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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短篇习作：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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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38:13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捉  人 连生一夜里就没能睡好过觉，翻过来翻过去的，感觉自己就像一张锅上蒸着的烙饼。张月妹也没能睡着。她躺在丈夫的身边，听着旁边忽大忽小的喘气声，不知怎的，心里就泛起酸来。鸡叫过了第二遍，屋里已经不是那么黑了，青灰色的天光淡淡沿着窗沿蔓延开。连生就是这时候起床的，他先是用脚踢了张月妹一下，喂，你醒了没。张月妹嗯了一声。醒了就起来做饭去。话说得瓮声瓮气地，显然心里堵着火。然后连生就起来穿衣服了。张月妹在另一头也默默地起身，走到尿桶前，嗖嗖嗖的一阵响后，她提起了裤子，扣好，然后提着尿桶出门去。院子里还是黑黝黝的。抬头看天，天上一片幽蓝，几颗昏星。她把尿桶放在了荔枝树下。厨房已经亮起了灯，一片淡黄色的光跌到院子来，接着，厨房门暗了一下，连生走了出来，手里拿着盛满井水的口杯和牙刷。他从张月妹的身边经过，再走了几步，在阴沟前蹲下，很大声地刷起牙来。张月妹扭过头去，就那么看了丈夫好一会，想说点什么的，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直接走到厨房里，淘米，放水，升灶火。火光在自己的脸上红亮亮地升腾起来了，张月妹觉得脸上热得有些疼。张月妹把咸菜碟端出来，放在小桌子上，坐在矮凳子上的连生就端起稀粥，低头嗬嗬地吃了起来。张月妹也给自己盛了一碗粥，坐在桌前，夹起一小片嫩黄的咸菜，慢慢地送到嘴里。她觉得今天的咸菜寡淡极了，可能在水里泡太久了吧。但连生却吃得很快，几下扒拉，就又盛了一碗。他一共吃了四碗，然后把碗往桌上一放，站起来，用手指伸进嘴里抠了抠，然后抹了抹嘴。我饱了，他说完这话，就走出门，到里间去。张月妹赶紧也站了起来，把自己还剩小半碗的稀粥倒进了泔汁桶，收拾了一下桌子，把碗筷都搁在锅里，也走进了里间。门外的汽车喇叭“叭叭叭”响起的时候，连生正在检查自己的蛇皮袋，里面其实没有什么，就是一捆麻绳。这麻省一般是连生摘橄榄时上树用的。他今天要把他派上别的用场。张月妹坐在一旁的凳子上，怔怔地看着丈夫那么一会儿，这时突然听见车声，好像给什么吓着了，赶紧跳了起来。连生看了她一眼，嗯，那我现在走了。连生，张月妹赶紧上前几步，扯过那个蛇皮袋，吞吐了会，才把话憋出来，说，算了，别去了，孩子那么大了，不会听咱们的话的了，还是随她吧。连生转过身，一把把蛇皮袋扯了回去，你放屁，村里多少人等着看我笑话呢，她要是敢不跟我回来，我捉也要把这死妮子捉回来。张月妹这时候感觉眼泪像两条小虫子在脸上爬着，她带着哭腔，这是干吗呢，她要嫁给外省的，就由她嫁，外省的也不一定有什么不好，这样把她捉回来，以后她会很咱们一辈子的。恨就恨，反正我不能让我的女儿嫁给外省仔。过几年，她就会知道，我这个做爹当时的做法是对还是不对。说的倒是容易，嫁到外省，谁知到那个湖南头是在哪个穷山角，以后把她买了她都不知道哩。连生白了老婆一眼，妇道人，就是会心肠软，你难道不知道这关系小花一辈子的事情喏？门外的喇叭又响了。不耐烦的“叭叭”声，刺向正在变亮的天空。连生挥了挥手，好了，好了，你别老是唧唧歪歪的了，我走了，回来再说。说完就提着蛇皮袋走出门去。张月妹不敢再说什么了，默默地跟着丈夫一起出去，看着他神情严肃地走上了那辆开往东莞的大客车。车门无声息地关上了。车子开走了。直到车子开出去很远了，在水口山拐了弯，看不见了，张月妹再也忍不住，掩脸低声地哭了起来。 客车一直把连生送到了樟木头。下了车，连生叫了辆载客的摩托，来到了连进的锯木厂。连进是连生的叔伯兄弟。那里有一片锯木厂，四下里都轰轰地响着锯木的声音，震得连生头皮有些发麻。过去他曾经来过一次这里。那还是连进的女儿出嫁的时候。连进就是好福气，自己开个锯木厂，一年能赚上个几十万，并且女儿也嫁得好，女婿也是开锯木厂的，不用做爹娘的操心，哎，我就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养了这么个不省心的女儿呢？这么想着，连生走进了连进搭建在锯木场旁的瓦房。儿子连小辉已经等在那儿了。他是昨天接到连生的电话后，连夜从广州搭车过来东莞的。这时候差不多是午饭的时间了，连进就招呼大家吃饭。昨夜里，连进也接到了连生的电话，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夜里躺在床上和老婆赵敏讲起这事儿，也是叹气，说，我这个弟弟劳碌半大辈子，没想到还要为子女操心这个操心那个。所以，吃饭的这当儿，赵敏一边招呼小辉夹菜，一边问坐在丈夫身边的连生，我说他连生叔，你说小花这么乖的一个孩子，怎么就会想到要去嫁给外省仔呢。哎，鬼知道她是不是疯掉了，咱们村里的妹子，谁会想到嫁给外省去的，你看到咱们村打工的那些湖南头就好，那个脏啊，好几天都不洗澡，想到就恶心。妹子一大，就由不得爹娘做主了，不过，不管怎样，这个外省是不能嫁的，你说在广东这么大，哪里不能找到后生哥呢，小花怎么就那么傻，她不想想，单单是以后要回娘家，就是多么难的一件事？所以说啊，当时她打电话回家，说过年准备跟外省仔回他的湖南老家，然后结婚，可差点没把我的肺气炸了，连生激动地挥舞着筷子，你说结婚这么大件事情，你好歹要跟家里商量下吧，她没有，这就不说她了，她嫁哪里不好，竟然要嫁到外省去，嫁给湖南仔，这不是辱没先人么，她妈接到电话后，一整晚都睡不着，就是在哭。怎么这妹子这么不让爹娘省心呢，你看我们家燕子，嫁人可没让我们俩公婆烦过，现在孩子都一岁了，前天还带孩子过来这边，那孩子可可爱极了。赵敏即兴发表了一大通自己的女儿燕子的好话。连生趁这个机会，往嘴里猛扒了几口饭，大概吞得太快，一时噎着了，就拿起勺子盛了碗冬瓜排骨汤，咕噜噜地灌进脖子去。好容易赵敏终于歇嘴了，连生这时候接下去说，我当时就在电话里跟这死妹子说，你要我让你嫁到外省，除非我和你妈两个人都死了，你还不知道这个死妹子说的话怎么噎人哩，她说，你要是不让我嫁给他，我就死给你们看。怎么可以这么跟爹娘说话的？！连进突然把碗往桌上大力一放，爹娘辛辛苦苦养她二十年，现在倒好，为了她好，她一点都不知道，还要拿死来吓人？这样的女儿，有什么用，不要说连生恼火，要是我女儿这么跟我说话，我立即扔把绳子过去，让她爱那里死去就那里死去，我不管她。所以我今日来，就是要看看她现在是怎么想的，要是肯乖乖得跟我回家，让我给她在周围几个镇找个老实殷实的人，那就算了，要是她死硬还要嫁给那捞仔，我就直接把她捆回家去，你看我麻绳都准备好了，这次来就是专门来捆她回家。大家顺着连生的手指往地上一看，看见那个蛇皮袋服帖地倒在地上，很安静。 吃饱了饭，连进本来想先让连生睡一觉再去的，但连生说，你看你这个弟弟还有心思睡觉么？坐下来忙碌碌地喝完两杯茶，连生又催着要去小花打工的电子厂。那个电子厂在大朗。连进把面包车开了出来，几十分钟后，和连生和小辉一起到了电子厂门口。那时候正是下午的一点多。工人们还没有上班，工厂门口闲散的走着不少穿着统一的青蓝色服装的工人，大概是出来买什么东西的。工厂旁边开着一个士多店，里面这会儿挤满了看电视的工人，门口有几个后生哥光着膀子坐在凳子上，一边喝着玻璃瓶装的可口可乐，一边大声地说着家乡话。这天天气很热，日头当头照。连胜三人跳下车的时候，顿时觉得头皮有些闷热。地上更是白花花一片。有几个塑料袋愣头愣脑的呆在地上，投下一片拉长的黑影。小辉拿出自己的手机，正准备给小花打电话，但连进把自己的手机递了过来，用我的吧，你的是漫游呢。小辉把自己的手机往裤兜里一塞，接过连进的手机，按了几下，通了，里面传来一个很熟悉的声音，喂。喂，是老小花吗？我是你老哥啊！嗯，哥，是你啊，有事情么？我现在在你们厂的门口，你马上出来，我找你有事。还有，把你的那个湖南头叫出来，老哥要来看看，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竟然把我的妹妹迷成这样了。叫他出来干什么，小花在那边顿时激动起来，老哥，你该不会想对他怎么样吧？也没什么，就是看看，看看都不行吗，他连我的妹妹都敢骗走，难道没有本事出来见我？那边沉寂了一会。好吧，我们等会就出来，不过，我跟你事先说明，要是你敢对他怎样，我跟你说，我跟你没完。罗嗦个屁，要出来就快点出来，我正给日头晒着呢，都热死了。大概三分钟后，穿着和周围的工人同样的青蓝色套衫的连小花慢慢地走出厂门来了。她的身旁还走着一位高高瘦瘦的年轻人。他们拉开一点点距离。走出厂门，小花抬起头，抹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水，眼睛瞍着四周，寻找她的哥哥。那个男青年也抬起头，帮忙一起望。当看到离士多店不远的一辆面包车前转来转去的哥哥的时候，她的心慌了一下，但很快稳住了，她低声地叫了一声那个男青年什么，两个人向小辉走过来了。哥。小花先打的招呼，然后把手一摆，这是我男朋友，张涛。张涛连忙对小辉笑了笑。只是有些拘谨。小辉很简单地扫了他一眼，鼻子哼了一下，算是回答，然后把头转向小花，爸也来了。爸也来了？小花吓了一跳，声音都颤了。在哪？面包车车门这时候被拉开了，从车上跳下了连生和连进。连生手里紧紧捏着那个蛇皮袋，就像捏着自己女儿一生的幸福。爸。小花叫了声连生。听到连生从鼻孔里哼出来的“嗯”后，然后才对也是一脸黑青的连进打了声招呼，进伯，你也来了呀。小花，阿爸今日来，就是要来问你一句，连生把蛇皮袋放在脚下，手指着女儿身边的张涛，你是不是真的要跟这个外省佬？
士多店有人看到了这边似乎有点儿不对劲，几个后生哥拿眼色扫了扫，然后都往这边看过来。小花不说话。她咬着嘴唇，站在那儿，望着路边的一棵小草发呆。张涛在她的身边不知怎么办才好，他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他知道他们正在说自己。他看了看小辉，又看了看连进，接着脸移向了连生，最后还是把头低下去，看自己脚下的那双冒牌的阿迪达斯的运动鞋。那还是前几天小花陪自己到商场，花了九十块钱买下的呢。那好，你告诉我，他有什么好的？还是没有声音回答。还有，爸问你，你知不知道他的家底是怎样的？还是没有声音。你有没有替爹娘着想过？还是没有声音。连生这时候终于不说话了。一会儿后，站在他旁边的小辉听见他的气突然喘得厉害起来了。突然，小辉还没看明白呢，父亲就冲到自己的前面，伸手就是一巴掌，扫在了妹妹的脸上。“啪”的一声，小花差点倒了下去，脸立即涨红起来，上面留下很深得指痕。张涛赶紧过来伸手扶了她一下，咬了咬嘴唇，终于抬头，冲着连生喊了声，有什么事情不能坐下来谈谈吗，你非要打人？话音刚落，张涛就觉得有什么击中了自己的肋骨，等他抬头一看，小辉的拳头已经往他的脸上抡了过来，随着拳头一起落下的是小辉的愤怒，打人？你个死外省仔，骗我妹妹，打人怎么了？我还要……这时他的手臂给小花扯住了，脸上划着泪水的小花说，老哥你干吗呢，你别打他，要打打我好了。但小辉大力一挥，就把小花的手甩出去了。小花倒退了几步。不关你的事，小辉喊了句，但没回头看。接着就冲上去又给张涛一拳。这一拳却打了空。你别打了，小花正要再次上前，却一把被父亲连生拉住手臂，。连生一双大手一攥，就把哇哇哭着的小花紧紧地扣在自己的手上。小花扭动着身子，脚在地上不断地踢着，你放手，你放手。在士多店看电视的人听见外面的嘈闹，也跑出来看发生了什么事情，围在原来在门口的那些后生哥的身边，交头接耳。一时间热闹起来了。这时候张涛和小辉扭在了一起，但很快的，张涛就被小辉放倒在了地下，小辉可是从小就在宋楼村学武的。被放倒在地下的张涛还没反应过来，就吃了小辉的一脚，他正准备用手迎接小辉踹过来的第二脚，但小辉的第二脚却躲过了那只迎上来的手，直接踩在了他的腰上，他哎哟一声，抱起了肚子。小辉一边大力地踢踏，一边用普通话骂，我操你妈的湖南头，骗我妹妹，骗我妹妹……小花在父亲的手臂下压得死死，几乎动弹不了，只得扭着身子大声地哭，你别打了，老哥，你别打了，我求你别打了……但小辉并没有止住。张涛在地上像条鱼一样翻滚着，身上已经沾满了尘土。后来从工厂里跑出来了两个保安，大概刚才是谁进去报了，但连进把手对着他们一挥，嘴里冒出几句粤语，没你的个事，你的番去啦（没你们的事，你们回去吧）。两个保安给粤语愣住了，面面相觑，最后还是转身离开了。这时围着看的人却越来越多了。小花被父亲和哥哥捉上车的时候，一直在拼命挣扎，她甚至狠狠地咬了一口小辉，痛得小辉抽回了手，跳着呲牙咧嘴了一会。但最终，她还是被连生死死地按在了座位，治住了发疯一样的女儿，连生想起了什么，冲着还没有上车来的小辉说，去，去把我的绳子拿来。连生把绳子遗忘在刚才那儿了。连生一只大手紧紧弯着女儿的手臂，另一只手接过小辉递过来的绳子，像在山上捆一把柴那样，很熟练的把女儿捆了起来，在她的手上紧紧地绑了几圈，打了个结，再在她的腰上绕了一圈，回到手上再绕一圈。小花的头发已经全乱了，贴在涨红的脸上，被眼泪打湿了不少，她一边抵抗着父亲，一边嚎哭着，看上去，已经跟一个疯女人无异了。车就要开走了。已经伤痕累累、满脸红肿的张涛，被同乡扶了起来坐在了地上，听到面包车的启动，扶着地面艰难站了起来，走了几步，托着挑受伤的腿，往车子这边跑了过来。小花，小花，他大声地喊着。车里面的小花听到喊声，立即不顾一切的扭动起来，张涛，张涛，她使劲的想往车外扑出来，但一把被父亲扯过去，压在座位上，再也不能动。小辉跳下车，冲着向前跑来的张涛扫了一脚。张涛脚下一个不稳，又倒在了地下。当他从地上爬起来，小辉刚好拉上了面包车的车门。紧接着，车就漠然而平稳地从他的身边驶过去了。刚开始，车似乎开得很慢，但逐渐变快。张涛望见白色的车盖顶从眼前消失了。他跪倒在地上，疲惫地哭了起来。 连生一走，张月妹的心就十五个桶打水，七上八下的。她走回厨房，草草地把锅里的碗筷洗涮了一下，放回了橱里。接着，她就提着泔汁桶到猪圈里，把猪食搅拌了一下，再在猪槽里倒下泔汁，看着那头母猪哼哼唧唧的吃了起来。看着母猪的形态，张月妹想到，该去让河对岸的宝林牵他家的公猪来一趟了。哎，本来早就该叫宝林来的了，这两天都给女儿弄昏了头，什么事都忘了做。喂完了猪，张月妹回到了屋里，坐在椅子上怔怔地发了好一会儿愣。她想起了女儿小时候的事情来。小时候的小花是多乖啊。十岁开始，就每天傍晚放学后回家做饭。十二岁后，她姐姐出嫁了，她就担起姐姐过去的任务，每天早上很早就提着一大桶的衫裤到河边去洗。我们俩公婆要她去干什么，她也都是点头答应。后来有一天，她就跟我们说她不读书了。那时她读初二。我们让她好歹把初中读完，她说不了，反正自己读不好书。于是她就出门打工去了，年年过年回家来，给我买一身衣服，给她奶奶一身衣服，然后交出五千块来给我保存。这些钱我可是一分都不敢动她的，我是准备留给她以后做嫁妆用的呢。可是，她怎么就想着要嫁给外省仔呢？我真是搞不通。附近几个镇，她要嫁到哪里都好，可她怎么就想嫁到外省去呢？她爸说得也对，女儿嫁到外省去，是等着让村里人看笑话呢。村里谁家的妹子有嫁到外省去的？想到这里，张月妹伸出手来抹了抹眼角，揩掉了几滴不小心溢下来的泪水。就那么坐了一上午，张月妹也没起身来做饭。十一点出一些，隔壁的刘婶过来借几条番薯，说要做给外孙吃。刘婶的外孙今天随他妈来看外婆，嚷着要吃番薯。张月妹从角落里挑了几条大的番薯，站着和刘婶说了几句闲话，刘婶就回去了。院子里又陷入了一片静谧之中。外面的水田有秋虫唧唧地叫着，张月妹觉得心越发的乱了。也不知道小花她爸到了东莞了没有。到了他又会对小花怎样呢？小花啊小花，你怎么就这样让父母不省心呢。胜利那时候正在铺子里托着碗吃午饭。张月妹进来了，跟他打了声招呼后，让他拿一扎线香，一对蜡烛和两个银锭来。付过了钱，张月妹就回了家。过不了多久，刚在铺子里抹嘴的胜利看见她又出来了，手拿着个篮子，沿着公路向上寨走去。胜利的母亲正在门前翻着晒在竹竿上的衣服，看见她就顺便问了句要去哪里，胜利听到她回答说到河对岸的大帝宫去拜一下。胜利觉得有些奇怪，这时候又不是什么节，也不是初一十五，她去大帝宫干什么。直到了晚上，已经回家来的小辉出来铺子聊天，他就明白了。张月妹点了蜡烛，上了香，求了签，再掷了竹茭，拿着那根替女儿求的签去看守庙里的老五那里解签诗。老五解释的每一句话都让张月妹心惊胆战，讲到最后，张月妹的脸上已经没有了色彩。老五告诉她，她的女儿，估计是吃了别人的迷药，才会那么傻的听人话。张月妹颤着声音问，那有解救的方法么。老五从柜台里拿过来几张符，说，你把两张贴在院子和里屋的门上，剩下的，每顿吃饭前烧了混着开水让她喝下，应该就没事了。张月妹谢过了老五，在功德箱里投进五块钱，满怀着希望回家去。接到小辉的电话后，张月妹就开始做饭。小辉在电话里告诉她，他们已经在路上了。五点多的时候，饭菜都做好了。张月妹把它们用碗盖好，端在锅里焖着。天快黑的时候，门口响起了喇叭声，坐在椅子上发怔的张月妹忙忙站起身，把放在桌上的一张纸符用打火机在碗里烧了，看着它成了一团黑灰，倒进去凉开水，用手在里面搅拌了几下，才迎出门去。看着几乎是被连生和小辉拖着下车的小花身上捆得密密麻麻，张月妹的泪水顿时下来了。她哭着跑上前去，一边骂，连生你个死鬼我跟你没完，怎么把女儿绑成这样，你个没良心的呵！抹着泪帮小花松了绑。小花任张月妹在解着绳子，把头转向了一边，一声不吭地咬着已经干裂的嘴唇。但当张月妹把绳子扔在地下，一把把她拥在自己的肩膀上，哽咽着说，小花呵小花！却再也忍不住了，双手伸出来，紧紧抱住母亲的肩膀，泪水哗啦啦地流了下来，妈！张月妹牵着小花的手，和连生诸人进去了里屋。进去后，张月妹想起了什么，赶忙从桌子上端过来那碗符水，要小花喝。小花来，这是妈专门给你求来的，喝了你就好了，就知道被人骗了。小花接过那碗黑乎乎的符水，眼泪大滴大滴地往下滴。她知道这根本没有用，自己和张涛之间不存在欺骗，只有爱情。那一刻她觉得眼前眼里装满殷切的母亲好可笑，差点就想把那碗符水摔在地下，可是，她又望了一眼母亲眼睛，那里已经红肿了，接着低下头又看了下漂着黑乎乎的纸屑的水，想了想，还是端起碗，昂着脖子，一口，又是一口，接着又是一口，把它一口气吞下去了，就像吞进自己此刻的所有苦涩，不解和难过。  09.22凌晨3点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