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蝴蝶旅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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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37:53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男孩沉默着和黑狗走出大厅。他不甘心地回头往里打望。这真是一个奇怪的孩子。他在旅馆炫目的霓虹灯下像个弃儿。我起身走近他。黑狗抢先蹦到他前面对我竖起耳朵。他睁着一双黑眼睛游移不定看着我,仿佛刚从睡梦里惊醒,五官的线条清晰表达出困惑、不解以及更为强烈的防备。我轻声说,外面天黑了,跟我进去吧。他倔强地站着不动。我接着说,那算了,我进去吃晚餐了。我尽量把语调弄得自然随意。我注意到,说到晚餐,他紧紧的抿了抿嘴。我转身走向旅馆,走得很慢。果然,一分钟后,后面响起轻微的沙沙声。那是他的鞋子与落叶发出的声音。</P>
<>孩子坐在我对面。餐厅的灯光很亮。他的目光与我相遇很快转到桌子上的食物上。我说,吃吧。这儿的石蛙不错。黑狗倦在它脚下。他一面往自己的嘴里送饭一面给狗夹食物。他吃的菜极少,只有真正饥饿的人才会这样。吃到最后他噎了一下。我给他一小碗汤说慢点,那双黑眼睛闪过一丝感激和羞涩,很快又恢复到平静。<br></P>
<>我说,为什么你一定要801房间?我妈妈在那。他说。你妈妈?嗯。我不由得笑笑,这是一个挺有意思的回答。你妈妈也来这旅游?你怎么不跟她在一起呢?<br></P>
<P>男孩低下头晃动着双脚看上去并不愿意回答。我说我也吃好了。我们出去走走?他没有说好,但也没有拒绝。我和这个陌生的孩子走出门,黄昏已经接近尾声。一些雾气灰蒙蒙地从松林、枫树缝隙中溢出。 我们踩在松针和枫叶上,沙沙作响。他低着头,一路踢一小块石头。他对力度把握刚刚好,基本走三步右脚继续可以踢到它。现在他除了面部表情严肃外,放松了许多。我耐心地跟着他,终于他在前面回头望了我一眼。我急忙跟上去说,你这只狗很可爱。</P>
<P>嗯,我喜欢它。他回答说。他像在掩饰着什么,但他做的并不好。他的声音印上了他内心的某个痕迹因此控制不住的带着哭音。我以为他会哭。他却抬头问我,你相信梦吗?我愣了一下。什么?</P>
<P>梦。你会天天梦到同一样东西吗?嗯……他沉吟着。就好像,现在这样,我们在这儿走,狗也在这儿走,还有小石头和这儿的树。我都梦到过。<br>是吗?我转过身看着他。还有呢?</P>
<P>我梦到妈妈在旅馆等我。他回答说。他的神色随之慌张起来,他不安地变换着各种站立姿势,但是哪种姿势他都不满意。他似乎藏着许多秘密,正渴望说给另一个人听,但是没找到表达的方式。当他意识到无力控制自己在我面前掉眼泪时,迅速从我身边跑过去。黑狗受了惊似的跟着他跑向远处。</P>
<P>远处的湖泊沉寂在暮色里。夜风蛇一般悄无声息的滑过脸颊,四周静得出奇。听得见树叶从树枝分离、水鸟掠过芦苇、一两条鱼跃出水面溅起水花。湖的右边有一丛矮矮的灌木林,他和他的狗可能就躲在那儿睁着眼睛看着我,我只要再走近些就能找出他们。但是灌木林的背后是一片山崖。我停住脚步面对灌木林的方向说,我走了。我住在801。801。记住了。</P>
<P>我一边往旅馆走一边听着后面的响声。我希望他像晚餐时那样悄悄跟在我后面。风吹响落叶我便会回头。每多走一步心里的失望就会加深一些。进到房间,依然这样。我躺在床上半掩着门,不敢开电视唯恐漏听走廊上任何声音。走廊上孩子在跑动,咯咯笑得最响亮的是802欧阳工程师的女儿。那个花朵样的女孩不放弃任何机会成为主角。他们像是在玩捉迷藏。片刻沉寂后,我听到隔壁的衣柜被打开,不久又听她咯咯咯笑了起来。最后他们厌了这个简单的游戏,几个孩子呼拉拉跑到楼下去。</P>
<P>整个楼层安静下来。我的耳朵在突然失去有目的倾听后产生轻微的嗡嗡声。他的黑眼睛让我心神不安。事到如今,我还是不能理解那时我对他的牵挂。我是独身女人,不喜欢孩子,甚至讨厌孩子。但当他轻轻推开门时,内心的惊喜却无以复加。我以最快的速度跳下床。他安静站在门边连同那条狗。我看着他,他并看我,他的眼睛在房间四处打量。最后,他忍不住问,为什么你住在801?我说,为什么不能?</P>
<P>他失望地咬着自己的手指甲。他的指甲有点黑,右边的让他咬得参差不齐。</P>
<P>你叫什么名字?阿诺。他一边洗脸一边回答说。我妈妈叫我阿诺。我看了看他:你妈妈叫你的名字一定很好听。男孩子努了努嘴,嗯。他抬起头,那当然。我妈妈还很漂亮。他的黑眼睛显得温暖而柔和,完全没有了最初的漠然与固执。他迫不及待从他的背包里搜着什么。一会儿,他从夹层拿出一张照片。这是我妈妈。我接过照片。照片上的女人清秀但过于纤细,看上去像没有发育好。穿着随意,背心软绵绵挂在肩胛处露出深陷的锁骨。沙发后面的天空一片火红。所有的光线只为突出她的脸。她的眼神茫然无助走向前方,到达照相机的位置猛然又折射出渴望,她就以微俯的姿态往前看着,像落水者在毫不掩饰自己对一块木头的贪婪。我一动不动的打量着照片中的女人。看她的眼神在纠缠。不动声色地纠缠。纠缠前方的某个东西,也许是人也许是物,她牢牢地抓着它,然后紧紧地攀附在上面。<br></P>
<P>谁拍的照片?</P>
<P>我。他迟迟疑疑地吐出这个字,又低头咬自己的手指甲。他蜷着身体坐在床上,白色的窗帘来回摇摆,窗外黑影流动,银辉闪烁。他在光与影的流动中,灼热的眼睛透出内心的焦躁不安。我突然想起他在小路上也是这样。我默默的看着他。</P>
<P>过了一会,男孩子终于抬起头,我妈妈……她给我留了一封信…..你帮我读好不好?不等我回答,他从背包里拿出一封信,床与床之间的距离过宽,他干脆赤脚跳到我的床上递给我,眼睛充满渴盼。</P>
<P>信很厚,不知怎么,我拿着它有灼热的感觉,像是那纸在燃烧。</P>
<P>阿诺:(我停顿,看了看他。)妈妈从来都是不称职的妈妈。妈妈不负责的把你带到这个世界。妈妈也不想。</P>
<P>该死的太阳,它现在又从云端里冒出来。我站在窗户打量外面的天空,你外婆坐在床上,或者地上。她把木板钉在门背上。七条木板,它们横七竖八缠着。唯一的出口是那扇落地窗户。她隔几天从窗口跳到楼梯上,带上食物连同路边的垃圾一起回家。她在屋里架起一口锅,对的,和你们幼儿园组织春游那样,你们的锅架在室外,你外婆的锅架在室内。她把她的书一页页撕下来,点着火,一边嘎嘎笑着一边塞进她的火炉,黑烟一团团凌空飞起来。那么多的书,整整一扇墙,墙壁愈来愈黑。嗯。孩子。我感觉不到害怕,她是我妈妈,正像你不害怕我一样。她把床单、被子挂在窗户上,一层又一层。屋内只有一盏灯远远的挂在洗手间,她需要在那面对镜子整理她的黑纱。黑纱从头上遮下来,只露出两只眼睛。她的样子是多么的奇怪,孩子。但是大家觉得她正常。嗯,正确的感觉往往要唤起责任和义务。于是,他们选择接受和认同。你舅爷(也就是妈妈的舅舅)隔着我们一条街,甚至,打开他家的窗户就能看到你外婆蒙着黑纱从窗口跳出去。他就让你外婆这么跳着。终于,你外婆连跳也不跳了,她把钱放进篮子里,再把篮子从窗口放下去。我是多么喜欢吊上来的饭菜。四年的时间足以让一个孩子忘记饭煮熟后的味道,也足以让她忘记室外的样子。</P>
<P>你外婆向我招手,她的手指又干又瘦。来,来,过来,孩子,妈妈和你讲故事……她的故事来回只有一句话:从此以后,王子和公主过上了幸福的日子。她说累了,撩开窗帘,光线就走了进来。呃,孩子,我怎么和你说,你才能明白妈妈当时的感觉?才不会觉得妈妈是在替自己找借口。</P>
<P>刺眼、眩晕。我必须闭上一小会眼睛才能适应那些光线,看清那些云团。它们翻滚、打转,掠过你舅公的屋顶,带着风把地上的落叶卷到半空。你外婆嘴里发出咝咝吸气声。多年以后,我睡在手术台听到隔壁的呼吸机也发出类似的声音。</P>
<P>不同的植物发出不同的气味。梧桐树的、夹竹桃的、小草的、你舅公屋前那株樱桃的…..。它们混杂着偷跑进来。你外婆倒地、哭喊。整张脸上沾满泪水,手指触摸(游走)过的地方和窗外的日头一样红。哭泣和叫嚎耗费太多的体力,你外婆从癫狂状态独自恢复到安静。她蜷在地板上,一半在阴影里。孩子,还记得华光街那条被撞死的狗么?它弯曲的程度和你外婆一样。许多痰积聚在她的胸腔,与她的呼吸道磨擦发出共振,低沉而缓慢地逼近她的喉咙,呼呼、呼呼,一阵一阵涌动。分不清哪儿是太阳本身的光线,哪儿是镜子反射出来的。太阳升得那么慢,它有意把屋子弄成红色让它充斥血腥味。</P>
<P>我想找一个地方躲起来。躲起来你懂吗孩子。你还太小,还感觉不到这个世界的冷酷、无情和善变。他们和季节一样,往往是秋天的衣服还没找到冬天便来了。<br></P>
<P>孩子,我的头要裂了,我要去出去走一走。真不应该和你说出这些。真不应该。</P>
<P>男孩一直把头伏在膝盖上。听我读完最后一句,抬起头,问,还有吗?我说,还有。还要读?男孩答非所问,妈妈以前跟我讲的也是那个故事。我问,哪个?从此以后,王子和公主过上了幸福的日子。他轻轻的说。</P>
<P>他坐在我身边,紧闭着嘴唇看着窗外。水鸟凌空飞起,突兀地飞过我们的屋顶。越来越远。它带走许多,时间、温度、湿度。月亮是淡黄色的圆球,没有光泽。</P>
<P>女人和她粗重的银质手镯在颤动的空气里扭曲,她身穿宽大的棉质睡衣,面部不清,坐在陈旧的木板楼上,屋子长久不见天日,散发出腐朽的气味,她和她的母亲整日相守,自己是谁,似乎不重要。她只是工具,是载体,在完成母亲交给她的使命,母亲生下她是要她见证癫狂、黑纱以及死亡。</P>
<P>女人九岁时重新回到地面,她母亲那时已死去多时。她没有说她母亲是怎么死的,只说,空气中弥漫腐烂的味道。她家的门被踢开,人群远远的站着,他们看不清屋内的一切。但她可以看清外面的人,她吃惊得看着他们捂紧鼻子露出厌恶的神情。有人摁亮了灯(原来屋子还可以有灯),屋子瞬间金碧辉煌。人们看到一个孩子,她跪在一个卷曲的物体旁边,许多黑红色的汁液从那慢慢流向地面,孩子身旁丢弃许多纸巾,那些纸巾无一例外落满绿头苍蝇。</P>
<P>没有人敢靠近。最终,母亲被搬到担架上。担架在门口被一个男人拦住,他掀开白布失声大叫,他看到担架上左边的脸只留下骨架,肉变成了汁,有些留在地上,更多的被孩子擦试在纸巾上。</P>
<P>女孩满脸血污站在人行道,拘谨地目送母亲上了一辆印有十字架的车,去往火葬场的路上。街道两旁开满杜鹃、海棠以及白梨花。人群来回穿梭,空气中游荡热烈芳香的皮肤味道。小贩高声叫卖:茶叶蛋茶叶蛋,一块钱三个。许多人围着她,他们发出声音在她耳边刺耳鸣叫,顺着脊椎一路冰凉蔓延,粗大的银质手镯愈来愈重,带着她一路狂奔逃离。</P>
<P>那个夏末,舅舅把她送进心理康复中心。她毫无表情面对摄影师的镜头玩弄发梢或者粗大的手镯,在潮湿闷热中,伺机寻找无人之际赤脚翻越围墙或者铁门,黑色长发和赤裸着的小腿在阳光中隐隐发亮。她并不跑远,在通往城市的小径口停下,转过脸看着他。年轻医生气喘吁吁追过来,冯小末,你怎么又跑。跑得倒还挺快。你到底想去哪?她对着他点头,喜欢他的温和,但却不愿意说话。他抹抹额头汗湿的头发,冯小末,你想去哪!湛蓝的天空下,万籁俱寂,他突然提高的声调吓到她。她转动身体,手腕上的银镯发出叮当的碰击声。说话,再不说话就把你交给其他医生。我想回家……。她终于说。</P>
<P>屋子窗几明亮,墙壁被粉刷过,墙上的画换了更为恰当的位置,窗户上只挂着薄薄的白色纱窗,光线无处不在。舅舅和她说,过阵子就接她回家。她对面前这个反复说是他舅舅的男人以及面目全非的屋子无比厌恶。我们走吧。她拉着医生的衣角说。</P>
<P>她回到肥大的白色病服中间。光着脚从一排排目光呆滞、神情僵硬的人群中走过。听他们说话。他们说话不是为了倾吐,所以不需要倾听。每个人都停留在各自的黑色空间里,这让她觉得很安全。他们一起坐在医院的小花园里,花园里的月季和蔷薇就要开败,泥地里落满粉色的花瓣。病服换成长袖后,她已经不需要再吞食白色的药丸。</P>
<P>我一直恐惧离开。她在信里说。临走之前最后一次去看望他们,他们依然坐在花园的长凳上。年轻的医生替她扎好长辫子,整理没膝的长裙说,走吧。这儿不再属于你。这话让她很伤心。想他们就让你舅舅陪你来看看。医生安慰她说。</P>
<P>舅舅将她带到自己家,就像新买了一样家俱随意安置在屋内。她经常独自坐在房间里发呆,沉默,或者无缘无故哭泣。几个月后,她再次回到他们中间。</P>
<P>她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年轻医生的脸,他焦虑地目光落在自己脸上。她的手腕缠着纱布,渗出血凝固后的黑色痕迹。医生叹息说,你到底想做什么。来来往往的病人少了许多熟悉的面孔,但这并不影响她对医院的迷恋。</P>
<P>欧阳工程师的女儿和男孩子一路笑着跑上来,黑狗对不合时宜的笑声很愤怒,它朝着门外狂吠。我妈妈小时候像她那么开心就好了。男孩说。我很奇怪他的冷静,那些信某些段落影响到我的心情,但他像个男子汉一样坦然接受。我妈妈手腕上很多伤疤。一道接一道。都是刀片留下来的。他说。妈妈不许我哭,也不许靠近她,我一走近她就让我滚蛋。你爸爸呢?我问。每次妈妈从医院回来脾气都好很多,会抱着我哭,但是过不了多久她又会很暴燥。</P>
<P>你爸爸呢?</P>
<P>男孩低下头,像是极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我决定坚持等他回答。</P>
<P>我没有爸爸。他停了停。我问过我妈妈,她说我没有爸爸。</P>
<P>你们家只有你和妈妈两个人?</P>
<P>不。开始还有叔叔,他是妈妈的医生。妈妈看到他不开心,不看到他更不开心。我讨厌他。就用水枪射他,把他的衣服藏起来。来这之前我去找过他。我说等我找到妈妈再也不捣乱了。</P>
<P>我说嗯。</P>
<P>我妈妈还说什么了?他看看我手里的信纸问。我想知道妈妈在哪。</P>
<P>我说我也想知道。我继续打开信。</P>
<P>……………………………………………………………………………………………………………………………………………………………………………………………………………………………………………………………………………………………………………………..</P>
<P>孩子。我的思维又开始混乱,我得趁着打这些标点符号时整理一下思绪。我想跟你说得简短点,但是总是做不到。我不担心你认不全这些字,你总会找到一个人替你念这些,我只担心他(她)没有耐心替你念完。</P>
<P>我说出从前的事情,是想你知道妈妈不是有意伤害你,妈妈身体里住着一头兽。它让妈妈不能平静。你每次看到妈妈手腕上流出鲜血都会放声大哭。孩子,你的哭声扰乱妈妈的快感。那些血和你委屈时流的眼泪是一样的,只是释放情绪的一种工具,我用它实现了一直呆在医院的愿望。也让它在我十九岁时有了你。妈妈很后悔自己的选择。妈妈为什么要带你来这个世界呢?难道像你外婆一样,要你见证我的死亡么?</P>
<P>我对他说,带我走吧。带我走。安静的生活一辈子。他放不下他的妻子和孩子。我当着他的面割破自己的动脉。他看着血呆了,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哭。但是不到一个月他就开始后悔。他受不了妈妈的神经质。妈妈继承了你外婆的敏感和脆弱。只要他沉默我就怀疑他是不是已经在想家。反反复复的询问,反反复复的折磨,他终于动手打了妈妈。打完之后,他说妈妈的病是永远也好不了。他回忆多年前那个扎着麻花辫穿着长裙沉默不语的小姑娘。我恼怒他提起过去,妈妈的童年以及少年总和神经不正常的人离得很近。最初是自己的妈妈,接着是一个又一个离开的病友,妈妈是那么渴望成为正常人。在某个半夜,妈妈醒来发现他不辞而别。</P>
<P>找不到他又发现有了你,妈妈要真正疯了。孩子,你不离不弃,和日后妈妈怎么打你你都站在妈妈身边一样。前天,我看到几个孩子在蓝天下奔跑,我是多么羡慕他们。我妈妈没给我一个正常的童年,你妈妈也没有给你。妈妈忽略你的存在去感受他,妈妈是多么愚蠢。妈妈活在一个幻想的世界里,在现在看来,在意他和很多年前不愿离开医院一样,只想求得别人的认可,或者寻得某种安全感。可是,知道这些太晚了。阿诺,如今妈妈流不出眼泪,也流不出鲜血,就算是刀片划在手腕上,也只是划破皮肉。我经常梦到自己睡在枫叶上,枫叶下面铺满松针,和上次睡在手术台上一样,很冷。那些医生打开妈妈的腹腔又很快将它缝上。麻药让妈妈昏昏沉沉,一闭上眼睛就出现幻觉。黑暗里无数快速飞行的明亮的小物体,互相交叉穿梭,色彩无比艳丽。又梦到你站在悬崖的前面,一步一步向我哭着走来,那么瘦小无助,但很快又消失无踪。</P>
<P>妈妈重复这些梦,妈妈知道医生是对的。对于无法挽留的生命还有什么可手术的?妈妈选择离开,是不想你重复妈妈做过的事情----妈妈知道守着亲人渐渐死去、腐烂是多么悲伤的事情。</P>
<P>原谅妈妈的离开。那天,你躲在树木的阴影里,你小小的身子缩成委屈的猎狗,你东张西望,我知道你是在等我从院门进来或者是从他家出去。树那么高,你那么小,太阳那么晃眼。你看不到站在后面的妈妈。我想向前走几步,从后面紧紧抱着你,抱着你的身体,亲吻你的脸,告诉你,妈妈爱你。可是我没有。我怕吓着你,从生下你开始,我从没用语言和行动表达过对你的亲近,你会对妈妈突然的举动感到不习惯。再说,我已经决定离开,尾随你走过几条街道只是为最后多看你几眼。……</P>
<P>孩子,妈妈多么懊恼最后没有抱抱你,哪怕只轻轻的抱抱也没有什么可遗憾的了。<br></P>
<P>好在,我的孩子,我对你的冷淡使你比同龄人更坚强。这是妈妈唯一欣慰的地方。忘记妈妈。记着,你是男子汉。妈妈永远的男子汉。</P>
<P>                                                                妈妈于即日</P>
<P>我们长久沉默不语。黑狗蹭到他身边,伸出舌头温暖地舔了舔他的手臂。男孩弯下身子像拥抱亲人一样抱着那条狗,抚摩它的皮毛。狗和他挨得很近,他们一起轻轻呼吸。他轻轻的下床爬到另一张床上,将身子缩进被子里,侧转身面对窗户。</P>
<P>很久以后,传来轻微的酣声。我呆呆地坐在床沿。床头的灯拧灭了,窗户关了,门的反扣也扣下了。但是我觉得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做。黑狗竖起耳朵听着我的脚步,它的眼睛闪着清冷的光,忽左忽右。</P>
<P>男孩的嘴半张着,似乎旅馆的枕头过高或者想说什么。平静的被子下面,他瘦小的身子几乎可以忽略。霓虹灯紫红色的光透过两层窗帘还是射了进来,半明半暗的光芒游移不定的在他酣睡的身体上涌动。他低低的叫:妈…妈。接着,我惊讶的看到窗帘动了起来。奶白色的窗帘像是被人掀开了一角,由里向外飘起来,到达落地灯的位置又悄然垂下。可是并没有风。或者说,风不会像光线一样穿透玻璃。寒意像光线一样泻了进来,我不自觉得退到角落双臂紧贴身体。恍惚听到黑狗低声呜咽。屋内目光所及的物体一瞬间变得潮湿、昏暗。男孩扭动身体说,嗯….嗯…不…不….妈…妈…。他的声音沉闷模糊,时断时续,像是从树林或者湖泊那儿传过来,听上去湿淋淋的。我想走向他,但是挪不动脚步。我和他之间横亘着一段潮湿的黑暗。屋内不知什么时候挤进了雾气,它们在房间堆积,一层拥着一层向屋顶积聚,愈来愈重,房间几乎要滴下水来。</P>
<P>我能看到对面附楼的灯光,有人在房间里走动。但是那些并不远的事物忽然变得很远,他们灰蒙蒙的像是旧电影的胶片。孩子的哀求和哭诉如同稠黏浓黑的血液渐渐漫过来,它们淹没我的脚腂、小腿、膝盖、大腿,直至胸口不能呼吸。我以全部感官探向四周,可总是神思恍惚四肢沉重。我艰难地打开灯,一切幻像消失。黑狗从墙角钻出来。孩子扑向我发出黑狗似的呜咽声。过了许久,他终于恢复平静。确切的说,是我恢复了平静。我拍拍他的肩。他抽泣着,我梦到了妈妈。妈妈说她离开了801,要我去找她。我说我们等天亮,天亮我们就去找她。</P>
<P>第二天,我拿出女人的照片递给服务员,这个女人你看她来过吗?服务员仔细看了看说,来过。上个星期?不对,上上个星期来过。她又看看从楼上走下来的人群。他们失去最初的悠闲,面色显得有些紧张。我拦住欧阳工程师,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他说,她的女儿在悬崖旁边发现一个女人,看上去死去多时了。</P>
<P>我目瞪口呆。男孩默默的看着我。空气中有小花园残留的蔷薇和月季花香,一阵一阵。风卷过来,落叶满地打着转。它们无论飘向哪里,最后都会落到一个地方——这个季节所有的落叶都聚集在那里。他们并未真正离开。孩子转过身朝着悬崖跑去。黑狗紧跟着他,它边跑边叫。他们的步子那么快,树荫下留下两团滚动的影子。<br></P>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6-9-14 3:11:55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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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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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37:53 |只看该作者
没有上一篇好。
当巴斯比爵士找我去训话时,我通常盯着他背后的那幅壁画。那幅画上面满是动物,他训话时我就在数。我经常希望训话时间能够长点,以便我数清楚,有一天他真的对我很恼火,我终于完成了心愿。在巴斯比的壁画上,一共有272只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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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有小成

你的假想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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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eilan Administrator's 不吐槽会死患者 恋爱渣滓 Heilan Super Team

3#
发表于 2007-8-4 13:37:53 |只看该作者
不应该靠信来讲这么一个故事,读信前的文章挺好,控制得也不错。信的信息量既大又显得过于文绉绉,语言的感情色彩一下子浓得发腻。而且更容易理解成自说自话。用写信方式套取小说资源屡见不鲜,应好好思考一下,用这种小说道具(如报纸、新闻报道、第三者回忆、访谈等等)要小心。
我三岁的时候,很忧郁
喜欢,在河边丢小石头

http://heitiancai.blog.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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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37:53 |只看该作者
<>哈哈!</P>
<>跟我说的差不多。</P>
<>用那个欧阳工程师的嘴讲出来更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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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37:53 |只看该作者
<>嗯。真完蛋。</P>
<>好吧。欧阳工程师。</P>
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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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发表于 2007-8-4 13:37:53 |只看该作者
<>省略号是不是太长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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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lock break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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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37:53 |只看该作者
文章从头读来不免觉得造作,信极不好的打乱了小说的节奏,如果能与生活相互交叉,就会更有意思一点。而结果又有点唐突和仓促,情节居重要的小说,还是结构单一。你完全可以换种小说来表达这种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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