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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宏长篇《貌合神离》的现代性诉说
整一是人们的理想。人们希望家庭生活中夫妻恩爱,灵肉统一;希望工作中同事关系和谐,真诚相待;希望社会成员个个诚实守信,言行一致。整一的希望也许跟对世界的某种信仰有关,比如上帝:教徒们心目中有了上帝,因而有了整一的信仰——把自己交给上帝吧,他会安排你的一切;哪怕你有了罪,忏悔后依然是一个“统一的整体”。但世界(身外的、体内的)真地是一个统一的整体吗?至少到了20世纪,世界的整体性是一步步崩溃下来的:大战、瘟疫、经济危机,先是外部世界的分裂,于是人们逃向内心;但自我的整一性随之也分裂开来,双重“自我”的交错,使人们深深耽于对世界的怀疑之中。现代主义的众多名篇,正是从怀疑的言说中诞生的,到了晚近,它则常常跟一个好听的名词相联系——“被压抑的现代性”。在卡夫卡等现代派大师的笔下,这种“被压抑的现代性”,是以一个个分裂的自我,和琐碎的生活图景来显现的。
青年小说家谢宏的写作,在某种意义上接续了这种分裂与琐碎的表达。他笔下的对象是琐碎的:缺少完整而迭宕的故事,生活呈现为一系列场景的转换;而场景本身未必是连贯的、有逻辑性的,它更多地与人物的心绪有关。比如李白,这个与中国最著名诗人同名的银行职员,却整天被一种莫名其妙的烦恼包围着。烦恼是自找的,生活平静无他,不过正是这种平静令他有窒息的苦闷,就像缸中的金鱼,虽然悠游,但重复想来无味。琐碎就来自重复,来自雷同,来自生活对于想像力的遏制(所以李白只能在武侠的世界中驰骋,或者深夜中骑车满世界乱转以图发泄),它导致分裂,导致麻木,导致困倦。电影《爱情麻辣烫》中的几个爱情故事中,就有这样一个:一对小两口,平静地上班下班,平静地吃饭睡觉,平静地接吻做爱,生活就这样每天平静地流淌着,于是不免厌烦,不免徒生波澜。他们试图变化,变化的方式恰与《貌合神离》中李白的卡通画相似——玩具。他们尝试了各种各样的玩具,但紧接着玩具的新鲜之后的,仍然是一种平静和琐碎。于是生活不可避免地变得不平静起来:争吵、分居、互相折磨。当然,矫情的导演号准了同样矫情的观众的脉相,于是“光明的尾巴”出现了:经历了动荡的小两口又走到了一起,还生了个“爱情的结晶”,随之而来的,自然又是生活的平静与琐碎。在我看来,电影《爱情麻辣烫》中的平静与琐碎与《貌合神离》并不一样,前者充满小资情调,洋溢着对于未来的乐观憧憬,即使偶尔也有对生活状态的厌倦;而后者的平静则是悲观的,向着生活本身而来的。
琐碎中的平静,是生活的本相之一。所以,写作者对于琐碎的表达,首先是由于他自身生活在这样一种琐碎的真实语境中。我们不是也经常被活着的意义困扰过吗——假如一个人如了吃喝拉撒,还要思考点什么的话?而在日常中,琐碎是无处不在的:去上班,有勾心斗角的“办公室政治”;回家,要面对柴米油盐酱醋茶,和感情生活的经营;走在路上,观看着偶发的争吵,你会觉出一种无奈和可笑。生活的本质也许还不在这种处处用心的体验上,而体现于这种参与与观看之后的平静与空虚中。而我相信,写作者对于这种平静与琐碎,所持的态度是很不一样的。不用说长达数十年的宏大叙事对这种琐碎的鄙夷和排斥,即使当“新写实”成为时尚的当下,人们对于这种琐碎的表达也还有着不同的评价。究其根源,或许这正是生活希望与生活本质之间的反差所造成的。
所以,我更相信这样一种写作者:他不仅存在于琐碎的生活语境中,而且细致地感受着这种琐碎,并且充满着对于琐碎的表达的欲望。换言之,只有将语境的琐碎置换为主体的琐碎,一种琐碎的激情才可能发生。此时的写作者,会成为一个活着的“思者”,一个不安于现状的人,一个“我们”中的异数,“我们”身上隐藏着的另一个“自我”。他们对于我们每天司空见惯的东西并不习惯,试图在我们麻木投降的内心中丢下一把石子,让你在圈圈的涟漪中再次体验到琐碎中的希望,和希望中的琐碎。谢宏正有着这样一种“琐碎的激情”,用巴桥的话讲,在他温文的底下,总有种“令人不安的东西”。这也许就是写作者的某种在场感和思考状态》:当人们对自己的精神境况日渐麻木甚至有意规避时,作为写作者的谢宏选择了小说的方式作出警醒。而从写作者的角度看,琐碎已不仅仅是一个对象或语境问题,它更是一种有效的写作策略。生活本身是琐碎的,而在谢宏笔下,它成功地转换成为一种写作的激情。《貌合神离》表面上看是一本关于小资生活状态的小说,而事实上,它或许是关于我们当下生活意义一种适时而又冷静的探讨。
(长篇小说《貌合神离》,谢宏著,时代文艺出版社2003年1月版。)
李凤亮/暨南大学中文系博士,教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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