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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为交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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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03:36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他每天晚上10点准时打电话给她。她每天晚上10点准时等他的电话。
他们彼此相信对方，渐渐把网络上的相识变成现实中的默契。

三个月前，他在她的论坛里认识了她。
他和她约在一起聊天，他喜欢和她说话，她喜欢他的说话方式。

他是个开朗的男孩子，她有些忧郁。他们的谈话总是一字一顿，很有规则。
在他眼里，她是个干净美丽有些羞涩的女孩子；
在她眼里，她是个开朗阳光有些腼腆的男孩子。
他们固执的相信自己的想法，并始终觉得彼此很近。

在那些花开花落的日子。他始终会等着她的出现。她的QQ上线，他的脸便出现真实的笑颜。
在他眼里，她是安慰，是浓香咖啡里不可缺少的调味糖。在暗夜，她是火红的绯花，妖娆的蔓延。
他尤其喜欢这样的女子，每句话都有深刻的内涵，文字华丽却不庸俗。于是一个月后，他告诉她，他喜欢她。
她告诉他总会有这么一天。他问她为什么。她说，我不就是一粒药丸，成就了你的阴晴圆缺。

他向她要了电话号码，并许诺无论如何每天晚上10点都会给她打电话。

她的声音是温和安静的，就像她柔美的唇线，他始终相信她就是他想象的样子。

他和她聊了好久，从灯火通明聊到漆黑的深夜，从繁华嘈杂聊到万籁俱寂。
他给她讲自己的故事。讲他如何从那么北方的村镇来到这个繁华的都市，看到川流不息的景象便会思念故乡宁静祥和的村庄。面对这个陌生的城市是多么的无助和孤独，讲自己是如何适应这个复杂的社会，并靠自己的本事得以立足，养活自己。

他说着，她听着。
他知道自己的在倾诉，她知道在聆听一段段感人的故事。
她会想，比起他来，自己就像囚巨在空洞里的鸟，渐渐丧失了飞翔的本领。
她告诉他想出去走走，看看外面不一样的世界。
暂时逃避繁华下隐藏着的空虚寂寥。
他说如果可以，没准有一天他会带她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她笑着挂了电话。
往后的日子里，电话是他们交心的工具。他的拨打和她的等待是固定的日程。
等待与盼望交织成了一条线，在年轻的心口里渐渐蔓延。

她渐渐觉得他并不完全如她的想象，他有更加深刻的领悟和思想，以及那些从未想过的动人的故事。聆听他的倾诉是件幸福的事情。她愿意为此久等。在他眼里，他是个有故事的人。

她喜欢这样的男孩子。从他的谈吐里她渐渐了解到外面那个更加深刻的世界，他为那些陌生的世界覆盖了丰富的人文色彩。

渐渐。
他会告诉她一天都做了什么，又经历了什么新鲜事。她会给他说她昨晚梦见了什么。
他是公司的设计师，她是专栏写手。
他们都是小丑。一个在尽情跳舞，一个在固守青春。一个繁华似锦，一个暗自深沉。年华公平的流淌。

日子一如往日反复。
他继续搞他的设计，她继续写她的文字。一起等待晚上那段时间。
他们知道只有在那段时间里彼此才是熟悉的，额外的时间都是单纯地陌生。
他们从未见过面，甚至都没有交换过照片。他只知道她有着长长的头发，额前留着刘海。
她只知道他习惯的穿着是笔挺的西装。
他们住在同一个城市。

这一天，一切近乎不大寻常。
晚上10点的钟声响过，而她却未等到他的电话。
也许是有什么事情或者是忘记了时间，她继续等着。
时间如流水般划过了午夜12点。她还是没有等到那熟悉的声音。
她有种不祥的预感，或许发生了什么事。

接连的几天，她都没有接到他的电话，日子过的有些恍惚。那种预感越来越深刻，像已经逼近的现实。他的手机关机，她无可适从。

不想遇到的现实还是出现了，一如她的预料。他出车祸了。
他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给她打了电话。
那天他去联系业务，开车行驶的时候为了躲过一个横穿马路的小孩子，与迎面而来的大货车相撞。随后便一无所知，只知道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安静的病房里。

夜晚的病房安静的叫人窒息，他得知公司的同事都来看过他，人们匆匆的来也匆匆的走，留给他一个人难以承受的孤单。

她问他病房里有没有鲜花，他说屋子里摆满了同事送的粉红色的康乃馨，清香可人，暗夜的病房里只有那些沉默的花在陪伴。
他告诉她自己很寂寞，其实自己最喜欢的是白色的玉兰。幽雅静默，芳香沁人心脾。
那些粉红色的花就像一张张陌生的面孔，远远的观望着他的孤单。

她不说话。她很难过。为他的身体的伤，为他心灵的伤。眼里有大颗晶莹要迸发出来。

他问她会来看他吗。她短暂的沉寂，说会的。于是便挂下了电话。
他们都在想象见面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那一天会不会很远。

或许人总是在预料之外萌生想法。
那天她走在街上，路过一家花店，店前摆满了各色的鲜花，竞相绽放。在她眼里，那是旺盛的生命。她想到病床上的他，突然有给他买花的冲动。她买了一束洁白的玉兰花，用红色的绳子扎起来，捧回了家。

夜晚10点，她间接的打听他所住的那个医院的地址，想以自己的突然出现给他一个惊喜。
他没有察觉，她期待着与他的初次见面，脑海里浮现着印象中他的样子，干净的脸阳光般的笑容。

第二天的早晨，她早早醒来，躺在床上拿着镜子看自己的模样，阳光从窗帘的细缝渗透进来洋洋洒洒的照在她的脸上，在墙壁上勾勒出面庞的轮廓，弯曲的线条是她复杂的心情。

洁白的玉兰依然鲜艳，她把那些花的根泡在水里，看着里面可爱的小气泡，心情像有温和的阳光抚慰。次早拿起来的时候依然新鲜妩媚。

她决定上午去看他。

她穿了件黑色的大衣，拿着陪她睡了一夜的玉兰花，走了出去。
北方城市的冬天寒冷的更加深刻，她下意识的裹紧衣服，同时把那束花掩藏在大衣下，担心被风吹落了叶片。

不知道走了多长时间走了多么远，她来到了他所在的医院楼下。
白色的楼房和遍地的雪花纠缠在一起，在清晨的雾霭里挺立着。
在她眼里，这苍白色的建筑里注定是有温情的，她始终相信她会遇到真实的他。

主楼。302房间。这是个单人病房。他就住在这间病房里。
不知不觉，她来到了病房门口。隔着窗户她看到了他。
消瘦的脸庞，略显苍白的皮肤，安静的躺在病床上。
也许她并没有做好准备尽管她想给他一个惊喜，她只是突然觉得在他熟睡的时候进去不大合适，于是她就坐在走廊的长椅上，静静的等。她看了看表，还不到八点，这在周末本应该是个睡觉的时间。

时间滴答滴答的过去了。
她捧着那束花安静的坐在那里，隔着窗户窥探里面的他，等待他的醒来。
她的手机突然响了，是他。他问她在干什么。她看到他躺在床上说话的表情真像一个大孩子。
她问他是否希望她能够来看他。他笑着说当然，只是这一天也许会很遥远。

她忍不住了，挂掉电话，轻轻的推开门，拿着那束洁白的玉兰站在门口。
他与她四目相对，久久不能说话，安静的病房更加沉寂。

她笑了，他也笑了。他说真没想到她真的会来，她说真没想到会来看他。
她把白玉兰插进花瓶，替换掉了那些枯萎的玫瑰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