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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荡秋千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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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36:51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BR>荡秋千的女人<BR>  文/刘少言 <BR>  1.<BR>  <BR>  一个叫郭小群的男孩在一张从作业本撕下来的纸上歪歪斜斜地写道:妈妈死了。我亲爱的妈妈,她死了。不是我用老鼠药药死的。<BR>  <BR>  2.<BR>  <BR>  我在讲述一个故事,一个关于女人的故事,一个叫何梅女人。这个久远的故事模糊到,只剩下挂在浓密、墨绿樟树下一个晃动不止的秋千。秋千是由一根稻草搓成的绳子和一块粗糙的木板构成的,它挂在横向生长的枝桠上。一个纤细的小男孩子呈十子型地张开双手、手松松地箍在稻草绳上,坐在来回摇动的秋千上。他穿着一条乳白色的短裤和一件白色圆领汗衫,剪了个三七分的头,头发刚遮过耳朵。在那小男孩背后,一个妇人,穿着白色长裙,裙子的下摆遮过凉鞋的后跟,当她轻轻推动荡回的秋千时,裙的下摆就扫动了地上的樟树叶子,樟树叶子贴着地面滑动,就跟那妇人的手指滑过那小男孩的后背一样,轻得没有声息。<BR>  <BR>  空气弥漫着好闻的樟树叶味道。<BR>  淡红的夕阳,斜斜地洒在小男孩、妇人和秋千的侧面,地上印着长长的影子。洒在小男孩和妇人侧面的柔和夕阳光如同洒在荡漾的湖面上,一闪一闪,他们在笑。笑声跟泉水滴在岩石上一样清澈、干净。<BR>  <BR>  后来,小男孩不见了。<BR>  妇人坐上了秋千,她偶尔用脚点一下地,秋千就来回晃动了起来,白色裙子也飞动了起来。秋千慢慢升了起来,妇人慢慢降了下来,妇人的重量在逐渐减轻,当她把脖子挂在秋千上时,她似乎只剩下白色长裙,风起了,很微弱的风,妇人继续回来晃动,似乎只是晾在晾衣竹稿上的一席白色长裙,孤单地做着永无休止的简谐运动。<BR>  <BR>  那永无休止来回运动的秋千就跟秋千本身一样永无休止地晃动在郭小群脑海里。然而下面的故事似乎和秋千的联系不大。<BR>  <BR>  3.<BR>  <BR>  故事发生在一个叫香樟树村的南方普通小村庄。<BR>  村子很小,只有50来户人家。村子的顶端有个小水库。田地跟条河流一样,被夹在山与山之间。山很小,跟刚发育少女的乳房。村里的房屋都是依山而建的,村子中间有一片竹林,竹林的边上有棵大樟树。樟树枝繁叶茂,弯曲地生长着,底端粗壮的树杆被磨得很光滑,因为总是有乘凉的村人们坐在上面。<BR>  <BR>  夏天的中午,除了在家睡午觉的,都会聚在竹林边乘凉,因为就算远处的树木静止不动时,竹林都沙沙作响,不知道哪来的风在吹。竹林里有很多各种各样的秋千,小孩子们坐在秋千上荡来荡去。大人们有些坐在桌上打麻将;有些在地上画上棋盘,用石子做棋子下西瓜棋;有些则聊聊庄稼、谈谈家长里短。有些胆大的、寻求刺激的孩子,试图爬上那棵大樟树,把秋千放在樟树的树桠上,却从没一个孩子成功过。直到有一天早上,樟树上挂上了秋千,秋千随着风晃来晃去,仿佛有人推似的。那个早上之后,一户人家里的最后一个小孩也消失不见了,那户人家的房屋从此空荡荡的。在秋千挂上樟树之前的那些日子,发生了一件让多年后村人都无法忘记的事,一谈到那件事无不摇着头,发出长长的叹息声,那真是可怜的一家!一家三口,跟被一道妖风似的,一个接一个刮得不留一个。<BR>  <BR>  那一家三口,和普通的村人们没什么两样,都是老实巴交的庄稼人。<BR>  男人叫郭大林,女人叫何梅,他们一个儿子叫郭小群。<BR>  事情的起因还得从他们起新房子开始。起新房子是多喜庆的事,先是把旧房子拆掉一半,在原地基上起新的,等新房子起了一半时,再拆另一半旧房子,那样就有住的地方,乡下起房子都这样。开工那天,他们家杀了猪、买了编爆、买了好几瓶二锅头,请了石匠、木匠、拉材料的司机、帮工的,开了足足两桌。个个是吃得满脸通红、醉熏熏,等他们抽了几支烟就开始做工。<BR>  <BR>  上他们家得上一个陡峭的坡,问题就出在这个坡上。<BR>  当手扶拖拉机拖着重物时,拖拉机是没足够马力冲上这个坡的,得要几个后生在后面推拖拉机。在刚开饭的时候,司机就已经拉了满满一车用做做基础的毛石。当司机跑到他们家叫他们推车时,饭已经摆在桌上了,他们就说吃完饭再把车子推上来,司机也没坚持,吃完饭更有力气啊。当吃完饭后,司机叫大家去推车,壮实的郭大林,喝了酒又是自家起新房,自然是兴奋,就对他们说,只要一、两个后生就足够了。他鼓起结实的二头肌说,那一拖拉机石头,我一个人都能抬回来。郭大林就带着两个后生推车去了。拖拉机爬到最陡峭的路段时,脱了档,拖拉机就跟开了高速倒档(如果有倒档有高速档的话)样,呼呼地往后倒,位为车尾的郭大林来不及躲开,车轮压过了他的一条大腿,司机被手扶把甩得远远的,两个在车侧面的后生比较幸运,跳到一旁,只是被灌木扎伤了。<BR>  <BR>  当两个后生惊慌失措地跑到郭大林家时,其他人都还在翘着二朗腿抽着烟,讲着荤笑话,笑得前俯后仰的。<BR>  “不得了!出事了!出事了!”<BR>  当他们慌忙地跑到出事地点时,手扶拖拉机歪歪斜斜地翻在了路的岸边;郭大林躺在血泊里呻吟,他的边上形成了一条血流,血朝着下坡方向延伸,似乎它能永远延伸下去;被甩进灌木丛里的司机也伤得不轻,捂着胸口、蜷缩着不停地呻吟。<BR>  “不得了!真的出事了!”<BR>  “怎么办呢?怎么办啊?老天!”<BR>  ······<BR>  <BR>  4.<BR>  <BR>  几个月后,到冬天了,截了一条大腿的郭大林被村人们用躺椅抬回了家,起新房的钱不但用完了还借了外债,医生要求郭大林再住些日子医院,怕伤口会感染。郭大林坚持要回家,他对媳妇何梅说,再怎么医,我都是残废。再说,司机的内伤还没好,还得每个星期给他送钱买药去。然后他又安慰媳妇说,我身体跟牛一样,不会感染的。何梅熬不过丈夫,就让他回来了。心想:在家好好照顾也未尝不可。<BR>  <BR>  村人们知道,医病是个无底洞,借钱给郭大林就是把钱往水里扔,即使他好起来,他也干不了活,没法还。起先还能借到点,后来就算何梅拉着十来岁的郭小群,去别人家借也借不到了。何梅没办法,买不起中药了,就去地里挖点草药,外敷的、内用的。不幸的是,郭大林伤口感染了。家里的鸡、鸭都卖完了,实在没一分钱。郭大林强忍着痛苦,不啃声,心想,躺在床上等死算了。慢慢地,郭大林身子的一边僵硬了下去,中风了,其中一只手也动不了。郭大林想,死就在眼前,今晚闭上眼睛也许第二天再也睁不开了。然而他每天早上都醒来了,听到媳妇折柴火,柴火燃烧发出的“咝咝”声,仿佛火燃烧着自己的胳膊、大腿;听到儿子起床、淑口、背起书包然后喊一声,“爸!妈!我上学去了!”,听到儿子的声息,他就看到了光芒,儿子在长大。<BR>  <BR>  何梅还和往常一样每天挖草药,服侍郭大林,每个星期去次司机家,跟他抱歉地说声,实在没钱,叫他们把药费记在帐本上,等将来再还回他们。<BR>  <BR>  日子就这样挨过去了,春天来了。<BR>  春节那晚,他们一家吃了一盘放了油的青菜,郭大林坐在有靠背的椅子上,何梅喂他的饭。郭小群很兴奋,因为很久没吃放了油的菜了。郭大林夫妇看着儿子很快乐,他们心里也高兴,每年他们夫妇都会给儿子压岁钱,何梅拿出一枚五分的硬币递给儿子,说,这是今年的压岁钱,今年没钱给你买新衣服,压岁钱也少,等来年,再给你买新衣服,给你很多很多的压岁钱,把今年的都补回来。郭小群没接先是对他妈妈说,妈!钱留着给爸买药吧,等爸好起来,什么都好了。接着又对他们俩个说,我先看书了。我听你们的话,好好读书,读书才有前途。<BR>  “孩子长大了!”郭大林欣慰而又忧伤地说。<BR>  “恩!新学期又要开始了,还没学费呢!”<BR>  “我们得想想办法,学一定得上啊!”<BR>  “还欠着别人家一屁股债呢!”<BR>  <BR>  令人欣慰的是,冻结郭大林身体的冰也随着春天的变暖,开始融化,先是他的手指能动了、手臂能动了,接着身躯也可以动了。在春节几天后的早上,郭大林叫儿子郭小群,去山上砍一根小树,用来做拐杖。郭小群感觉到,那日早上的阳光很美好、很灿烂,跟他心情一样,爸爸能下床了。<BR>  <BR>  接下来几日,是他们家自郭大林出事之后,最为幸福的时光。<BR>  何梅和郭小群扶着郭大林,一次又一次地练习用拐杖行走。他们的笑声,穿透了半边的房屋,远远地回荡在这个平静的村子。<BR>  何梅走在村子里见人就说:“我家男人可以走了!”<BR>  郭小群也见人就说:“我爸爸能走了!”<BR>  <BR>  没几日后,郭大林拄着拐杖在村里的道路上来回走动,郭小群紧张地跟在他身边,总是试图扶郭大林。每次当郭小群扶他时,他都叫郭小群别扶,说他一个人能走。郭大林在村里走了几天,每次何梅都叫郭小群跟着爸爸。郭大林则说,不用了,我一个人能行。不过每次郭小群都会紧紧跟在郭大林后面。一天,郭大林忽然火气冲天地对郭小群说,你跟个屁啊!我又不是三岁小孩。我不能走啊?滚一边玩去!别碍手碍脚的。郭小群沮丧地跑开了,心里很是难受,以前爸爸从没这么待过他,人拐了,是不是连心都拐了?郭小群就和一帮伙伴们玩去了。<BR>  <BR>  很久了,郭小群都没和伙伴们这么快乐地玩过。<BR>  等他回家时,都傍晚了。<BR>  到了家就喊,妈妈,我回来了。他没和往常一样喊爸爸,他以为爸爸肯定在屋里了,心里还在生爸爸的气。<BR>  何梅问:“你爸爸呢?”<BR>  “爸爸不在家吗?”郭小群诧异地反问道。<BR>  “不在啊!你不是一直跟着他吗?”<BR>  郭小群还气鼓鼓地说:“爸爸,他叫我别跟着他,说我碍手碍脚!”<BR>  “快跟我出去找找!”何梅焦急地说。<BR>  当何梅牵着郭小群的手走到门口时,嘴里喃喃自语说,你这孩子!一点都不乖,把爸爸都跟丢了。郭大林的声音响起了:“我不是回来了啊?别担心!我好好的。”只见郭大林站在晒场的暮色里。<BR>  <BR>  在饭桌上,郭大林从裤兜里,掏一堆一毛、两毛、一块的钞票,对何梅说,这里大概有十几块吧。然后又叫郭小群,来,数一数。<BR>  何梅问:“那来的钱啊?”<BR>  郭大林:“跟朋友借的呗!”<BR>  “跟谁啊?我得记在账本上。”<BR>  “别问了!我一朋友。我记得呢。不用记了!”郭大林说完又接着说,“儿子学费多少啊?”<BR>  “去年是24块!”<BR>  “还差点。每天我再去借借!”郭大林说。<BR>  “叫小群陪你去吧。你一个行动不方便!”<BR>  “不用了。我能行的。别让孩子跟着我们受气!”<BR>  “恩。也是。不过你要小心点哦!”<BR>  <BR>  接下去几天,郭大林每天都出去,不过钞票越来越少。<BR>  到了开学的日子,学费倒是凑齐了。尽管,何梅对丈夫每次借的钱都是零钱有点疑惑,不过也没多想,孩子上学重要。<BR>  <BR>  他们家的生活稍稍缓解了点,似乎恢复了以往没发生事故之前。<BR>  郭大林依旧每天出去,比郭小群上学还早。郭小群所读学校离他家有三、四里路,一天课外活动,他看见不远村子里有一个人在乞讨,背影像极了他爸爸。他定定站着那,看着远处那个乞讨的人,不料那人扭过头朝郭小群这边看了看,那人随即扭回头,一拐一拐地慌忙地朝村里走去。郭小群看见了,那是他爸爸。郭小群跑开后,蹲在墙脚边哭了起来。<BR>  <BR>  其实何梅早已知道,她丈夫是去乞讨去了。<BR>  丈夫没跟她说,她也不问。她知道,她丈夫是个要面子、倔强的人。<BR>  <BR>  那天等郭小群放学回到家,郭大林还没回来。<BR>  郭小群怕见爸爸,同样郭大林也怕见儿子。因为,爸爸讨饭了,多让人尴尬,会让同学耻笑的;儿子知道了他的秘密。<BR>  <BR>  那晚郭大林很晚才回来,那时郭小群都上床了。郭小群没睡着,他听到爸爸的手杖拄在地上的声音、他的咳嗽声、他洗脚水的哗哗声,然后他就睡着了。他没想到,这是他最后一次听到爸爸的声息。<BR>  <BR>  5.<BR>  <BR>  早上起来后,郭小群问妈妈,爸爸去哪了?<BR>  其实他内心里,希望爸爸没出去,因为他不想被其他同学说是讨饭的儿子,他不想在同学面前抬不起头。<BR>  何梅说,没见啊,我一起床就没见呢。他早餐都没吃呢。也许是出去散步去了,等下就会回来吧。<BR>  郭小群闷闷不乐上学去了,心想:爸爸还是出去讨饭去了。<BR>  <BR>  天已经黑了,何梅把饭菜已摆在桌子上了,往常这个时候,郭大林早就回来了。郭小群坐在了桌子边,何梅自言自语般对郭小群说,爸爸怎么没回来呢?<BR>  郭小群没回答,而是停了会对他妈妈说:“妈妈!你知道爸爸是去讨饭了吗?”<BR>  “你怎么知道?”<BR>  “我在学校上自由课时,看到他在一个村子里讨。”<BR>  “他见你了?”<BR>  “应该见到了,他见到我后,就慌忙地跑进村子了!”郭小群说完,接着就喃喃道,“爸爸怎么能去讨饭呢?”声音压得很低。<BR>  何梅意识到什么,她慌忙地说:“快!快拿手电筒!跟我去找爸爸!”<BR>  何梅牵着郭小群的手,一直朝村外走去,走了好长一段路。郭小群说,爸爸有可能从另外条路回去了呢!他可能就在家等着呢。他们俩就折了回来,可是当他们回来家时,家里的灯还没开,门还是锁上的。<BR>  何梅打开门后,端了条凳子焦躁不安地坐在门口,眼睛看着夜晚的黑幕。别人家的灯纷纷关了,偶尔有狗在叫。郭小群也坐在何梅边上。何梅越来越感觉到事情的不妙,就对郭小群说,快,拿上手电,跟我去水库边。何梅抗着长长的晾衣服的竹稿,一只手牵着郭小群,郭小群手里拿着手电,他们走向水库边。<BR>  夜很黑,天上零星地散着几颗星星,跟钻石一样璀璨。草上都上满了露水,跟少女眼泪般晶莹剔透。狗此起彼伏地叫着,给夜的寂静添了些温情。<BR>  <BR>  水库很小,只有几亩地那么大。浅水区长满了水草,郭小群就曾和伙伴们,用竹稿把水草捞起来,把水草装进竹篮里,带回家喂猪。深水区的边缘也零星地漂浮着水草,那些水草是被人拔了起来而扔在水面的。何梅把长长的竹稿伸进水库里,每次伸进去,水面先是冒出气泡,然后污浊的水呈圆圈向外辐射。何梅刚开始时是沿着水库的深水区,跟叉什么一样,把竹稿叉入水里。一遍后,她又重新叉一次,不过她是用竹稿四面搅动,水彻底浑浊了。搅过一次后,她瘫坐在堤岸上,呼呼地喘着粗气。她稍稍松了口气,因为她没见郭大林的尸体浮上水面。郭小群一直跟着妈妈后面,恐惧地看着水面。<BR>  他见妈妈停了下来,水面上没浮出爸爸。<BR>  他颤抖地问妈妈:“妈妈。爸爸会在水库里吗?”<BR>  “回家吧!爸爸也许都到家了,他在等我们呢!”何梅说。<BR>  说完就牵起郭小群的手回家去了。<BR>  <BR>  然而等他们回到家,家里还是漆黑一片,锁还和刚出来一样。<BR>  <BR>  第二天,郭小群还和往常一样上学去了。<BR>  中午回来时,家里没人。知情的村人们告诉他,他妈妈去水库边了,一伙人呢。他慌忙地跑去水库,他仿佛看见,爸爸的尸体就放在堤岸上,身体上零星地缠着些水草,身体直挺挺的,水跟当初他身体上的血一样,流淌得满地都是。妈妈扑在爸爸身上,颤抖地哭泣。当他跑到水库时,他哭出了声音,满脸都是泪。然而没见到他爸爸的尸体,只见妈妈和一群人抗着竹稿准备回家,水库漂满了水草,水都浑浊了。<BR>  郭小群扑到妈妈怀里问妈妈:“爸爸呢?”<BR>  何梅抹掉郭小群脸上的泪水装成高兴的样子说:“没事!我们回家!爸爸在家等着呢!”<BR>  <BR>  6.<BR>  <BR>  郭大林就跟草上的露水一样,被太阳一晒,凭空消失了。<BR>  然而生活的困窘不会因为郭大林的消失而消失,稻子没到收获的季节,什么收入都没有,家里吃饭都成了问题。何梅被一个好心的村人介绍到镇里的一个旅馆去洗盘子。然而谁都没想到,她一天会把盘子洗到了“吱呀”叫的木床上。<BR>  <BR>  去镇上后,她每周六晚上都会回家看郭小群,起先每次都会用手拍包两个肉包子给郭小群。郭小群每次拿到包子,就狼吞虎咽,跟妈妈说:“这包子真好吃!一顿我能吃十个!”何梅心酸、怜爱地看着郭小群,自言自语地说:“还得还人家钱呢!别人帮了我们,我们可不能把人给忘记!”去镇上几个月后的一个晚上,郭小群永远记得,因为那次,他吃得比过年还过年呢。妈妈给他带了十多个包子和几斤猪蹄,他先是吃了几个包子,妈妈叫他别吃那么多包子,还有猪蹄呢。等何梅炖好猪蹄,郭小群的十个包子都吃完了,尽管很饱,还是吃了很多。他见何梅没吃,只见她忧伤地看着他,眼睛里含着泪水。他就对她说:“妈!你怎么哭了?你怎么不吃啊!好好吃呢!”<BR>  “妈妈不饿。看着你高兴,就流泪了!”<BR>  何梅第二天走之前还给他留下十块零用钱,郭小群从没见过这么多的零花钱,就算爸爸在时,也没。<BR>  <BR>  自从那次后,何梅每个星期都那样。<BR>  郭小群阔绰了起来,时常请伙伴们吃零食,身边的朋友一下多了起来。他忘了爸爸郭大林,没了他,他过得还更好呢!<BR>  <BR>  村里人也说,何梅人好,现在每个星期都还钱给他们呢。<BR>  <BR>  然而没过多久,郭小群的伙伴们忽然不怎么理他了,当他拿出零食跟他们分享时,他们还说:“脏东西!我们才不吃呢!”郭小群也没在乎,心想:你们不吃,我一个人吃更好呢。郭小群孤独了起来,尽管偶尔还是有贪吃的伙伴跟随着他,不过当大人们看见,他们就一窝风一样散开了。郭小群很迷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BR>  <BR>  一次他跟伙伴欢庆,不知道因为什么打起来时,他明白了其中的原由。<BR>  胖墩墩的欢庆屁股一挪一挪,奔跑在村中央的公共晒谷场上,时而扭回头对紧随他身后的郭小群说,你妈!只要男人给钱就给他睡!只要给钱就给他睡!紧跟他身后的郭小群,跌倒了又爬起来,牙齿深深陷入了嘴唇,渗出丝丝血迹。然而无论欢庆身后的郭小群是如何的用力,他们之间的距离却是恒定的。欢庆时而露出轻蔑的笑说,卖B个崽!来追我呀!用别的男人的钱还不是养得跟孙猴子样?<BR>  郭小群跟不上欢庆,就蹲在地上,愤怒、无奈地哭着说:“你妈!才卖B呢!”<BR>  <BR>   欢庆是个不太记仇有些憨厚的人,他第二天就忘了昨天和郭小群的争吵。第二天正好星期五,一大早,郭小群没和往常样煮好粥吃完粥再出来玩,而是站在村里池塘边上等欢庆出来。池塘边是欢庆出来玩的必由之路。他出来了,扭着肥胖的屁股。郭小群故意假装蹲在池塘边把手伸进水里挑起细柔的纹波,顺便用眼睛的余光看着他缓缓地走过来。他见郭小群就问上了:“做什么呢?这么早!”<BR>  “抓鱼!”郭小群说完就把早已准备好的一只鱼拿在手里晃了晃。<BR>  “哇!弄到这么大一只!?”他的兴趣一下子提起来了,就蹲在了郭小群身边。<BR>  “准备做着吃了,可放在家里做又没意思!”<BR>  “要不我们挖个小土窑,放上柴火烤!我回家拿盐去!怎么样?”他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进了郭小群设的圈套。<BR>  <BR>  挖小土窑的地方,其实郭小群早就选好了。是在个斜坡上,就算欢庆再强悍把他推倒了他也无法很快爬起来。不过郭小群不是径直带他过去的,而是不断否认他选的地方。最后郭小群恍然大悟似地说:“哦!想起来了!我有个好地方!”<BR>  <BR>  小土窑由欢庆来挖,郭小群去捡柴火。郭小群并没有去捡柴火而是躲在一棵杉树后面,看着欢庆先用铲子挖会然后又用手把里面的土刨出来,如此反复。郭小群一只手拿着刚折下的杉树刺,一只手捂着跳动的心。约摸着,欢庆挖着最专心时,郭小群静悄悄地踏过草地,尽量不踩上枯死的树枝上。虫子在叫,脚下的草在叫,郭小群的心也在叫。靠近了,靠近了。郭小群使劲在欢庆后背推了下,欢庆沿着斜坡往下滚。郭小群追着滚动的欢庆,用杉树刺抽他。边吼着:“他娘的!骂我妈!你以为老子打不赢你?我就怕你?”<BR>  欢庆疼得只顾嗷嗷叫,他的嘴里从未吐出如此单一的字符。<BR>  欢庆的嗷嗷叫的哭泣声引起了在附近田里做活人们的注意。<BR>  其中一个吼着说:“谁呀?发生么了事了?哭得跟杀猪似的。” <BR>  郭小群停下了不断抽打的手,扔下杉树刺拔腿就往家里跑。<BR>  <BR>  郭小群到了家,就把大门关上了,栓上了门栓,用饭桌抵住门。<BR>  欢庆妈来了。<BR>  她吼到:“天杀的!狗操的!良心给狗吃了,是吧?如果不是有人在边上做活,欢庆准会被他打死!”<BR>  “你看看着!你看看!头上都是包!身上都是刺!身上都是血!”<BR>  欢庆妈数落着郭小群的不是。<BR>  “这家人肯定是被怨鬼卡住了吼咙。男人成了拐子毫无缘故地失了踪,女人又卖上了B!看起来乖乖的孩子现在打起人来就往死里打!”<BR>  女人又卖上了B。女人又卖上了B。<BR>  那些字句,跟烙铁一样烫在郭小群心里。他抽泣着,鼻涕都流到嘴里。郭小群用颤抖的手把饭桌移开,把门栓打开,然后跑到厨房里拿把菜刀。郭小群打开门,手里提着刀,朝着欢庆妈走去,她手牵着欢庆,被村人围着。欢庆耷拉着脑袋,头发蓬乱,衣服上粘着枯草,眼神游离。是欢庆第一个看到郭小群的,他一见郭小群马上就躲到了他妈身后,颤颤的眼神。<BR>  “妈!妈!小群拿了刀过来要杀我!”声音带着惧怕的哭腔。大家都朝郭小群的方向看过来。<BR>  “婶子!婶子!你用这把刀把我杀了吧!如果我打了你欢庆把你伤了。只是求你不要乱说我妈的坏话!行不?”我哭着,抖着肩膀,用祈求的目光看着欢庆他妈。<BR>  “我妈不会的!”<BR>  “不是的!” 郭小群反复肯定,似乎他用此来证明,他妈妈的事不是事实。<BR>  欢庆妈没说什么只是摇摇头,接着就牵着欢庆走上了回家的路。<BR>  <BR>  郭小群木木地站了会,村人们在安慰他。<BR>  不一会儿,郭小群转了身,走在了回家的路上。<BR>  身后隐约传来村人们议论的声音。<BR>  “孩子真可怜!”<BR>  “他妈是真卖B了!”<BR>  “是哦。我在旅馆边上还看着她穿着花裙子·······”<BR>  ······<BR>  <BR>  7.<BR>  <BR>  郭小群不得不相信,妈妈何梅是真的做上了。<BR>  一回到家,他就哭着用剪刀把他妈妈给他买的新衣服剪成条条碎片;把食物统统扔在了食桶里。他颤抖哽咽地说:“不穿脏钱买来的衣服;我不吃脏钱买来的食物。我情愿冻死,我情愿饿死!” <BR>  <BR>  那一整天郭小群,没再吃任何东西,夜里也没睡着。<BR>  心里一直在说:“妈妈怎么能那样?妈妈怎么能那样?”他开始怀念起爸爸郭大林,爸爸肯定没死,只是去远方讨饭去了。明天该去寻找爸爸。那妈妈呢,她让他全家蒙羞,让他得到那么多人的耻笑。他看见老鼠亮闪的眼睛,一个想法冒了出来。明天妈妈傍晚的时候就会回家,计划明天就可以得逞。<BR>  <BR>  他把原被扔在食桶里腌制的猪踢捞了起来,用清水洗干净,然后生起小火,炖起猪蹄来。他要把猪蹄炖得烂烂的,香喷喷的,给他妈妈吃,妈妈一定会喜欢,妈妈吃完,然后就跟老鼠一样,死去,因为他要在猪蹄里放上老鼠药。<BR>  <BR>  好不容易到了傍晚,何梅往常都这个时候回来。<BR>  郭小群坐在门槛上,望着远方。希望妈妈来,似乎又不希望妈妈来,他很焦躁。然而当天全黑了,何梅还没来。郭小群一直坐在门槛上,直到村子里的灯一个接一个灭了下去。妈妈何梅还是没回来。他困得不行,就关上门,爬上了床。尽管他隐隐约约感觉到心里有种不安稳,似乎在他附近正发生着某一件事,但他昨天一夜没睡,今天整个白天精神都高度紧张,他睡着了。<BR>  <BR>  郭小群早上起来时,太阳已经高了。<BR>  他坐在门槛上,没煮饭,心里忽然特想妈妈,特想见她,从未有过的强烈。他真希望,看到妈妈披着早上的阳光,满脸微笑地朝她走来,摸摸他的头。妈妈没来,倒是一个警察朝郭小群走来,他心情一下紧张起来了,担心妈妈是不是被警察抓走了。<BR>  他问:“你是郭小群吗?”<BR>  “是!”<BR>  “你妈妈叫何梅?”<BR>  “恩!我妈妈怎么了?”郭小群焦急地问。<BR>  “哦。没事。你就和妈妈一个人?”<BR>  “恩。爸爸走了。”<BR>  “乖孩子走吧,跟我走吧!”警察怜爱地摸了摸郭小群的头,声音有些哽咽。郭小群感觉,那警察摸他头的感觉有点像他爸爸或是妈妈。<BR>  <BR>  就是在那个郭小群想毒死妈妈何梅的晚上,何梅由于卖淫被抓进了派出所。派出所批评教育了何梅一顿,然后对她说,叫家人拿2000罚款就可以回家了。何梅就在那个晚上,把脖子伸进了悬挂的裤腰带里。<BR>  <BR>  8.<BR>  <BR>  郭小群就在安葬好妈妈何梅的晚上,他从作业本上撕下一张纸,用铅笔歪歪地写下了我在文中开头的那句:“妈妈死了。我亲爱的妈妈,她死了。不是我用老鼠药药死的。”<BR>  <BR>  郭小群写完后,就去了竹林里,用稻草搓了根绳子,然后找来了一根粗木棍,爬上哪个小孩都没爬上的樟树,把绳子穿了过去后,然后爬下来。他帮好这个秋千后,使劲推了一把,然后转过身,头也不回地朝村外走去。<BR>   2006/8/13凌晨四点完<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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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36:52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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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36:52 |只看该作者
<>这"唉"太复杂了,看得我心跳都快停止.谢谢<STRONG><FONT face=Verdana color=#da2549>亡羊</FONT></STRONG></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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