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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必须经过的地方
那个卖老鼠药的,坐在路的左边。地面略有坡度,所以,他看起来就像坐在无比高的坡顶,在他的脚下,是一张麻袋,麻袋上照例摆放着药物和死老鼠。那些死老鼠,有的是真实的死老鼠,因为若干死老鼠(具体数目不清楚)就可以换取一包老鼠药,更多的则是真老鼠的皮毛包裹着的一团棉花或其他东西,总之看起来与老鼠无二,甚至比那些真实的死老鼠更像老鼠。它们静止不动,徒有逃跑的姿势。卖老鼠药的偶尔敲一下放在手边的竹梆子,声音激烈,而又沉闷。在他的右侧,是那个算命的瞎子,他们每天都坐在一起。谁会愿意跟卖老鼠药的坐一起呢?瞎子因为瞎,和卖老鼠药的差不多就要结成深厚的友谊了。但,交谈是多余的。瞎子不爱说话,他积攒语言馈赠给那些需要语言慰藉的人们。卖老鼠药的也应该不爱说话,否则他会将竹梆子多敲几下。是的,他敲竹梆子的次数是那么少,少到我们听见他敲的时候往往被吓一跳。不过,他倒也从来没有少敲过,很有规律,也就是说,该敲的时候他肯定会敲一下。虽然经过的人会被吓一跳,但一点也不意外。这就好像有人规定他每天必须敲一定数目的竹梆子,而且最后一次必须是在太阳光线完全消失时分——他每天都是这时候收摊子回家。现在,距离回家的时间大概还有五十敲。
稍远处,也就是和上述两个人大约五十米开外,在巷口那个呈直角的墙边,是支炉子卖茶叶蛋的老太。她的茶叶蛋是普通的茶叶蛋,并没有值得一提的地方,路人可买可不买。如果你实在太饿,而又暂时不能回到家中,那你就停下来买两个。这样的话,老太会很高兴,于是她微笑着打开钢筋锅,使用同样颜色的筷子夹起你所要的数目。与此同时,锅中升腾起的烟雾因为茶叶蛋的缘故似乎也是酱色的,它们在她的白发和面部皱褶间缭绕。如果你想带走再吃,老太会给你一个塑料袋子装着,于是你边走边吃,一路也便会遗留下你剥掉的蛋壳,最后塑料袋也必然会被你随手抛开,在空中飘那么一下,或作一点旋转,继而降落。当然,那样不好,应该就站在炉子边吃完蛋,这样可以为老太省下一个塑料袋,同时还可以向她讨要一张粗糙的手纸擦一擦沾有酱色汁液的手和嘴。你在吃的过程中,当然会随意看看,在老太的身后,也就是刚才所说的那个直角墙面上,贴满了各式各样的广告。它们相叠在一起。有手写的,也有印刷品。还有的,干脆就直接写在墙面上,比如那个“办证刻章”的广告。在联系电话号码后面应该有一个或一群人,他们胸有成竹,制作一切证书和印章,完全可以以假乱真,其技艺之高超令人赞叹。这个当然也不好,你无须管它。应该注意的是墙上新贴的甩卖广告,商家使用的是毛笔(也有可能是画笔)和很时兴的美术字,写有“含泪大清仓”、“不亏本不是人”之类的语句。地点距离这里要更远一点,要走过三条街区才能到达。当然,走起来并没有那么遥远,或者你可以到马路对面的车站等506路公交坐车去。广告中说,506路车可以直达,在一个叫“马市街”的车站下车就可以看到那家商场了。我现在如果去的话,也许会遇见王永强,他前天打电话说昨晚要到我家来,结果没来。但究竟是什么事,他在电话中没说。我如果想知道他找我什么事(而不是购物)就应该去马市街那家商场找他,他在那里当一名保安,常年穿一件跟军装差不多的绿衣服,他是一个邋遢的人,那衣服几乎没有洗过。但我其实不关心他找我什么事,我只是和每天一样继续赶往家中。
在经过瞎子时,他再次请求我算一命。在跨过卖老鼠药的摊子时,几只苍蝇撞了我的腿,而幸好他没有敲竹梆子,直到我走到卖茶叶蛋的老太那儿他才敲了一下。我看广告时并没有停止脚步,我边朝家走边看看马路。这是一条非常宽阔的马路,车辆快速来往,犹如奔涌的河流。那个就在路对面的车站看起来是那样遥远,使我缺乏勇气穿越马路到那儿等车。确实如此,至今我也没有在路这边看见对面那个车站稀稀拉拉的侯车人中有过我的身影。
2003-12-2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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