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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验明正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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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37:32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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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的时间是2006年9月2日的22：33分，假如全世界都使用公历的话，那么一个故事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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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光夫早晨起床的时候，觉得炕上有点冷，就下意识的看了眼窗外，白光刺眼，好像是什么利刃要从他的眼睛开刀。下雪了？他想。把头右转，在西山墙的挂钟下面，挂着日历牌，上面浓艳的红色字体告诉他，今天是1984年9月3日，下边一排小字，农历八月初八。农历八月天就下雪了？真是怪事。张老头想着，转过脸继续看向窗外，外面绿树成荫，并不觉得有丝毫的寒气。什么？这是怪了，我刚才明明看见外面白茫茫一片的，怎么又没了？难道是我睡迷糊了吗？也许是老眼昏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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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初八，张老头在嘴里念叨着，老洪家的小子起不来床了，让我去唱活。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他从炕头的炕柜里取出自己心爱的红色包袱。是用很普通的红色绸布包的，那绸布的面料就类似于小孩子的红领巾，不过上面已经满是油泥和褶皱。把包打开，随着红色的海潮退去，几样蛋壳黄色的东西露了出来。首先是一面鼓，说是鼓，但又不是通常面貌的鼓，只用皮子蒙了一面，而不是像腰鼓那样两头都蒙皮子。从它的身上，你可以听到更为纯正的皮子在敲击下发出的振颤的声音，就像在敲击一个身体。鼓身上系着很多的颜色鲜艳的绸子条，红色，粉色，黄色，白色，主要是这几种颜色组成。鼓帮的内壁有很多的锁孔，可以穿线绳进去，把每一根线绳都抓在手里，整个太平鼓就被抓在你手里了。
太平鼓是现在的叫法，有向往太平的美好愿望，不过也有粉饰太平的重大嫌疑。但是老百姓有种非常民间的叫法，叫神鼓。就是说，神鼓一响，神仙临降。
在鼓下面是一盘腰带。我之所以不用量词“条”而用“盘”，因为这腰带的体积很庞大。在一条普通的宽条牛皮带的下端挂缀着很多铜器。那铜器大约20厘米长，喇叭状，不过喇叭口小得很，就像一根长长的铜锥，但是里面是中空的，这样可以发出更加美妙的声音。几十个这样的铜器追随着牛皮带，让这条牛皮带也变得具有很强的异端色彩。
神鼓和腰带的下面是几本书，什么麻衣神像，什么大悲咒，可以看出这个老头的知识结构已经很复杂了。其实老头这个称呼，只是14岁左右的不懂礼貌的邻村小孩子的叫法，确切的讲，张光夫是一个隐型的神职人员，就是萨满，满洲民间的叫法，是跳大神的，因为他在祭祀的时候会频繁的抖动身子，让所有的响器都参与向神诉说，使得所有颜色的面料都飘舞如飞，帮助哗棱哗棱的声响，从视觉和听觉两个方向对你的思想进行钳式合围，你会觉得，在这样异乎寻常的氛围中，神，真的在舞蹈中现身了。
张萨满并不知道通古斯和萨满文化之间的关系，也不知道在远古时代越过白令海峡到达阿拉斯加的黄种人也曾经信仰萨满。他只是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喜欢上了一种感觉，一种在自己的预言应验之时人们复杂的目光纷纷射向自己的感觉，一种从来不需要做过多的废话来解释，却可以让人们很信服的感觉。所以常常坐在林子里，一个人，听风繁琐的身体摩擦过树干的声音，村子里的孩子会偷偷躲在不远处的某棵树后面，然后说，清宁沟的大傻子。不过小小的张萨满从不顶嘴，他觉得是他的预言惹来了别人的嫉妒。直到有一天，一个山上面某个村子的萨满来清宁沟唱神曲，张光夫看入了迷。如此师从那位老萨满，自己也成了这门宗教中的门徒。
这里没有教派，没有教徒的发展计划，没有定期会议，没有森严的等级制度。每一个萨满都直接听命于他内心的神，所有的仪式几乎还是几千年前的模样。你甚至可以随性更改，比如上个礼拜在老关家唱神曲之前喝多酒了，所以唱的时候就没跳舞，否则必然要像木乃伊一样直挺挺的倒在院子中央的火堆里。
村子里的人戏称他为大仙，是清宁沟的大仙。据他的心灵供认，他并没有看见过神，从来没有，但是当有人问起神的样子时，他却可以绘声绘色的描述，描述得挂钟听了也会咣咣的打点，白色小猫也会躲进床头两个枕头的中缝里面去。他并不是有意的在行骗，也不想以次来迷惑谁而坐收渔利，只是在他师傅那里就是这样描述神仙的，在师傅的师傅那里，也是这样描述的，由此上溯到几千年前的师傅们也是如此描述的，他在不知不觉之间就在延续着某种东西，就像随着年龄的增长，越来越多的在他儿时听见过后来已经绝迹的词汇，又开始大批量的在自己的话语里复苏了。
张萨满收拾好了东西，下了炕，从缸里舀水洗脸，最后走到灶台前，一把抓起上面的酒瓶子，最大程度的用酒灌满了喉咙。
大仙去接神阿，不时有人和张萨满打招呼。阿，阿，呵呵。他都是如此的回答，一样的口气。
张爷爷，张爷爷，洪家老三的小孩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跑过来，拉着张光夫的袖口，向西南方向走。张萨满赶忙说，哎哎哎，你干什么，你家不是在北边吗？这孩子，怎么家在哪里都不认识了。张萨满答应了10点钟到洪家，现在差五分钟10点，他不想和小孩子玩捉迷藏而耽误了时间。不是，不是，张大。。不，张爷爷，你看看那是什么。洪家的孩子本来想象村里人一样叫张光夫为张大仙，可是就在这个时候，他想起了他的班主任老师，可爱的刘老师，辛勤的园丁，人类灵魂的工程师，曾经站在讲台边，一边让穿过教室的风吹起自己的长发，一边对学生们说，同学们，当你向别人请教问题的时候，你要有礼貌。比如说，要问阿姨，或者老爷爷。。。记忆就此停止，所以洪家的孩子才改口叫张爷爷。
别闹了，别闹了，你二叔瘫在炕上起不来了，我去给他请神去，你去自己玩去吧，小心点。张萨满说着就向北方走去。
不是，爷爷，你看看那是什么，一个树洞在发光，挺好看的光。
嗯？张萨满虽然经常在现实与梦境之间游走，不过他还没见过可以发光的树洞，估计还不到十点，要不去看看？张萨满心里忧郁着，但是双脚已经开始随着孩子前进的方向迈出了。

 



还没出来么？都半夜十一点多了。
没有啊，我是头一个来的，从我来到现在一直没出来，我中午饭都是在这吃的，肯定不能看走眼，没有人出来过，而且中途我还让小刘子去张大仙他们家去了一趟看看大仙回来没有，家里也没有人。
是么，这下咱们清宁沟可真出了怪事了，这树洞虽然挺大的，可也不至于进去一个人就迷路吧。
是啊，。
都是你，非要领大仙来看什么树洞，这下树洞没看成，大仙倒真成仙了，影都没有，你二叔还在床上瘫着呢，你还把唱神的大仙给弄丢了，你这不是要你二叔的命吗。说着，洪家老三在儿子的屁股上狠狠的捏了一下。
洪家小孩很疼，也很委屈，上午明明看看这个需要4个人环抱的大树的树洞里在发光，就拉了张大仙来看，张大仙看着看着，就一步踏进树洞，直到晚上11点多了，还没有出来。全村的人都聚集在树洞边，点着树枝火把，等着大仙出来。
洪家孩子心里越想越委屈，于是就把怒火发泄到了树洞的身上。拾起一块石头朝着树洞里面砸去，顿时间，天崩地裂一般的声响和晃动，所有的人都惊呆了，一道紫色的光芒从树洞中夺路而出，向着西南方向的天边落去。
再看树洞，中间人影晃动，张萨满拿着神鼓，腰系响带，口里念念有词，走出树洞，好像没有看见众人一样，两眼直视前方，径直走回家，关上院门，进屋，熄灯，只把全村众人都留在黑夜中焦急的等待。






同时，在张萨满的村子——长白山清宁沟西南方向的一座城市里，一个婴儿呱呱坠地。婴儿的爷爷至今仍然保留着那天的日历纸，1984年9月3日，小字一行印着，农历八月初八，下面是红蓝铅笔手写上去的时间，半夜11点25分。
这个婴儿就是我。
这正是： 
 水浒传第一回——张天师祈禳瘟疫，洪太尉误走妖魔






仅以这个小故事献给我的22岁生日，和爱我的家人。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6-9-3 14:46:30编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