看出吓到了我,很开心,伸出舌头冲我嘿嘿一笑,我抓到你了,哈,我抓到你了,一边手舞足蹈的跑开了。
    我长长地吁了口气,觉得自己的神经由于绷的过紧而变的纤细而脆弱,一用力它就会扯断。第一次离精神病人如此之近,我想我被自己吓坏了。
    终于在小楼的尽头找到了楠,还有她的母亲。我站在门口时医生刚好从房间出来,看到门口的我一愣,但也没说什么就离开了。我站在门口没有进去,看见楠长久地坐在她母亲的床边一动不动,由于背冲着门,我看不到她的脸,不知道她现在是什么表情。她只是长久地坐在那儿。她母亲躺在床上,丝毫看不出摔伤的痕迹,也丝毫没有自己想象中一个疯子应该有的狰狞,她的面容看起来很安详,仿佛睡着了,虽然不再年轻,但仍然是个美丽的女人。
    我站在门外看着这一幕,感觉眼睛发酸,是什么样的原因使这个美丽的女人走向了这样的绝路?五年了?五年前她的女儿才多大?她承受了多么巨大的痛苦啊!怪不得楠看起来总是这样冷漠而沉静,这颗心背负着怎样的重压啊!我站在门外,心中涌起巨大的伤感。
    楠似乎感觉到我的存在,突然转过身来,然后看到站在门外的我,可是我从楠的眼睛里没有发现任何内容,似乎我对于她不知道意味着什么,就像门外有一只猫或一条狗或什么也不是,然后她又转过身去继续坐着。过了一会儿,她突然又转过身来,这次转身的速度快得差点使她从椅子上摔倒,然后她的目光真正的落到我身上。我看见泛散的目光渐渐聚笼,闪着冷冷的寒光刺在我身上,我一时呆呆地站着,不知是该上前还是应该离开。
    楠站起身来慢慢向我走来站在我面前,她的目光燃烧着冰冷的火焰,谁允许你这样?你跟踪我?
    我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却发现无从解释,我确实跟踪了她,我知道她一定不愿意别人看到她的私生活,特别在这种情况和场合下,我这种做法一定深深地伤害了她,虽然我最不愿意伤害到她。我站在那儿傻傻的。
    楠盯着我说你有什么么权利这样,谁给了你这样的权利?你马上离开这儿,马上!她的口气无须置疑。
    我说楠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下着那么大的雨,我看见你一个人,我只是担心你……。
    楠?谁允许你这样叫我?我有名字,谁允许你这样叫我,谁又需要你来担心,你以为你是我什么人?你马上离开这儿,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不需要任何人插手。
    真的对不起,我以为…我,可我真的只是关心你,没有别的意思,如果你有什么需要我的帮助,我都会帮你,真对不起。说完我就离开了。
    我想楠是不愿在那种情况下接受别人的帮助的,事实上我也给不了她帮助,于是我只有离开。当我再次穿过那个花园的时候,里面已经有不少人在里面散步,看上去他们似乎都和正常人一样,那个刚才吓我一跳的男人看见我再次冲嘿嘿一笑。不过我没有了刚才的惊慌,只是快步穿过花园,向大门口走去。
    老人看见我跟我打了个招呼,问你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没有找到她吗?我摇摇头又点了点头,弄得老人一头雾水的样子,也没有再问什么,大概对于这种事情见的太多了,也就见怪不怪了。我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实在不知该再说点什么,于是就离开了他那儿。
    站在大门口外,天已经放晴了,野外的空气很清新,到处散发着油菜花的清香,看着来时的路我在想我是应该离开还是在这里等楠呢?可是前面的路很长,出租车早就没有了影子,看来回去只能走路了,可是想想楠一会儿怎么回去呢?还不知道她要到什么时候离开,于是打算在外面等她。
    不一会儿太阳就火辣辣的挂在头顶,我在外面徘徊着,找了一个干净的田埂坐了下来,看着不远处的疗养院,在太阳下泛着陈旧的气息。好像是被人遗忘在那儿,看起来一副可怜的样子。我的心里乱七八糟的,想着今天到现在发生的这些事情,仿佛像一个梦。我坐在那儿脑中一直闪现着刚才的一幕幕,楠坐在母亲床边的情景,这样的画面仿佛被定格了,那是一幅看起来多么温馨然而却是多么残酷的画面!那该是怎样的故事呢?楠又承受了多少不为人知的痛苦啊,一想到这儿我的心就很疼,更坚定了我在这儿等她的决心,不管楠的反应是什么样的,我现在一定要在她身边,即使偷偷站在一边也好,这样我感觉离她更近一点。
   
    十四
   
    那天我等了很久很久,太阳从头顶渐渐西沉,楠仍然没有出来,我多次想再进去看看,可是终究没有勇气,我就这样傻傻地坐在那儿,眼睛盯着大门口,盯的眼睛都发酸了,可楠仍没有出来,我甚至怀疑是不是还有别的出口,楠早就离开了,想到这儿,我站起身来想转一圈儿看看,可又怕我离开的时候楠正好出来了,我在那里坐了一会儿站起来走两步然后又坐下,直到把自己搞的筋疲力尽。
    这时我看见路的远方一辆车缓缓驶了过来,从我身边经过在疗养院的大门口停了下来,大门开了之后,车子向大门内直接开了进去。然后门又关上了。
    又过了一会儿,大门再次打开,那辆车重新开了出来,向疗养院的后方开去。一切都是静谥的,仿佛是电影里无声的画面,看起来很神秘,吸引着我从后面跟了过去,绕过疗养院斑驳的围墙向疗养院的后方走去。在疗养院的后方有一大块空地,看出来这是一块坟地,在黄昏的光辉下看起来很苍凉,那辆车就停在那里。我到的时候,正看见有几个穿着白色衣服的男人从车上往下抬一口棺材,这时我明白了,这肯定是楠的母亲。这时楠从车上下来,站在旁边静静地看着,从她的脸上我看不到悲伤也看不到别的任何感情,她就站在那儿,看着那几个穿白衣的男人将棺材放进挖好的坑内,然后往上填土。一切都在静寂中进行。很快一个尖尖的坟堆就形成了,那几个人将土压实以后就上了车,然后车又向来的方向驶去,留下楠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那儿。对我悄然靠近站在她身后浑然不觉。
    天渐渐黑了,疗养院的一盏盏灯光亮了起来,黑暗张开了眼睛。四周黑漆漆的一片,太安静了,只有不时传来青蛙的叫声还有各种昆虫的鸣叫,只是这声音现在听起来变得很古怪。在这漆黑的坟地里,我们就这样站在那儿,我不知楠是否感觉到我在她身边,我不敢上前和她说话,不敢去打扰她,以免打扰死者的灵魂。这时我听到楠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叹息声在坟地回荡着,有一种悲凉,像是亡者的魂灵发出来的。
    人为什么活着呢?楠自言自语地发问,又好像是在和我说话。可是她没有回头,难道她一直知道我站在她身后吗?
    过了一会儿楠转过身面对着我,她似乎把早晨的事忘的一干二净。我以为她看见我一定会很生气,可看到我在这里似乎一切理所当然。
    你说人为什么活着呢?难道就是为了走向死亡吗?楠又轻轻地问我。
    我不知道,不过我们活着,这不是意义吗?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干巴巴的,毫无力量。
    我们活着,可她却解脱了。我可怜的妈妈。楠的声音听起来很忧伤。
    不要太难过了楠,正如你说的,她解脱了,可你活着,所以你要好好的活着。这话听起来是如此的空洞,语言是苍白的。
    不,我并不难过,只是有点伤感,生命是如此脆弱,命运并不全由自己掌握,生活好像毫无意义,就像我可怜的妈妈,她来这个世界难道就是为了受苦吗?
    楠,没有人可以替别人感到难过,或许她并不这样想,谁又能说她的生活毫无意义,她不是有你吗?
    我?我并不是她活着的意义,她也从未注意到我,如果不是这样,她不会走上这条路的,她也不会走向疯狂,有时我感觉自己体内流着她的血,疯狂的因子,我想迟早有一天我会跟她一样发疯的。有时我感觉自己就站在这种边缘。
    不,你不会的,只要你敞开心灵接受别人,你就不会。你太封闭自己了楠,试着接受别人,让别人走进你的世界,这样也许会有新的体验。
    接受别人?不,不是这样的,走向疯狂的原因是因为不能面对自己跟面对世界,和接不接受别人没有关系,我可怜的妈妈就是不能面对自己,所以她疯了,所以她死了,所以她也解脱了,我该为她感到伤心吗?不,我一点也不伤心,我是不是太冷漠了?我应该感到伤心的,可是一点也不,我只感觉到冷。很冷。
    我走上前去轻轻握住楠的手,她的手冰冷,没有一丝温度。握着她的手,我感到体内涌起一种无法言语的感觉,温暖而又冰冷。我说楠,你需要一个人好好爱你,这样也许你才会感到温暖,为什么总是将自己封闭起来不肯接受别人呢?
    楠轻轻地抽回手,看着我半天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似乎才想起早晨的事情,突然问我:你为什么没走?
    我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她。
    楠又说你为什么不走?
    我只是担心你。
    楠半天没有说话,然后转过身。过了一会儿楠又说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为什么担心我,为什么会是你?
    为什么不呢?
    她的眼睛在黑暗中闪了一下,很快就黯淡了下来,没再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站着。停了一会儿说我们走吧。临走的时候,她又回头看了一眼这个刚刚堆好的坟墓,这时她的眼里有了晶莹的泪光,这里太黑了你说是吗?楠看着我。
    或许当习惯黑暗之后黑暗就不存在了,就像现在,你看到了我。别想那么多了楠,走吧。
   
    十五
   
    一切就这样悄然开始,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是六月八号,清晨刮着狂风下着暴雨。
   
    十六
   
    六月八号?我腾地从沙发上跳起来,今天是六月八号?我竟然忘了。我怎么会把这都给忘了?我不能原谅自己。我抓起一件衣服就向门外冲去。如果我的感觉没错,楠应该是去了疗养院。我不明白当时楠为什么会把她母亲安葬在疗养院的附近,并且每年她总是坚持自己一个人去那里看她的母亲,对于她的家庭和她母亲的情况她说的很少,即使到现在我也不是完全清楚。
    雨仍然下着,我坐在出租车上,搜索着记忆中那条泥泞的小路,可是一出郊外才发现这个城市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一条条笔直的公路伸向远方,记忆中那条泥泞的小路早就不复存在。出租车在城市的外环转着圈,却找不到去疗养院的方向。最后经路人的指点,终于找到了去疗养院的路,现在那条泥泞的小路已经修成了宽宽的马路,马路两旁是金黄色的麦浪还有隐隐飘来的油菜花的清香。
    终于找到了曾经的破落的疗养院,只不过现在疗养院的环境也改变了不少,从外看去,新建成了两栋白色的小楼,整个围墙也被改建一新,上面挂着密密麻麻的钢丝网,给人感觉戒备森严,不可靠近。
    疗养院的后面有一块坟地,楠的母亲就安葬在那儿,由于疗养院的改建,后面堆满了还未来得及清运走的建筑垃圾,现在坟地被建筑垃圾包围着。下车后我向坟地的方向寻找着,有很多的坟没有墓碑也没有名字,我在里面转了两圈才找到楠母亲的坟。坟上杂草众生,由于长年的雨水的冲刷,土已经流失了,只有一个矮矮的土堆,上面开着不知名的野花,看起来很沧桑。在墓碑的前面放着一束白色的百合花,孤苦伶仃的躺在那儿。看着那束百合花像是刚放在这里不久,正娇艳地盛开着。可是看看四周,楠却不在这里。她肯定来过,这束百合花一定是她放到这儿的,她说这是她母亲最喜欢的花。我在坟地又转了二圈,也没有找到楠,也许她来看过已经回去了,于是我匆匆又往家里赶去。
   
    十七
   
    上楼梯的时候,我心里涌起一丝莫名的恐惧,站在门口竟有点不敢开门。假如楠不在里面呢?她去了哪里?假如她在里面,我该怎么去面对她呢?是装着什么都没发生吗?想想也确实没有什么,她只是去看看她的母亲,可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事情不是这么简单的。我迟疑着的时候,钥匙掉在地上,当我弯下腰去捡的时候,发现从门的底缝里往外流出黏稠的液体,我用手摸了一下,当时愣住了,手上沾满了鲜红的血。我吓坏了,一种闪电的念头就是楠割腕自杀了。我被自己这种念头吓得双手发抖,一时竟找不到锁孔,当时真想一脚把门跺开。
    门终于打开了,我推开门就看见楠躺在客厅的地板上,鲜红的血液染红了她的裙子,她的脸一片苍白,躺在地上像一个纸人一样。
    我一时吓傻了,站在那儿竟不知该干什么,好像不明白眼前的一切意味着什么。当我从震惊中反应过来,第一反应就是抓起她的双腕,可是上面什么也没有,我才意识到楠并不是自杀了,而可能是流产了。我蹲在她身边手足无措,不敢动她,担心这样会增加她的危险,后来我才想起拨打120叫救护车。因为医院离我们家非常近,救护车很快就到了,看着医生将她抬上车,我突然感到生命中的某些东西已经死去了,再也找不回来,我不知那是什么。
    楠早产了,因为孩子太小,不可能存活,好在楠从死亡线上夺了回来。可自从她清醒得知孩子没有了之后就没说过话,一动不动的地躺着,像个植物人,看不出她是为此庆幸还是为此悲伤,这样使她看起来一片苍白。
    孩子没有了,仿佛什么都没有了。楠看着我在她身边来来回回的,仿佛是不相干的人,我跟她说话,她只是看着我,可是她的目光似乎从我的身体里穿过落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好像魂魄远离了她的肉体。
    我就坐在她床前的椅子上守护着她。说句实话,我真不想坐在那儿,那种感觉很让人绝望。看着楠毫无生气的脸,我感到害怕,我似乎看到她站在了危险的边缘,离她母亲的路只有一步之遥,那平静的目光背后暗藏着急流,可是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却走不进去。这让我心急如焚,坐卧不宁。我实在是太累了,很想躺在床上好好的睡上一觉,可是当睡意来临的时候,我的大脑会自动起来反抗,一会儿睡意就过去了。
    我想着和楠走过的路,我一直在想楠是否真的爱过我,我似乎从未走进她的内心世界。我也在想我是否真像自己想的那样爱楠,我第一次对这个问题发出了疑问。可是我越想越糊涂了,我知道这个问题是不能去想的,一旦想了就走上了爱情的岔道,可能越走越远。爱情就是这么个东西,你永远看不清它,一旦看清了,它就不复存在。就为这一点,我最后得到一个结论,就是我是爱着楠的,如果不爱,那我应该可以想得清楚。
    可是我坐在这儿,为什么没有爱的感觉,而只有伤感和疲惫呢?生活太难了,由其和楠生活在一起,我们都是不会生活的人,可也只能向生活缴械投降。我感到筋疲力尽,甚至没有力气去帮楠垫高枕头一便让她躺的更舒服点。我甚至找不到一句话可以和她说,虽然她不看我也不理我,更不和我说话,可是我总应该和她说点什么,而不是这样一副行尸走肉的样子坐在那儿。更甚至我想远离这张椅子,安宁地躺一会儿。并且我真的那么做了,我真的躺在病房外屋的床上。可是我并没有得到安宁,我仿佛看到楠的眼睛穿过这厚厚的墙壁落在我的身上,她的目光一片明了。一想到这儿,我就痛恨我自己,好像自己是个无情无意的人,我怎么能这样?在她需要我的时候我竟然想逃,于是我再也躺不下去了,只好又来到床前,坐着。
   
    十八
   
    楠终于出院了。
    孩子没有了,我的心情也是灰灰的,看不到将来。难道我和她之间已经没有未来了吗?已经要靠孩子来维系了吗?我说不清自己的感觉,每天做事也提不起劲儿来。可看着楠现在的情形,我也不忍心再说她什么,能说她什么呢?反正情况已经这样了,生活还得继续下去。
    出院后楠仍然是沉默寡言,她的精神变得很恍惚,整天坐在窗户前呆呆的。有时将头伸向窗外看着下面,好像什么东西掉下去了。她那失魂落魄的样子看了真让我难过。我走到她的身后,从后面抱着她的腰,把头埋在她的头发里,我说楠别这样,你这个样子我很难过,孩子没有了不是你的错,以后我们还会再有的,我们可以重新开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楠转过身子看着我,冲着我,嘘,别说话,然后又把头伸到窗外看着下面。
    我伸头看了看窗子下面,什么也没有。
    我问楠你在看什么?
    楠说他掉下去了。
    什么掉下去了?谁掉下去了?
    楠回过头看了我一眼不再理我,一转身进屋去了。
    我又伸出头看了看窗子下面,还是什么也没有,真是奇怪,楠说什么掉下去了?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下去了,后来我也不想再说她,随她去吧。现在想想我真有点后悔,如果当时我真的关心她,可能已经意识到楠已经很危险了,可当时我并没有放在心上,心里木木的,对什么仿佛都缺乏了敏感性。
    有一天早晨我刚醒来,发现她在屋里转了一圈又一圈好像在寻找着什么东西。我问她想找什么,她先是愣愣地站了一会儿,然后又开始寻找。她的表情有一种神经质看着让人害怕。我从床上起来抓住她的手问楠你在找什么?她定定地看着我突然问:你看到我的笔记本了吗?我找不到它了。
    笔记本?什么笔记本?我从来没看见你有什么笔记本啊?
    我的笔记本不见了。她抽出胳臂在屋里转着圈继续找。嘴里一边念念叨叨我的笔记本找不到了,我的笔记本找不到了。一边开始翻箱倒柜的找着她的笔记本。
    我坐在床上看着她,她的眼神让我害怕,我突然感觉她似乎有点不太正常。我从床上下来跟在她的身后,看着她在屋里转着圈,突然一个念头如闪电般袭击了我。我被自己意识到的念头吓坏了。
    哦,天啦,这不可能!这太恐怖了。
    告诉我,你到底怎么了,你要找什么笔记本你告诉我,你不要这样,你吓到我了!
    她不理我。她打开柜子把衣服一件一件扔在床上,直到柜子里空空的。然后再把衣服一件一件放进去。
    楠,笔记本不可能在衣柜里,是什么笔记本?告诉我,我帮你找!
    她仍然不理我,来到厨房,拉开冰箱,把冰箱里的东西全部拿了出来,嘴里仍然念叨着我的笔记本不见了,我的笔记本不见了。
    我被她的行为惊呆了,我不敢相信。
    我说够了楠,别再找了,没有什么笔记本,你到底怎么了?你是不是病了?我要带你去看医生。我一边说一边拽着她的胳臂。
    我病了?不,我没病,你才病了呢,我要找我的笔记本。楠用力地甩开我,我从没想到楠有如此大的力量,竟然差点将我摔倒。那一刻我觉得毛骨悚然,我第一次看到一个正常人向疯狂的边缘迈进,有毁灭一切的力量。
    我傻傻地跟在她的身后,楠几乎翻遍了家中所有能放东西的地方,看着屋里一片狼藉,我的大脑空空的,这到底是怎么了?是什么困扰着她?难道真像她所说,她的体内流着母亲疯狂的因子吗?
    我被突如其来的悲哀打倒了,我睁大眼睛看着她寻找着不存在的见鬼的笔记本,眼前一片黑暗,我想帮助她走出来,可是却束手无策。那一刻我觉得要疯的不是她,而是我。
    后来她好像终于累了,安静了下来,又呆呆地站在阳台上看着下面。我上前轻轻地抱住她,怕惊动了她,看她那个样子,我担心她会像她的母亲一样从上面跳下去。抱着她我再也忍不住眼泪,这都是我的错,我早该注意到的,我怎么能这样忽视她的感受,而一味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我不能原谅我自己。
    有很长一段时间我不敢去上班,楠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不知她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来。我每天坐在家里看着她。大多数时候她是安静的,太安静了。除了她仍然在寻找着她的笔记本。为这,我买了很多笔记本放在书桌里,柜子里,希望有一天她能找到,可是她在找的时候看也不看一下就扔在地上。我说楠这不是你要找的笔记本吗?她却说这不是笔记本,我要找我的笔记本。从这一点上她确实有一个疯子的固执与坚持。
    楠病了,她确实病了。她的病在怀孕的时候已初露端倪,只是没有引起我足够的重视。我想我不能这样坐等下去了,我必须带她去看医生。我连哄带骗的将她带到医院,向医生详细地讲了她的情况,包括她母亲的情况。当医生听完我的讲述,医生说她的病可能跟她母亲有关,跟童年的阴影有关系,如果能知道这一点,打开她心中的这个结,一切就有可能豁然开朗。
    可是我对楠的过去一无所知,虽然我曾经问过她母亲是怎样疯的,到底发生过什么,可楠总是避而不答。我从未听楠讲过她的父亲,好像这个人从来就没有存在过。自从她母亲死后,我再也没有听说过她家里任何一个人的事情,显然也没有兄弟姐妹。那一刻我发现自己对楠几乎是一无所知。
    医生建议让楠住院疗养一段时间,可一想到她母亲从疗养院的窗子跳下来,我就心惊肉跳的,我无法想象让楠呆在疗养院里和一群真正的疯子呆在一起。我想精神病是可以传染的,比任何一种疾病传染的速度都要快,如果把楠放在那种地方,无疑是将她推向她母亲走过的路。所以我只能带楠回家。
   
    十九
   
    文的叙述停留在这里,这听起来简直像一个故事而不是真实的,我无法把一个疯子的形象和楠联系在一起,她是那样沉静,可仔细想想似乎也有一种可能性,每天沉溺于内心世界里不能自拔,有可能就把自己逼进死胡同。可是我对后来的事感到好奇,如果楠曾经已经站在疯狂的边缘,那她又是如何重新恢复正常的呢?于是我这样问文,我知道不应该催促他,可是这种疑问太强烈了。
    文的表情痛苦不堪。
    以后的日子是难以想象的,你无法想象跟一个几近疯狂的人生活在一起是一种什么滋味。那是一种一睡就醒,一热就冷,一崩就断的感觉,每天心都悬挂着落不下来,脚仿佛没踏在地上,没着儿没落儿的,像风筝一样悬在半空中。好在楠一般情况下都是安静的,可是这种安静真的让人害怕,你不知下一步她会做什么,你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去判断,更让人无可忍受的是你无法和她沟通,每天面对着的都是你无法意想的问题,我想人很多时候会有恐惧感就来自这种不确定性,一种未知,而我每天都生活在这种不确定和未知中,我觉得自己的神经已经被这种恐惧扯的细长,稍稍用力它都会断掉。
    每天我小心翼翼的陪着她,不过有一段时间楠看起来很正常,甚至是快乐的。她的眼神变得清澈,宛如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安逸、娴静,没有忧伤,没有爱憎,没有提防和危险,脸庞显得楚楚动人,这是我认识她以来从未有过的。并且她对我非常的依赖,有时像个孩子依偎在我身旁,我甚至可以和她聊天,虽然有时这种聊天只是云里雾里不知所以,可毕竟我们可以交流了。这种时候她看起来很正常,我都不敢相信她病了。可是这种表面的正常看起来也许过于正常而显得不太正常。有时她还会写几首小诗拿给我看,用一种期待的目光看着我,仿佛一个等待大人认可的孩子。她的这种表情让我心疼。
    我的心里充满了一种柔情,同时又有一种快乐,真的,也许你不相信,那段时间我真的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快乐,虽然心中仍有恐惧,但是和楠正常的时候恐惧完全不同,我可以像照顾一个孩子一样照顾她,不用担心我说的话做的事她会怎么看我,我跟她说很多话,不管她能不能理解,似乎要把过去一直压在心里的话全部说出来。
    有时想想我这到底是一种什么心态,可能一直源于我在楠面前没有自信吧,我总是担心这个担心那个,担心这句话她会怎么想,担心这样做她会怎么看,可现在我不再担心了,我似乎第一次真正地可以去爱她。听起来是不是很荒谬?想想我自己也觉得很荒谬。
    可是这种状况没有持续多久。
    有一次我从外面回来,她正趴在桌上写一首诗,见我回来马上把它藏了起来,我问她在写什么,她只是忽闪着大眼睛看我。我抢着要看,后来她把这首诗递给了我,并且有点不好意思地看着我,那绝对是一个正常人的目光,给我一种错觉,觉得这一切只不过是楠的一个恶作剧而已。
    我记得那首诗是这样写的:
   
    太阳哭了
    月亮露出了笑脸
    小草枕着我的泪水
    睡着了
   
    撒旦踩着黑暗
    敲着我的门窗
    探头探脑
    向我张开双臂
    跟我走吧!
   
    一只蝴蝶翩翩飞舞
    飘过2104
    无声无息
    坠落
    ……
   
   

    看完这首诗,我有点摸不着头脑,说实话这首诗与我曾经看过的她写的诗相比,并不算好诗,显得很幼稚,特别是头一节。而第三节又是什么意思呢?“蝴蝶飘过2104,坠落,”这是什么意思?2104代表什么?我问楠,楠眨了眨眼睛好像在努力去想,然后摇了摇头,显然她自己也不知道2104代表什么。我又问你不知代表什么可为什么要写呢?她还是摇摇头,然后她的眼睛逐渐变得幽深,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来到阳台上,伸出头往外看,说他掉下去了。
    我站在她旁边,尽量用平和的口气问谁掉下去了,你说什么东西掉下去了?
    她看了看我,用一种不耐烦的口气说他掉下去了!
    我不敢扭着她,就说好了他掉下去了,他掉下去了,我们进屋去吧!
    我要找我的笔记本,我要找我的笔记本,我的笔记本哪儿去了?
    我一听完了,她又钻进了牛角尖,她又要找她的笔记本了。可是那笔记本到底在哪儿?我怎么从来就没见过呢?我开始意识到这个笔记本对她很重要,如果找到这个笔记本对于她的病可能会有很大的帮助。
   
    二十
   
    一个月过去了,楠的病情没有任何好转。我按医生的吩咐每天临睡前给她服适量的安定片,可是我发现这对她的病情没有任何帮助,只能让她的精神更加的恍惚,后来我就把安定片停了。在我的观念中,精神病是无法靠药物来治愈的,后来我看了大量有观精神病学研究方面的书。书上说随着社会的发展,人们面临压力的增大,使得精神病患者呈增长的趋势,这源于无法说明而又排解不开的焦虑。药物的治疗只是一种辅助的疗法,要想找到病因必须依靠精神疗法。在治疗中,有时病人自己能奇迹般的找到康复之路,而医生大多数时候却无能为力。
    如果是这样,我想楠的病医生们或许也帮不上什么,过量的药物只能使她的精神处于沉睡状态,而精神的沉睡对于精神病的治疗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帮助。
    为了解开楠心中的结,我开始加入寻找笔记本的行动。几乎将整个家都翻得底朝天,也没找到那个笔记本。到底是什么样的笔记本呢?我以前从未见过她用过什么笔记本,她一般只用电脑来写东西的。可是自从她病了以后,就再也没用过电脑。我在整理电脑的时候,发现她过去写的诗,很多,其中有一首诗引起我的注意,这首诗和我前两天刚看的那首诗似乎有某种关联:
   
    你为什么总探头探脑
    悬挂在窗前飘荡
    在荡漾中悄然死去
    “啪”落在地上。
   
    你死在六月的窗口
    阳光积雪般绵延
    将我消溶
    成冰
   
……
   
   
    这两首诗确实有某种关联,可我又说不清楚这种关联到底在哪里,从诗中我发现似乎有东西从窗子掉下去了,也许是一个人也许是别的什么东西,总之是有东西从窗子掉下去了,这是不是在说她母亲呢?可是又不太像,她母亲的死给了她这么大的困扰吗?在我的记忆中她母亲的死并没有给她带来这么大的震动,可如果不是,那到底谁从窗子掉下去了呢?如果能找到答案,也许就能找到楠内心的那个死结。
    在整理房间的时候,我偶然发现了一张被剪下的旧报纸,只有小小的豆腐块的大小。这张剪报被夹在一本书里,颜色已经泛黄,大概是很多年前的报纸,由于是从报纸上剪下来的,上面没有显示时间。我看了一下内容,内容是这样的:
   
    (本报讯记者刘盈)昨天夜里零点左右,经纬路1号家属院有一男子从21楼的阳台上坠落,当场死亡。
    据警方初步调查,此男子名叫张维,生前为一业余歌手,和21楼女主人黎宛关系暧昧。听周围居民反映,二人经常出双入对。张维从楼上坠落时,黎宛和其女儿均在家中。经警方询问,黎宛声称张维来她家之前喝了很多酒,最近他们的关系很不稳定,后来他们大吵了一架。并且张维对她大打出手。当张维从阳台上跳下去时,她正躲在卫生间里哭泣。后来听到女儿的尖叫她才从卫生间里冲出来,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会跳楼。至于张维跳楼的原因是不是真如黎宛所讲的那样,还需警方进一步的调查。请关注此案后续的相关报道。
       
   
    看完这段报道,我当时被震惊了,黎宛不是楠的母亲吗?我怎么从未听楠提起张维这个人?张维从她家里跳下来了,这是不是楠一直说的那句话:他掉下去了!如果我猜的没错,张维从她家的阳台上跳下去时正好楠就在旁边,她亲眼目睹了这一切。那楠母亲的病是否也跟此事有关呢?
    我悄悄地收起了这份剪报,楠这时正站在阳台上发呆。我来到阳台上看着她,楠好像沉浸在某种回忆中,对我的到来毫无察觉。可怜的楠,到底是什么在困扰着她呢?如果是张维的跳楼,那也不是她的过错,到底还发生了什么呢?我们在一起生活了四年了,可是我却对她一无所知,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包括她的内心世界,现在对我来说统统是个谜,这真让人难过。我走到楠的身后,轻轻地拥着她说楠,进屋去吧,别总站在这里,下面什么也没有。
    楠看了看我,说他在下面呢,我看见他在下面。
    不,楠,你看错了,下面什么也没有,你看,下面真的什么也没有。
    可楠仍喃喃地说他在下面,我看见了,他在下面。
    谁在下面?告诉我,谁在下面?你看见什么了?
    他掉下去了,他掉下去了。说来说去楠总是重复着这几句话。我知道她指的是张维,我是不是应该提醒她?这样会不会太冒险呢?我在犹豫着。最后我决定冒险,说不定会对她有所帮助。
    我说楠,谁掉下去了?是张维吗?
    楠突然转过身,惊恐地看着我,嘴巴张的大大的,突然奔向屋里,一边跑一边喊着:啊,他掉下去了,他掉下去了。我紧跟着她跑进屋里,看楠缩在角落里发抖,她看起来吓坏了,我的心感到一阵疼痛,我不应该逼她的,我走近她紧紧地把她抱在怀里,安抚着她。
    没事了亲爱的,没事了,他掉下去了,这不是你的错,这不是你的错!
    楠缩在我的怀里瑟瑟发抖。这不是我的错,不是我的错,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张维不是自己跳下去的吗?我当时愣住了。
    什么不是故意的?楠,告诉我,什么不是故意的?
    楠忽然挣脱我的胳臂向阳台冲了过去,一边奔跑一边喊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我被吓坏了,阳台的落地窗是开着的,我担心楠会疯狂的从上面跳下去,我从后命拼命抱着楠的腰把她拖进屋里,楠疯狂的挣扎着,用力地咬了我的胳臂。我紧紧地勒着她,拼命摇着她的肩膀,可能由于过分的恐惧和激动,她突然晕过去了。
不要问我为什么笑,我笑是因为我不想变成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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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03:36 |只看该作者

第三章  窗子后面是空的


    不要在窗口张望,因为里面什么也没有,窗子后面是空的。

   
    二十一
   
    文的叙述停在这里。他站起身走到窗口看着外面。由于我所居住的这座公寓是高层,并且两座高层离得非常近,只能看到另一座楼的窗户。文就这样长久地站在窗前,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我走到文的身后,你在想什么?
    什么也没想。
    哦,这是个很傻的问题。
    接着是长久的沉默。
    你看到对面的窗户了吗?你想如果打开那扇窗户,你会看到什么?文指着对面的窗户。
    不知道。或许有人在打牌,或许在上厕所,或许在欢笑,或许在哭泣,或许在吵架,或许在做爱,或许在聚会,或许独自一人发呆,或许有人刚出生,或许有人就要死去了。有任何一种可能。
    文不置可否的笑笑。
    那你会看到什么?
    文转过身子看着我的眼睛。
    什么也看不到,因为窗子后面是空的。
    空的?
    是的,空的。
    我不懂。那我们看到的是什么?
    我们什么也没看到。
    我陷入沉默。一边品味着文的话,似懂非懂。
    过了很久,我问文,那你为什么要站在窗口?如果窗子后面什么也没有的话?
    为了让别人看到。
    这不是很矛盾吗?
    是的,是很矛盾。说完文看了看我,转身离开窗口,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我跟着他也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后来呢?
    什么后来?
    后来发生了什么?我指你和楠。
    正如你看到的,我们离婚了。
    可是为什么?我还是不明白。
    我也不太明白。
   
    二十二
   
    后来楠的病奇迹般的康复了。这再一次证明人的精神的不可捉摸。或许很多往事压在她心里太久了,在一个合适的时间终于暴发,也终于找到了一个出口,这对她来说未尝不是件好事。
    楠的病的好转开始是以不停的流泪表现出来的。她拒绝开口讲话,不吃不喝。我从未见过她的眼泪,就连她母亲的死她都未曾哭过。经过泪水的冲洗,楠终于平静了下来。
    我在等待着,等待楠跟我讲述过去究竟发生过什么,可她始终以沉默来回答我。不过在我内心也隐约意识到一些。我不想再去追问她,她的病好了,这是最重要的。可是这对我们之间的
    关系没有任何帮助,我们再次走进死胡同。
    窗子是关着的,窗帘是拉上的。楠再也不站在阳台上看着外面。从清晨到黑暗的来临,每天时间在窗帘上流动。楠用窗帘将自己紧紧地裹了起来,目光戒备地看着这个世界。她再一次将我拒之门外。
    我们似乎生活在真空里面,那种寂静喧嚣着向我压来,让我无法喘息。我以为经过这场劫难,我们会走的更近一点,可是我错了。中间隔着茫茫大海,我们只能坐在对岸两两相望,而无能为力。
    有时我想,为什么楠生病的时候,生活和现在相比似乎更正常,可现在她好了,我们竟不会生活了。到底是她好了还是现在我们都病了,有时我分不清楚。我想我们是有病的,并且病的不轻。
    后来正如你看到的,楠离开了我。原因可能因为我们太相象了,我们不会生活,不会面对。这是必然的结局。在她离开我之前,她还是把一切都告诉了我,我想在她打算告诉我真相的那一天就已经下定了决心要离开我。
    如果让我选择,我宁愿什么也不知道,可是她把一切都告诉了我,2104,笔记本、蝴蝶的坠落,会飞的窗子都有了合适的归宿。楠似乎在那一天将她所有的话都说完了,说完之后她就走了,离开了我。原本我们可以更亲密的,因为我们之间再无隔阂,挡在我们之间的障碍没有了,可是结果却是结束。真正的结束。爱情是需要障碍的。生活也是。无言要比无话好的多。
    她说她必须离开我,我是她不愿面对的现实和曾经的往事,她走之前依偎在我的怀中,眼神清澈见底,神情安宁。那时候我清晰地听见心中的声音,我是如此地爱着这个女人,我想她心中一定发出了同样的声音,那是我最幸福的时刻。我们的心第一次离的如此近,近的听得到彼此的心跳声。可是她走了,走的时候很宁静,这是唯一让我感到安慰的。她终于从往事的阴影中走了出来,走出了我的生活。
    对于她临走时跟我说过的话,我不想再说,一切都已经过去了,提及这些往事没有任何意义,至于她到底说过什么,这一点也不重要,这是个空洞和阴郁的年代,我们面对着的是更多的消失和告别。任何事都不应该感觉奇怪和不可接受。我并不感觉到痛苦,只是有点伤感。
    我之所以跟你说这些,是因为我想告别往事,而告别必须让我卸下这些压在我心里的太久的重担,我知道这样很自私,可是我别无选择。有时为了防止失声叫喊,我们哼唱和倾诉;为了逃避黑暗,我们闭上眼睛。
   
    二十三
   
    文走了,文走的时候也很平静。他走之前紧紧地拥抱了我一下,亲亲我的额头,仿佛我是个孩子,然后他就走了。把他的重担丢给了我,而我应该把它丢给谁呢?
    我的大脑被塞的满满的,发出寂静而喧嚣的声音。我用力抓抓自己的头发,点燃了一根烟狠狠地抽了一口,然后我在衣镜前看到了自己的影子,顿时手僵硬成一种可耻的姿势。我舔了一下干裂的嘴唇,站起身来走到窗前。天已经黑了,一扇扇窗户亮起了灯光,显得错落有致。如果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那么是否可以反过来说呢?窗户是心灵的眼睛。如果窗外人声嘈杂,请关好窗户安静的默想,或闭上眼睛睡觉。可是在那窗子后面有什么呢?
    窗子后面是空的。
    如果窗户后面是空的为什么还要站在窗前?
    因为想被别人看到。
    我轻轻地拉上窗帘,在床上躺下,可是眼睛却洞张着。
   
    窗外传来轻轻的吟泣
    敲打着灰色的门窗
    请打开这扇门吧
    不要让黑暗将我埋葬
   
    可怜的人儿
    不要站在窗口张望
    里面什么也没有
    窗子后面是空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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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03:36 |只看该作者
写得很认真!
只是感觉里面的问号多了点,这些东西最好让小说在叙述行进和展开的过程中自然而然地去呈现,而不要很直接地提出来。
http://wopdindin.blogcn.com/index.s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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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03:37 |只看该作者
谢谢你,自己也感觉某些地方不对劲,就是说不上来,修改时会考虑你的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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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03:37 |只看该作者
小说好长,一会儿再看.
如果男女之间注定有故事发生,那么发生的故事一定是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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