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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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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39:41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div class="cp">当那日人群通过高耸着的城垣浩荡的阴影时，城市便决定将这些背离者遗忘，而它唯一的城门亦将向他们永远关闭，在以后漫长的年月中，那巨大的城门开比的影像，将不会再在这些人的眼前展示，城门缓慢而执拗地，一点点张开，同时发出沉闷而潮湿的声响，老鼠在角落里发抖，青铜的城门伴随着“轰”的一声巨响，最终洞开，十四丈高（也就是无限高）的青铜上，刻满了祖先们难以考证的荣光。你站在它的脚下，被迫仰视，它无疑是永恒的象征，而居住在它周围的牧人却以一种介乎庄重和戏谑的口吻评论道，它无非是座坟墓而已。</div><div class="cp">而此时，细小的生物在生长着铜锈的城门的缝隙里进进出出，倾泻而下的雨水沾湿了祖先们（一些男人与女人）呆照的肢体和滞重的脸，就像他们因一些尚未产生的情欲而悲伤，而哭泣，铜锈像牛皮癣一样在祖先身上蔓延，终有一日，他们将面目全非。</div><br/><div class="cp">人群在经过城门时，并未作停留，他们低着头快速地经过，但我不能向你保证，没有一个人曾抬了抬头。大家都很安静，猫儿唉城墙上叫了一声，接着，更远的地方传来一个女人绵软而持续的呻吟。</div><div class="cp">“是您的妻子。”一个女孩儿提醒走在她前面的男子，后者报之以微笑。</div><div class="cp">队伍始终保持了审慎的姿态前行，这在一个充斥着喧嚣的时代尤为难得，当他们远远望见护城河时，还是有人唱起了一首忧伤的歌。</div><div class="cp">这是夏天的最后一个黄昏，河里的水都越来越凉了。</div><div class="cp">因为一些特定的（勿宁说是众所周知的）缘由，在分别之时，大家并没有说话，而代之以夏天以来深远的缄默。星星藏在浓云里，而白昼到来，还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人们趟水而过，河水并不深，但很腻滑，那时城里女人们的胭脂。</div><div class="cp">人群将要南行，到传说中，流淌着牛奶和蜂蜜的地方去，并且定居。按照他们的说法，他们将在彼处另建一座城市，她将具有同别处迥然不同的特质，他们一连使用了大量的形容词和鲜为人知的隐喻来描述那座希望之城。对此我不置可否。</div><div class="cp">他将去往北方。在群山之后，在小树林和隐居于斯的遁世者之后，在草原之后，一些羊群，云朵和野草里的欲望之后，在长铗吴钩之后，在火焰之后，在忧伤之前。白桦林斑驳的树皮和潮湿且黑油油的土地，在北方。</div><div class="cp">他将前往北方，同瘦弱的白皙的少女和一个吹笛者一道，吹笛者是个年轻的男子，并不经常说话。</div><div class="cp">银色的笛在黑暗里替代了月光，而笛声也因之染上了月光的清辉，宁静却并不孤寂，悱怨而不哀伤。大鸟穿行在夜色里，飞翔在高天上，它们嘶哑的叫声会让一些人不安，而另一些人则会因此感到欢愉。</div><div class="cp">远山的轮廓是寂寥的，它对远方的存在既有所遮蔽，又有所揭示，黑瘦的少年将要翻阅它，侮辱它，嘲笑它，最后归依它。暗地里的呼吸像微弱的灯光一样，总带有暧昧的气息，少女微微抽动的鼻头让他对往昔一些若有若无的爱情产生了怅惘之情，少女的面容隐藏在她黑色的长发中，她比一棵树的心更加沉默，他想。</div><br/><div class="cp">城市将他们遗忘了（或者说刚好相反）-----一座伟大、永恒、僭越的城池，永远带着极易概括却难以言说的特征，一座幽冥之城，鬼魅们的街道，行走于上的恬淡安居着的人们，目标明确但却无目的性的行走，城市的各个潮湿的角落，人口贩子和致幻剂，谋杀与街头舞者，匕首同小酒馆。</div><br/><div class="cp">永不停歇的雨和浓密的云，沉闷，乏味的雷声，紧迫地跟上了行人的脚步。迷宫般的下水道，逼仄的房间里男人健硕的臀------这些都是他们对城市的共同记忆，但并不留恋。</div><br/><div class="cp">城市里的人士大地上诗意的憩居者，无论是死亡、诗句、晚风，抑或是流言都无法改变这个性质，它们对此了解得并不清晰，因而一举一动都有了表演的性质（整座城市因此成了巨大的舞台，独幕剧，多幕剧，歌剧，话剧，默剧，古典的（性感的），先锋的（机械的），从天启到启蒙最后归于虚无），他们的言语届成戏语（咏叹调的，浅吟低唱的，花腔的，女中音，独白，隐含的呼语，反讽的，一语成谶的，决绝的，悲怆的，赋比兴，唱念坐打，回望和凝视）人群被统称为戏子和伶人，并在自恋式的后台等待中老去，往往来不及说出预先准备好（抑或被要求的）台词，这是一切悲剧（同时是戏剧）的最初本质</div><div class="cp">一场早已排练完毕等待上映的戏剧，为一切事物作了总结，戏剧里的描述和现实通过别的一些奇特而可爱的方式连接起来------迟暮英雄最后一次出击，偷情女子诡秘的眼神，等待日落的孩童。他们的远行恰是这一幕中最后（也是最初）的一支插曲，按照惯例，它让观众们感到了空间的促狭而产生的闲适感，并给那些喝多了的青年人一次去理容的时间。</div><br/><div class="cp">要更远一些，再远一些，脚步要更加从容，眼神要更加笃定。要穿过荆棘，越过一些荣光。</div><br/><div class="cp">不要回望，否则你会在瞬间失去勇气。</div><br/><div class="cp"><div class="cp">他们来到人丁兴旺的城镇，照例有着健壮的女人和狡黠的中年人，他们对远行者的到来显得熟视无睹。小镇仅有的妓女居住在广场之后。</div><br/>妓女显得有些憔悴，她显得有些憔悴，憔悴的形象并不在于躯体和面庞。她已经很憔悴了，但是她轻轻地笑着，纤细的手指划过少女的脸，多么美好的女孩儿，你的雕像也应该被立在广场上。</div><br/><div class="cp">在那里，她高擎着火炬。</div><br/><br/>送给我<br/>你们中那些疲惫困苦的人<br/>那些渴望自由呼吸的生灵<br/>在这金色的大门旁，我要为他们把灯举起<br/><br/><div class="cp">妓女已经老了，尽管她的肉体依然鲜活，但她仍然已经老了，知晓这个秘密的人并不多，她的白发已经从心里一点点长出来了。</div><br/><br/><div class="cp">在他们离开城镇的时候，正如他们来到时一样，那个老女人戴着桂冠，在人群中依然站立。</div><br/><div class="cp">吹笛者的离开是他所始料未及的，虽然对此他也未曾感到惊愕。吹笛者说我为你演奏一支曲子吧，是你从不曾听闻过的。</div><br/><div class="cp">曲子很平淡，波澜不惊。每个小节都彼此重复，但又有细微的差别。吹笛者就这样远去了，那是在一片密林中，不辩方向。</div><br/><br/><div class="cp">那日他在护城河边闲逛的时候，并没有想到这些时日。一个人不会被一座城市所抛弃，也不会被人群抛弃，他只能被自己的生活所抛弃，这是多么让人沮丧的事实。然而，他可以离开，前往北方。</div><br/><div class="cp">可是一切竟都是这样下流地纠结起来，过去和未来，你们和我们，此地和彼岸，还有北方。终有一日，他将越过北方，在更久远的日子以后，他将会遇见那群前往南方的叛离者，然后他将回到出行之地。</div><br/><div class="cp">这样的事实，我都曾告诉过你。</div><br/><div class="cp">那日，你站在护城河边，石子在水面上撞出了三朵水花，雨就从天上落下来。</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