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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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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37:31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老爷爷，你看得见光吗？ 我？现在看不见，现在是晚上，天太黑了，我一点光也看不见。等到白天就好啦。你呢？你能看见光吧？ 我看不见呢，老爷爷，我是个瞎子，看不见的，不管白天还是晚上。可是我很想看看光的样子呢，等到白天你能看见光的时候，你告诉我它是什么样的好吗？ 哦，是这样啊。好，好。难道以前就没有人告诉过你吗？ 好象……好象很小的时候妈妈告诉过我。但是时间太长，我已经忘了。 那么现在妈妈呢？ 后来爸爸走了，所以妈妈也走了。 也许，是不是他们把你弄丢了？ 可能是的呢，老爷爷你真聪明，真的可能是他们把我弄丢了，找不到我了呢，嘻嘻，那样他们会很着急哩。 你知道他们的样子吗？爷爷帮你找呀。 我不知道，但是我记得他们的声音。老爷爷，我记的清楚着呢。妈妈的声音很清很甜的，我想她一定是个歌唱家。 那么爸爸呢？ 爸爸？我只知道他走了，但我完全记不得他。我好象还没听过他的声音呢。 老爷爷，你怎么会一个人在这里呢？ 因为呀，老爷爷把家给弄丢啦，找不到啦！ 怎么会呢？小瞎是因为看不见才找不到家的，老爷爷能看见光的，怎么会找不到家呢？ 是我的心找不到了呀。家里有人不愿意我找到呢。 是吗？那他们一定是很坏很坏的人！对不对？ 他们或许也算不上坏人，只是心里看不见光的人。 啊？那他们和我一样也是瞎子呀？ 不是，不是。 你刚才不是说他们看不见光的么？ 你这小家伙儿嘴巴还真贫呢。 老爷爷你不知道，自从妈妈走了以后，很多年来都没有人陪我说话了呢。 唉，我也是啊。没人理咱们呢。 老爷爷你说这样好不好？ 怎样啊？ 以后咱们就在一起了，你把光的样子告诉我并且要带我找妈妈。 那我有什么好处哩，小鬼？ 当然有好处的啦！你把我带到你家去，我帮你把那群不让你回家的人给统统揍一顿，你就可以回家啦！ 其实只有一个人的，你打不过他的呢。 谁说的，你不知道，别看我看不见，可是我的力气大着呢！哼！ 哈哈哈，好吧，好吧。天好象不早了哩，咱们就偎在一块儿睡觉吧。 哦。幸亏城墙底下的这块儿草地是干的呢，要不我们会被冻着的。 没事儿，老爷爷的大衣厚着呢，来，往这边再挤挤。 这样真的舒服多了哩。 好了，快点睡吧。老爷爷困了呢。 等一下，老爷爷先别睡么。 怎么了？ 嘻嘻，没什么。我突然想起来问你天上有没有星星呢？ 这个……我看看吧，没有，没有呢。今天的风太大啦，把星星给吹跑啦，没出来呢。 唉，真没劲！那，老爷爷，你肯定见过星星是什么样的，告诉我吧。 星星啊，呃，它们是很亮很亮的，闪着淡蓝色和银白色的光，还会眨眼睛哩。 老爷爷，我听不懂，淡蓝色和银白色是什么样的呀？ 呃……，来，你把手放到城墙的石头表面上去，然后顺着石头往下慢慢地摸一下。 感觉有点重重的，硬硬的，可又软软的，像块布料呢。 那再把手伸出来接住我倒出来的水，用手撮一下，把耳朵贴上去听。 有点，有一点清清爽爽的，像风铃一样哩。 你再摸一下这颗小石子。想象一下它正发着光呢。 我知道了，我知道星星的样子了呢。它眨眼睛还很调皮呢。老爷爷，你说光是不是也是这样的，亮闪闪的。 光有许多种呢，你说的是其中一种。 那你明天要把每一种光的样子都要告诉我。 好了，好了，我真的要睡了。 啊……呜，唉。老爷爷，老爷爷，你醒醒么。是不是天亮啦？ 好啦，好啦，小神仙，我早就醒了呢，就等着你哩。你仔细听听，好多过往的车辆和人群呢。天早就亮啦。 嘻嘻嘻，老爷爷别生气嘛，小孩么，贪睡些么。 我没生气呢。小瞎子，我还很羡慕你呢，到了我这个年纪恐怕是想睡也睡不着喽。 哼，大人说话总是喜欢装腔作势。老爷爷，我口袋里还有两个半个的馒头呢，咱们就着吃个早饭吧。 好哩，我这儿也正好还有些水。 老爷爷，天亮啦，天亮了就有光了，你快告诉我光的样子吧。 现在太阳还没升起来呢，整个天地呀就是亮，白花花的亮，就好象天上罩上了一层白色的布一样，和晚上是相对的，晚上就是黑色的布，现在呢，是白色的。对，光就是白色的。 可我看不见白色。 但你总应该摸过雪吧？ 摸过，摸过的。等到冬天我经常捧着雪洗脸，干净的还可以吃呢，挺解渴的。冰凉凉的，滑滑的，松松软软的，很像……对了，很像很小的时候在家里盖的被子。 对啦，被子里装的棉花呀也是白色的。 哦，那光很舒服，很柔软哩。 这呀是眼睛不瞎的人能够看见的光，还有眼睛看不见的光呢。 哦？那是什么样的光呢？ 那是一种只能用心去感觉的光。 怎么才能感觉到呢？老爷爷，我的印象里只有你说的能用眼睛看见的光，因为我感受过的，太阳的光照在身上就很暖和的，我知道那种光的感觉。可是，你说的只有用心才能感受到的光是什么样子的呢？我还没有感觉到过呢。 别着急，以后呀，你跟着我，我会让你感受到的。 小瞎，你知道不知道你妈妈去哪儿了呢？ 不知道哩，我家原来在城北的，后来隐隐约约听别人说妈妈去了城南了吧。我不清楚哩，没关系的，都这么多年了，我不着急的。我先带你回家吧，等你回家了，你说服你家里的人，一起帮我找不是更好嘛，嘻嘻，人多力量大嘛。 我家以前在城南呢，现在儿子已经搬到城北去开小饭馆了。可是城北我不熟悉呢。 这有什么关系，别看我是个瞎子，对城北熟悉着呢。反倒是城南我没去过。 那我们先去城北吧，我也可以帮你打听打听你妈妈的下落。 老爷爷，你还没告诉我只能用心感受到的光是什么样的呢？ 这个我实在是不好形容哩，必须你自己感受到了才行。 那我怎么就能感受到呢？ 比如……，这个呀，要想感受到，你得用心呐。 哦，我不明白哩。 你会明白的。 老爷爷，你怎么要扶着我的肩膀向前走路呢。对了，你好象也拄着一根棍子呢。 哦，哦。爷爷老啦，要不你怎么叫我“老爷爷”呢，扶着你走路才稳当啊。老爷爷腿脚不灵便哩，拄着棍子走路才方便一些。 小瞎啊，其实呢，从昨天晚上咱俩儿在一块儿开始，老爷爷就感受到那只能用心才能感受到的光了呀。 呵呵呵，那你的眼睛一定很好呢，又能看到光，又能感受到光。我真羡慕你呢！可是，既然你都感受到了，我为什么没感受到呢？ 我刚才教过你的，要用心呐。要对一些事情用心才能感受到的。 是些什么事情呢？ 比如你摔倒了，这时有人过来把你拉了起来，再比如你饿了，这时又有人给你了一块馒头，还比如有人十分心疼的摸了你的头发和脸。 老爷爷，你比如的这些事情根本就不可能的嘛。打我流浪开始，从来就没人扶过我的，更别说给我馒头，摸我什么的了。我虽然看不见，但我知道自己现在丑着哩，脏着哩，谁愿意来疼我呢？看来，你说的那种光我是感受不到的了。 唉……，也许，会有感受到的那么一天的。 哎呀……，呜呜呜…… 呀，老爷爷你听，前面好象有个小妹妹摔倒了呢！ 好象真的是呢，怎么没有大人管呢，看样子摔的不轻哟。 老爷爷你先站着休息一下，我去把她扶起来。 哎，你看得见吗？ 没事儿，我有棍子探着路呢。 来，小妹妹，扶着我起来吧！ 没关系，嫌我脏的话只要扶着我的棍子就可以了。给。 哇哇哇…… 怎么回事儿，怎么回事儿？滚一边去，小乞丐！ 哎哟！你，阿姨你怎么打人呀？！ 打你？我怕弄脏了我的手呢，踹你一脚算是轻的了。来来来，宝贝，别哭了，别哭了，臭乞丐欺负你了吧？不哭了，乖乖，妈妈抱抱哈。 阿姨，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呢，我没欺负她，我只是…… 叫你再嘴硬，欺负人了还狡辩！踢死你，踢死你！ 哎哟，哎哟，哎哟！你为什么打我呀？！ 这位小姐，这位小姐，不要打了，不要打了，请你行行好，孩子不懂事，刚才吓着您的宝贝了，对不起，实在是对不起啊！ 原来还是祖孙俩儿呢！再让我看见你们撒野，小心把你们送到局子里去，哼！ 小瞎，来，老爷爷扶你起来。踢着屁股了吧？怎么样？疼不？要不我给你揉揉吧。 为什么每次都这样呢？！老爷爷，她真的踢疼我了。 唉，算了，算了，以后还是不要去扶的好啊。 老爷爷，我们已经到了城北呢。 哦，是吗？到啦！这儿很吵呢，看样子比城南热闹多啦！ 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休息吧。 好，好。小瞎，给，喝口水吧。 老爷爷，现在是不是快中午啦？很热呢。瞧，我身上都湿透了。 呵呵，你怎么知道快中午了呢？ 因为热呀。 又为什么热呢？ 因为…… 因为被太阳的光照的呀。你仰起脸，多好的太阳呀。这个时候光强烈着哩。感觉到了没有？ 感觉到了，其实也不是很热的，只是我们在不停的行走才会这么热的。光不是很热，是暖的。我感觉它有点像沙子，又像是丝绸。挺软，挺滑的。老爷爷，光照到脸上真是舒服呢！好温柔的感觉。老爷爷，我想起了一个人。 谁？ 妈妈，我想到妈妈的手了。 别急，我们吃点东西了我就去给你打听。 盒饭啦，五块钱的盒饭啦！五块钱两荤一素管你吃饱的盒饭啦！ 小瞎，你在这儿，不要走。我去讨两个馒头来。 好，老爷爷你慢一点。 呃，卖盒饭的，你能不能给我点…… 去去去，没有没有，你要什么都没有，别挡在这碍事儿！ 你，你，你……你是不是ＸＸＸ？ 咦？这个老乞丐怎么还认识这个老板呢？ 真是的，真是的，他这儿的东西肯定不干净，走走走，咱们到别的地方吃去！ 哎，几位哥们儿别走啊。谁跟他认识了？！我不认识他呀！ 不，你一定认识我，一定认识我。我是…… 哎呀，行了行了，小赵，厨房里好象还有几个剩馒头拿两个给他！ 给，快走吧，快走吧！再不走我可就不客气了，我可没老板那么好的耐性！ ＸＸＸ，你怎么会不认识我了呢？…… 老爷爷，回来啦，要着馒头了没？ 要着了，要着了，快吃吧。 唉…… 怎么了，老爷爷？遇着谁了？ 没什么，没什么，我儿子说他已经不认识我了！ 你遇到你儿子啦？！怎么会呢？不会的，老爷爷，你是不是认错了。 没有，我记得他的声音的。这一辈子也忘不了。或许是我真的变的太丑了，所以他就不认得了！怎么样，馒头还能吃吗？ 没事儿，等我吃完了呀，你带我去，我跟他讲理去！ 馒头，好象有点味儿了呢！老爷爷，你尝尝，都上霉了呢！ 哎，竟然碰上这个龟孙子！ 谢谢你啊，李医生！ 没事儿，不用谢，慢走啊。好，再见！ 老爷爷，你听见后面有人说话没？后面是个什么店？ 好象是有不少人进进出出的，大概是个诊所吧。 刚才那个出门来送人走的女人说话你听到了没？ 听到了，怎么了？ 她好象就是妈妈。我认出她的声音了！ 小瞎，你肯定吗？ 肯定。 那你等着，我过去问问。 好，老爷爷你慢着点。 哎，李医生，你看门外面怎么站了个乞丐？出去看看吧。 唉，这年头乞丐也真是太多了，我出去把他赶走，你稍等一下啊。 老爷子，真不好意思呢，我这小诊所实在救济不了你呀，快走吧！ 我，我不是来要钱的。 那你站这儿干什么？看病的？！ 你先别赶我走，麻烦你看看坐在马路边上的那个小男孩，就是垃圾桶旁边的那个小瞎子，你认不认识他？ 你怎么不说话了呢？ 喂，李医生，看什么呢？我这儿还等着哩，快点！ 我不认识他！你快点走吧！ 不，你刚才没说话，你一定认识他，你是他的妈妈！ 神经病！ 他在找你呢。姑娘啊，我是老头子了没什么，可他还是个孩子，你既然是个医生，为什么不想办法治好他的眼睛呢？ 哎，你别关门呀，别关门啊！ 快滚，不然我就报警了！滚！ 老爷爷，咱们走吧。我都听到了。你儿子不认识你了，我妈妈也不认识我了。 没事儿，孩子，就当我是你爷爷吧。咱们回城南去，那儿还有我的一间小茅草房子哩。 咦？老瞎子，怎么两天不见你带了个小瞎子回来啊？ 臭拣破烂的，我告诉你以后可不许欺负他！ 他是谁啊？ 我的宝贝孙子！ 爷爷，今天晚上有星星吗？ 有呢，满天都是，今天天气多好啊。 你骗人！回来的时候你跟拣破烂的说的话我都听到了呢。 原来你也是个瞎子，跟我一样看不见东西的呢。 可是我看得见光的。 那是你自己心里想的。 我记得我小时候刚生下来的时候本来是看得见的，可后来不知道得了什么病，一下子就瞎了。 爷爷，我跟你一样呢。 其实啊，我年轻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样子的呢。那时儿子还听话，妻子也还在，我们三个人生活在一起幸福着呢。不管白天晚上，我们家可是亮堂堂的。 爸爸妈妈丢下我不管之前，我家好象也是这样的。 爷爷，你哭了。 你怎么知道？ 我摸到了。 小瞎，我也摸到你哭了。 嘻嘻嘻，我觉得我们的眼泪就很像天上的星星。肯定是亮晶晶的。 你看见光了？ 看见了。 看见什么光了？ 什么光都看见了。 爷爷，我困了，想睡了。 那你就睡吧。反正是不用闭上眼睛的。 你笑话我。 我在笑话我们两个。 其实我们这样活在黑暗里也没什么。我们心里亮堂着呢。 小瞎，你可得记住爷爷今晚跟你讲的这句话，一辈子也不要忘。 我会的，一辈子都不会忘！是什么话呢？ 人啊，如果只是眼睛看不见光，不重要，顶多就是他一个人生活在黑暗中罢了，可是，如果人的心看不见光，那么整个世界都要沉溺在无边的黑暗中而永不见光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