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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草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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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古大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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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38:34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div class="fstdiv3"><font size="+0">  我还在睡梦中的时候,爹便挑回了第一担水。他粗暴地踢开屋门,硬直的扁担在他的肩头颤悠悠地晃。爹叭嗒着进了屋,把一对铁桶撂在地上,沉闷的桶击地面声后,桶里的水飞洒的满地都是。爹把扁担搡在墙角,一屁股坐在炕沿上,嘴里委屈地嘟囔着,倪二毛他狗日的不是人!我翻了个身,盯着爹因委屈而憋红了脸,直直地笑。爹肩臂落了零星的雨丝,薄薄的衫领紧贴着枯瘦的胛骨。他揉了揉眼角的一团眼屎,望我一眼,倪二毛他狗日的不是人!爹的声音高了一些,手臂也更抖的厉害。我说,瓮里的水满了?爹瞅我一眼,低了头,不再言语。把手揣入怀中,摸索出半截焦黄的烟头,捂在嘴上,颤着手点着了。一股刺鼻的旱烟味弥散开来,爹背着手,黑裂的嘴唇含着烟尖,对着墙壁上的一挂蜘蛛网发呆。<br/>  窗外细雨飘洒,微风吹着窗纸哗哗地响。爹把水倒在水瓮里,弓了背,挑起扁担,蹒跚的步履迈出门阑,爹的脚步越来越远,天色也逐渐泛白。窗外,鸡已是第三遍在啼鸣,屋里静悄悄的,我把被子裹成一堆,胡乱地擦了把脸,打开窗户。雨声吁吁,顿感寒意已浓。<br/>  院子里干干净净,几丝零星的小雨,把院子里的土气压了下去,凉飕飕的空气中夹着些潮湿的水沫。竹编的扫帚立在墙角,地上一些散乱的爹走过的痕迹。墙根堆放着几跟缠绕在一起的草绳,还有一些四散着的长草,随意被搁在那里.<br/>  点燃炕灶,我抱了捆干柴禾加上,灶火里的火噼噼啪啪地燃着,案柜里放着爹的草药。我把草药分份倒在药锅里,架在炕灶上熬煮。<br/>  草药是我和爹一起去配的,爹手里拎着个蛇皮口袋,跟在我的后头,他在我身后一个劲地说,不去了罢。我转过头,狠命地盯着他,只到他心怯了,垂了头,我才又迈开了步子。老刘头看了城里医生的药方,捏着下巴颏上几根稀拉拉的胡子,眯着小眼睛盯了那方子好一会儿,拉我在偏僻的墙角,语重心长地说,你爹的病,顿了顿,他又说,怕不好治呢。望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我捂嘴笑了笑,他莫名其妙地看着我。我说,您老的话怎么和城里那小年轻医生一个样呢?他眨吧眨吧眼睛,这么说,你都知道了?我把僵硬的脖子扭动了一下,说,恩,是呢,伯,都知道了。<br/>  老刘头蹲缩在那个陈旧的药架前,拉开一个抽屉,抓一些药,再拉一个抽屉,抓一些药。他把配好的草药捆扎在一起,爹捧着那药,用鼻子使劲地嗅,看见我看他,便把那药塞在蛇皮袋里,拎在手上。我说,伯呀,现在家里调兑不开,先记帐上,隔几日还您呢。老刘头大度地笑了一笑,找出个薄子,认真地在我的名字后画了几笔。我躬了身说,伯呢,我们先走了,麻烦您了呢。老刘头边打着哈哈边送我们出来,走远了,还听得他在后面念叨,记得熬药的时候最好找个旧的沙锅。我口里应着,却看着走在前面的爹发呆。爹叉着腿,一摇一摆地走着,蛇皮袋一个肩膀一个肩膀地调换着。那天,我看着爹,想着年轻医生的话,你爹,怕是神经紊乱了,不好治呢。<br/>  草药味顺着弥散的蒸汽飘散出来,我手拉着风箱,风箱呼嗒呼嗒地想,火苗一股一股地倒窜。我眯着眼睛,把又一扎柴禾塞进炕灶。我打了个喷嚏,便听见爹拖沓的脚步声渐近。我把沙锅里的药汁澄出来,倒在碗里晾着。爹把水倒在瓮里,搓了搓手,嘴里还在嘀咕着,倪二毛他狗日的不是人!我看着爹,见他眼里满是委屈,苍老的脸不停抽搐着。见我在瞅他,爹端起碗,一口气把药汁咕嘟下去,用袖头擦了擦嘴,偷偷地瞟我一眼,出去了。<br/>  爹坐在院子里的墙根处,两只手里各攥着一把草,草已经干枯,蔫耷耷地朽成一团。爹把草料相互交叉着,左一下,右一下地编扎,不多时,那杂乱的青草便被编成了蛇一样的草绳,细细的,长长的,灰黄却紧实。草料不够了,再接上一撮,爹不时地往手心里吐口唾沫,增加摩擦的强度。爹坐在石头墩上,把背弯在膝里,秃秃的头顶被风呼呼地吹着。草绳已编了很长,夜里时,爹不时念叨,把这绳子编好了,庄稼熟了的时候,就可以捆扎麦子,也可以用草绳把麦捆标实了,码在车上拉回来。我说,秋收早过了,庄稼早在麦场上码放好了。爹摸黑看看外面,嘀咕着,天还没凉呢,秋分还没到呢。<br/>  说到秋分,我便沉默了,爹也沉默了。他直勾勾地盯着我,上下打量了一番,说,娃儿,你长的象你娘呢。我看了爹一眼,转回屋里,披了件单衣,便朝街外走,只听得爹在后头嘿嘿地笑。<br/>  秋分一过,爹便病了,他把大捆的枯草堆成一堆,整日里蹲坐在墙根下,翻来覆去地摆弄着。我常坐在他的对面,看他一本正经地鼓捣着,我抽支烟,递给他一支,他把烟别在耳根,望我一眼,又鼓弄起那些草来。爹把草绳编的长长的,那绳子直绕了院场两圈。他把绳子拿在我面前,嘻嘻地笑着,和个孩子一样。我推开爹,伏在炕沿上,呜呜地抽泣。<br/>  场面上的麦子黄澄澄地集成一堆,麦杆被搁放在边上,扬场的器具上落了一层微土。碾谷场上清清净净,几只胡燕急急地忙着南飞。我躺在地上,天空很蓝。娘入殓的那天,天空也是这么蓝,天蓝盈盈的,娘的脸便也蓝盈盈的,她面色平静地躺在棺材里,双手自然地相勾。爹颓伤地伏在炕角,鼻涕混着浊泪,胡乱地抹在炕席上。棺盖合了,停灵的敞棚里,爹跪在烧纸的火盆前,一张张地把黄色的裱纸化成灰末。烧一张纸,抹一把脸上的胡物。爹在那灵棚前跪了三天,脸上干荚了很多道水样的痕迹。起灵了,唢呐手敲打起来,火盆被打碎,娘躺在棺材里,被亲里抬着出了院门,移向新挖的墓地。我走在灵前,拉着亲娘的棺头。出院门的时候,我返头看了一眼,爹还跪在那里,一张一张地朝火盆的地方递着纸钱。回屋时,爹呆坐在炕屋,手里捧着个月份牌,一动不动,只嘴里不停念叨着,秋分,是秋分了,今儿个就是秋分了。<br/></font></div><div class="fstdiv3" id="print2"><font id="hughCont"><font id="hughCont">  场面上静悄悄的,麻雀唧唧喳喳地叫嚣。我用备用的麻袋装了半麻袋谷粒,懒洋洋地朝家走。<br/>  草料用完了,爹拿着编好的长长草绳蹲坐在地上,嘴里嘀咕着,倪二毛他狗日的不是人!我打量着爹,他满脸委屈,眼角挂着几颗泪珠,不停地腾出一只手来揉眼睛。我说,草绳编好了?爹把手里的草绳递过来,编好了,草用完了呢。我说,不再续编了?爹低声低气地说,不了,就要用了呢。看我不明白,他补充说,就快秋分了。<br/>  麻袋里的谷粒混满了土,我把谷子放在盆里,用水一遍一遍地洗,土灰的谷粒便又黄灿灿的,盆底一层厚厚的泥浆。把米下在锅里,我拉起了风箱,风箱呼呼地响着,锅里有了热气顺着木质锅盖的缝散发出来,浓浓的米香在我的鼻孔间蔓延。米在锅里咕嘟咕嘟地响着。给爹热了一笼蒸羔,夹了碟咸菜,摆好了,我出来叫爹。<br/>  出了堂屋,爹已不见了。我寻了各个角落,也不见爹,那长长的草绳也不见了。我扯着嗓子喊,吃饭了!吃饭了!我的声音空空地荡着,却没一点回音。<br/>  院子里静静的,我返头回屋,进门时,顺着堂前的大镜,我看见一个东西在镜子里晃来晃去。那影子黑糊糊的,劈着叉。我回过头,只见侧阴草屋的梁上,挂着个黑糊糊的影子,我走进了,只见爹垂着四肢,脖子悬在梁上,他的头耷拉着,嘴里吐出半截舌头。我抬头望去,只见挂着爹的脖子的,是一截长长的草绳。草绳的另一端,直拖到院外母亲曾经停灵的地方。<br/></font></font></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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业余侠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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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38:35 |只看该作者
<p>很干净的文字,结尾也很有力度,不过感觉还没把草绳这个写细,再加工下,会更好。</p>
博客:http://laocan2008.blog.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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