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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白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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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03:37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灰白片段之马桶上的传说
                              克里特
一
A坐在冰冷的抽水马桶上，看见镜子里一张疲倦的面容。她的眼睛近视而且散光，最近常常莫名其妙地流泪。镜子里的人在笑，她不知道为什么。十七年来，她就像个木偶擅于做出各种麻木的表情。处于惯性她笑得更加厉害了。
A娓娓动人地向她叙述：她要赚很多钱。实现很多理想。她的理想都是破坏性的。其中之一是毁掉某所学校。她坐在那个宽敞明亮的教室里，听着年轻美貌的男老师讲课，对那些内容毫无兴趣——它们和生存毫无边际联系。对男老师的兴趣使她忍住恶心，迎向他闪烁着的目光，他有时会把她看得不好意思低下头去。一堆堆的废话。低头的时候她差点吐出来。男老师是教生物的，她很想知道如果诱惑他会有怎样的效果，她知道他喜欢她，她还知道这位老师是一个极其放纵个性恣肆的人，当着全体同学的面诱惑他，他的本性会暴露得一干二净。她要让那些孩子顿悟，然后整座学校会变成肉和火的天堂或者地狱。这样，她对自己总算有了点信心。可爸爸呢？爸爸会很失望，那又如何，爸爸也是男人，而且——
   “小琳，我要走了。你一个人好好在家呆着，慢慢复习功课吧。不要乱跑。”是爸爸的声音。
——而且爸爸是个很有魅力的男子，A想起他年轻时的照片，真的特别英俊，做事往往能给人带来不经意的惊喜，难怪妈妈会爱上他。可惜爸爸那时实在太年轻，把一切都看得过于简单不计后果，以至后来妈妈会跟别人跑掉。那之后他终于成熟起来，一个人把琳养大。如今琳即将参加高考，对于她的要求他几乎从无异议。不管怎么说，她是感激爸爸的，她渴望有一天能够报答他，A坐在马桶上，模糊地看见镜子里美丽的面庞，她仿佛意识到了什么——现在的爸爸比年轻时更能令她心动，他的胡渣在她柔软的嘴唇上摩擦一定很好玩。是的，她要报答这个男人，不是用语言或者成绩，而是如今作为一个美丽女人——她所能给予他的全部的爱，她晓得这许多年来他的寂寞，虽然这并不被允许，但是——
   但是，站起来的一刹那，她的决心已彻底崩溃，一切变化的速度令人窒息，她想到了除己之外的后果，之后呢？爸爸还是会很失望，不仅对自己的女儿还有自己……这就是她的报答么？她只能带来灾难。这次A又变成了叫做琳的小女孩，刚才的故事变成了玩笑沉没在潜意识里，哗哗的流水声，镜子里意犹未尽的面孔——笑到后来，她突然开始落泪。琳对自己说，应该成熟一点了吧，于是她戴上眼镜，冲着镜子里下体黑亮的阴毛微笑。
二
A坐在冰冷的抽水马桶上，狠狠向地板吐了一口唾沫。他拼命咬住嘴唇。皮破了开始出血。喉咙里一些苦涩的东西在滚动。他忍不住闭上双眼，泪水夺眶而出。
他忘不了一个小时前的耻辱，那个小混蛋居然明火执仗地扬言，可以马上让父亲炒他的鱿鱼，换作二十年前，小混蛋早该趴在地上向他道歉求饶，而当下说“对不起”的人却是他自己，目的也正是为了小混蛋的父亲保留他的工作，最后呢，他还要在这里流下无奈的泪水。
小混蛋的话清晰得如同镜子里白色的墙壁，上面画着一些污秽不堪的男男女女。“听说老A的女儿是一挺靓的小妞，怎么样，有空介绍给本少爷认识认识呀！”“或者，我自己去找也可以？！”“哎哟，老A你怎么了，你好象很兴奋呀！”“摔盘子干嘛，泼妇行径为之不得啊。还是因为愤怒你要爆发小宇宙了？”“帅哥，你终于变成超级撒亚人了，来吧，本少爷期待已久！”“放手……我操！给你脸还不要脸了！不想干回家干你女儿去……”A不明白自己是怎么忍下来的，决不是因为他们人多！他现在已决心让小混蛋为那些事后悔，还有小混蛋的父亲，是小孩子我就要让着他任他说那种污蔑人格的话？他的威胁决非玩笑，可还是等到琳高考之后吧，他知道现在找一份月薪500元以上的工作是多么的艰难！只要是为了琳，这些又算什么呢？为了琳，他要做一个伟大的复仇者。无论如何，现在他决不允许琳受到任何打扰，虽然琳已经长大，而且越来越漂亮，漂亮得连他自己都会怦然……不行，任何人都不行，他更不允许自己……
   三
A坐在冰冷的抽水马桶上，觉得屁股在发烫，他试着平静下来，让扭曲的脸变回原来的形状。但，怎么能够让他接受这样的现实？A顺手把窗子打开，黑色的风倏地钻进他的脖子，像一双取暖的手。
A望见镜子里颓败的人，就想把他揪出来揍一顿，可惜这不可能。所以他把镜子（连同那个人）从窗口丢了下去，他可没计算这样会产生什么可怕的后果，也许他心里是这样想的：

      在某一楼层有个摇头晃脑的家伙正准备自杀，忽然看见这么一块玻璃从天上掉下来粉身碎骨，乖乖，接下来的自己难不成也会这样？摔碎的不仅是肉体还有精神！这样，存有侥幸心理的人伸伸舌头，老老实实回家安分生活了。

A怀疑自己是不是救世者来着。
A觉得头发有点长了，这就是芬讨厌他的原因之一？他现在郁闷得想化作一堕落天使，随着这些排泄物消失得无影无踪。芬的话还萦绕在耳旁，“我讨厌你，因为你不但保护不了我，甚至保护不了自己。”夺走芬的人在旁边若无其事地微笑，A知道这两个人自己都得罪不起，芬已经不再是他的妻子。那个男人的打手可能仍停留在附近。换作过去他决不会在乎。但芬已不再是他的妻子，再怎么挣扎也毫无意义。他只能呆呆看着他们静静离去。芬没有回头。
节日快到了，A想起应该把头发剪短一些，光头又如何？反正他已一无所有。慢，还有琳啊，他和芬的宝贝女儿，他忽然不再怨恨芬的离开。他的眼神不再迷离。
他不再怨恨任何人。他从窗口向下望去，奇怪，那面镜子呢？难道已随风而去？
四
A坐在冰冷的抽水马桶上，她刚才好象是睡着了，满头大汗，好象是做了一连串的噩梦。屋子里好象停电了，她有些害怕，就这样坐在一片黑暗中一动不动。
她有些担心。她想起男朋友G，G不知会什么时候来到。因为她刚从国外回来，而G事先并没有得到消息。这样也好，给他一个惊喜，她有点激动，这样G肯定会高兴得把她抱起来吧！
不过现在她并不希望G的来到，以免看到她的狼狈样子，然而开门声偏偏在此刻响起，天哪！要他看到自己坐在马桶上头发凌乱汗水淋漓的模样吗？她满脸通红，虽然这是唯一的洗手间，她还是祈祷G干脆别进来，还好屋里停电，但愿他什么也看不见……
   可是，脚步声有点不对，一个笨重一个轻快，是两个人？难道G会和别的女人……生为女性的疑心使她忧虑起来……不会的！应该只是G的朋友而已。但没等多久一阵淫荡的笑声使她简直绝望，还有那些精彩的对白，她坐在马桶上，感觉自己像电影中的人物。

      那是一片娇媚无比的笑声，引着A的灵魂恍惚来到一片桃树林中，她看到树下的亚当和夏娃正赤身裸体歇斯底里。
      “G，你这样和我乱搞，不怕你以前女朋友知道？”
         “放心！她在国外。她的朋友也都不在此地。”
         “哈，这可是她的房子啊。你就不怕她一声不吭突然回来
   吗？”
         “房子里的东西我可从来不碰，用到的只是这张床而已。
   说起来，这地方真是难得的幽静。”
         “哼，我倒宁愿她回来。我问你，你究竟把我当作什么了
   了？”
         “哎！我不是说过一千遍了嘛！等她一回来，我就告诉她
   所谓苦衷提出分手，除非她愿意留在国内陪我。嘿嘿，这样
   她就会知难而退。”
         “万一她舍得留下呢？”
         “不可能的！若舍得她早就舍得了。哼，说不定现在她正
   在国外某张床上和另一个男人一起……”
         “G，我不管你和她以前怎样。要是你敢耍我……”
         “嘻嘻，怎么会呢？……”
         “哎哟，你就不能小点劲儿，弄得人家好疼……”
         “这怎么能怪我。不是有句话说“痛并快乐着”嘛。”
         “嘻嘻……”

   类似于以前每次从电影院出来，A觉得空荡荡的心中一片压抑，而且卧室里不断传来的呻吟告诉她电影仍未结束。A甚至没有流泪的力气……
   他们持续了大半小时，然后一起离开。在这短暂而漫长的大半小时里，A坐在马桶上度过了她生命中最轻松也是最沉重的时光。谢幕了，她轻轻地说，她轻轻地走进卧室。
舞台上（床上）乱七八糟，借着打火机的微光，她看见了那个鲜血淋淋的避孕套……扑通！她倒了下去……
   五
重新醒来的时候，A发现自己还是在坐在那个抽水马桶上，一样的冰冷，一样的古怪亲切。咦，什么时候来电了？不，那不是灯光，是阳光灿烂的下午，也就是说，刚才的一切全都是梦？地上的烟蒂尚未熄灭，A不知是该悲伤还是庆幸，望着身后的马桶，她一点也不愉快。
A走进卧室，望着一尘不染的床，她不想睡觉也不想做爱。她想，床总该还有点别的用处吧？比如A趴在床上写点东西……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3-12-25 21:45:11编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