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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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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41:31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饵     “妹妹，”     他没有想到女儿会出落得这么高，简直就是老天爷的一个补偿。现在他擦完了脸，女儿正蹲在地上，低着头，用手指划着脸盆里的水。     女儿抬起头，把他手里的毛巾接过来，放在脸盆里揉挤，然后拧干，挂在洗脸架上。     “三娃有消息没得？”他觉三娃这个年轻人还不错，有上进心。     “不晓得，好久没有写信了。”     女儿回答得无精打采。         吃了早饭，他拎起鱼竿出了门。十好几年了，他觉得他对自己的身体越来越控制自如。“一定要快，快就是平衡。一定要在左脚踏出去的同时，右拐就带上全身的力气向前跳。”     可惜没有另外一个断了一条腿的瘦子听他说他心里面的套路。     “脚生来干什么，不就是走路的吗？既然是生来走路的，就要比个快慢。我少了一条腿有啥子关系呢？我走得比他们都要快嘛！”     “要是跑呢？”他假想有个人在旁边这样问他。     “跑？为了啥子要跑？跑个什么东西？现在太平盛世……”     他简直都要感激那场运动了。十好几年了，每个人都像油一样被点燃，口号、标语、大字报、批斗会，闹热。他也风光，到处打，到处捉人。这都不算，最漂亮的是把婆娘搞到手了。大户人家的女儿，养得娇小玲珑，不是运动哪有他的份。福气啊，没有人晓得的福气，头一天晚上他就把他的花招都拿出来了，把她弄得服服帖帖，啥子脾气都没得了，像磁铁一样贴他。     他吞了一口口水，一跳一跳地经过一个垃圾堆往河边走。     “福气太大了，招人记恨。何老二狗日的也忍得，我婆娘生了娃儿他都还惦记。狗日的放老子的耙子，把老子的脚弄断了。”     他停下来歇气，把一口浓痰吐进了土里。     “还好老子的婆娘死得干净，和和，狗日的没有得成。和和和，狗日的没有得成。”    细妹妈死那年细妹几岁细妹不晓得，细妹老头也不和人说这件事情。细妹晓得的都是街坊邻居说的。现在是新时代了，细妹也懒得去翻那些事情。细妹想的是自己的将来。     “上进心能帮他挣好多钱呢？”细妹想。     细妹和三娃是四年前恋爱的，那个时候细妹初中还没有毕业。三娃长得好，又会哄人，细妹挺喜欢他。但是三娃要出门，三娃说我去杀世界！细妹你等我，等我回来。     然后三娃就走了。     三娃每个月都给细妹写信，基本上是每个月三封，现在也是这样。只是细妹有自己的想法，不想老头来管她的事情。     三娃的第一封信开头是：“细妹你好！”然后另提一行，空两格：“你最近怎么样？”接下来就是写他的思念之情，包括回忆他和细妹的一些细节。细妹看了以后觉得脸热心跳，结果喝了两碗凉水拉了一天的肚子。细妹在心里骂“害人精！”     三娃的第二封信就有了变化：“吻你细妹！”然后另提一行，空两格：“我再吻继续吻吻到你喘不过气来！”细妹一边笑一边骂还真是喘不过气来。细妹开始有些担心，但细妹不会直说，细妹只是在回信里说三娃你学东西学得可真是快。     三娃出门有大半年了，这大半年他也不光是写信，他还寄给细妹一个娃娃。娃娃很漂亮，细妹非常喜欢。隔壁的马燕说细妹你这个娃娃好漂亮，是三娃买给你的吧！细妹说就是。马燕说哪天我让毛狗也给我买一个。毛狗是她男朋友。细妹犹豫了一下说涪陵好象没有卖的。马燕说没有关系，我让他上重庆去给我买。说完就摸出手机来给毛狗打电话。     晚上睡觉的时候，细妹抱着娃娃想三娃，想着想着细妹就哭了，细妹的眼泪打湿了娃娃的脸。    “老王在屋没有？”三娃家的门前有个槛，如果老王没在，他也就不费那个力气了。     “老王在不在？”老王三个儿，大儿在法院工作，二儿是警察。     “哪个？”     “是我，潘瘸子。”     “哦，是你呀！进来坐撒！”     “不了，不了，我今天钓的鱼不少，拿些你喂猫。”     本来门只有一个缝，现在吱呀一声开了，老王把身子伸了出来。     “哦哟，你钓的鱼不小嘛！拿来喂猫太可惜了，你自己吃嘛！”     “我吃得了好多，细妹她又不爱吃鱼。你拿些去，怎么处理由你。”     “细妹不爱吃鱼吗？她嘴可真叼啊。好了好了，够了够了，你要全都给我吗？”     “反正还可以再钓的，又不要什么本钱。你客气什么？”     “要费人工撒！呵呵，好了好了，不要了，谢谢！”     “谢啥子哦！街坊邻居的。三娃啥时候回来？回来了让他陪我去钓鱼。”他问得不着痕迹。     “他啊？他个背时的，出去了大半年，给屋头写过两封信，也不晓得过年回不回来。我现在都管不了他们了，一个贰个的都大了。”老王说得很无奈。     和老王客套一番作别后，他一拐一拐的往家里走。     “我又不拖累哪个！”     这是他心里面的话。       他常对女儿说找人要找有上进心的人，但是也不能找太有想法的人，太有想法的人不把女人当人看。他说这话的时候女儿总是静静地玩她的手指甲，也不晓得她听进去了没有。他甚至都想把有些事情告诉她，但是他终于不敢，他怕女儿恨他，也不是怕女儿恨他，是怕女儿怕他，他就这么一个女儿。     “妹妹，”     女儿已经睡了。       开了年好久三娃才回来，三娃回来了就直接来找细妹。     “细妹！”     “三娃，”     三娃说潘叔我带细妹去吃饭。他说去吧去吧，你们好久没见面了，好生说些话，不用管我。说完他很严肃地看了女儿一眼。三娃把买给他的礼物往屋里头一放，就带着细妹出了门。     三娃把细妹带到了一个大的餐厅，吃饭的还有另外一个人。三娃介绍说这是李哥，我老大。这是细妹。     李哥说你不用介绍了，我晓得，你们街上的一支花。三娃你狗日的福气不错。     细妹脸上一红，被茶水呛了一口，咳得不行。李哥忙不叠声地招呼她，三娃手忙脚乱。     饭吃完了细妹就要回去，三娃也不留她。李哥说细妹你等等，我送个东西给你。李哥从手提包里摸了个手机出来。李哥说细妹你莫跟我客气，这是我给你的见面礼。三娃是我兄弟，你就是我弟妹，往后咱们就是一家人。来，收下。李哥的口气没有丝毫的回旋余地。细妹看看三娃。三娃说收下吧收下吧，这是李哥看得起我们。细妹无可奈何，细妹说谢谢李哥。     三娃说细妹你先回去，我跟李哥还有事情要说。    女儿说爸我回来了。他说三娃怎么没有和你一起回来。女儿说他和人谈事情，让我先回来。他说哦。女儿说他给了我个手机。他说哦。他又说发展不要太快了，要爱惜自己。         三娃一个星期都没有露面，他问女儿怎么回事，女儿说不知道。    细妹在心里骂三娃，心里委屈得要死。    这天晚上一点多的时候窗户响了，是三娃。细妹小心翼翼地打开窗户把三娃放进来后，发现还有一个人在外面。三娃小声地说是李哥。     李哥说细妹我们又见面了，我给你打手机你都没开机。细妹说我不会用。李哥说和和，原来是这么回事。李哥又说今天晚上我回不去了，在你这里将就一下要不要得。三娃说啷个要不得，我陪你。细妹犹豫了一下，说：“你们几点钟走。”李哥说我们五点钟走。     李哥在地板上裹了条毯子躺下。三娃和细妹一起睡。三娃的手在细妹身上摸来摸去，细妹脸红心跳地对着三娃的耳朵说不要弄，有人。三娃说怕啥子，我们做我们的。细妹说不行！     折腾了一个多小时后，细妹放弃了抵抗。细妹从枕头里头摸出一个东西给三娃，三娃嘻笑了一下说你还是那么细心。但是三娃已经不是从前的三娃了，他很有耐性地在细妹身上捏来捏去，把细妹弄得水流稀垮的。细妹的指甲很长，现在指甲几乎都长到三娃的肉里去了。细妹又担心发出什么声音，心里又痒又怕，恨三娃恨得牙痒痒。等到细妹被煎熬得都有些神智不清了，三娃才进到细妹的身体里。     细妹嘴里咬着枕巾，觉得感觉从来没有这么好过。她觉得她爱三娃，比以前多一百倍的爱，比以前多一千倍的爱，她愿意为他做任何事情。     三娃退了出去，细妹松了口气，觉得意犹未尽。三娃又进来了，细妹激动地伸出舌头去寻找三娃的嘴，那张嘴接住了她的嘴，贪婪地允吸着她的舌头。     这是一张陌生的嘴。     细妹惊恐地睁开了眼睛，看见一双野兽一样的眼睛带着快乐无比的表情瞪着她。细妹的喉咙发出“霍霍霍”的响声，但是她的嘴被堵住了，声音大不起来。她挣扎了几下突然安静了：老头在隔壁。     细妹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细妹的长发披散，像流淌的泉水。    一切都结束了的时候，细妹在想李哥扔下来的那句话：等我来接你。细妹把身体下面压着的那个东西拿了出来。是三娃送的那个娃娃。三娃很早就逃走了，娃娃被弄得污秽不堪。    细妹第二天就把娃娃扔了，老头什么都不知道。    李哥果然来接她，李哥还带了几个人，那些人都拿着礼物。他二话不说就把他们赶了出来，然后关上了门。     街坊邻居都围过来了。     李哥喊了两声细妹，细妹没有答应。李哥站在那里沉默了一下，然后一脚踹开了门。李哥不愧是操社会的，虽然门是木板门。     他本来坐在一张藤椅里，现在他站起来了，他操起了手里的家伙，他要教训一下这个不要脸，像教训当年那些牛鬼蛇神一样教训这个来抢他女儿去作践的人。这人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跟他当年一样，女儿跟着他一定会死在他手里头。     但是他摔倒了，他手里的家伙是他的拐杖。大家都看着他牛逼哄哄地摔在了地上，人堆里有些零星的笑声一晃而过。     李哥进到里屋把细妹带了出来，细妹把老头扶起来，老头摇摇欲坠地坐在藤椅里。     “妹妹，他要干什么？”     “他要我搬到他那里去。”     老头看看李哥，     李哥说我们是自由恋爱，你老人家不要诸多阻挠。老头带着哭腔破口大骂，你恋你妈卖批，你恋你妈卖批我啷个不晓得，我日你妈你是来活抢人，你来踹老子的门你妈卖批，我日你屋先人。李哥说我是先礼后兵，是你不让我进门，踹你破门活该。老子就是这个脾气，老子今天既然来了就是要带人走。     细妹突然说我跟你走。     “妹妹！”老头张着嘴望着细妹。     “我跟他走，我愿意跟着他。”     “他是个杂皮啊，三娃呢？”     细妹不说话，她的眼睛在昏黄的灯光里晶亮晶亮，她走到了李哥前面，李哥跟在她后面出了门。    “妹妹！”    不一会人都散了。    李哥给她租了套房子，李哥好久都没有来了。李哥通过关系，把她安排在一个商场里卖手机。现在在她面前，有好多款各种品牌的手机。    细妹有一天想到要回家去看看，看看老头，于是细妹就回去了。     门修过了，锁还是老锁。细妹开了门，屋子里乱得很，不像细妹在的时候。     “爸！”     鱼竿不在，老头钓鱼去了。     “爸！”    他坐在地上，拐杖扔在一边，他右手拿着鱼竿，目光随着流动的乌江水飘浮不定。     “细妹妈，细妹大了，自己有主意，你就不要操心了。”     “细妹妈，阎王爷有没有跟你说我做过的缺德事情。”     “细妹妈，那个阳台要垮了我晓得。”     “细妹妈，我晓得你是想跳下来的时候我把你接住。”     “细妹妈，可惜你没有看到何老二狗日的脸都气歪了，他打你主意打到头还是落了空。和和。”     “细妹妈，你摔得好啊，我估计你也没有什么痛苦。你晓得我当时在想啥子不？我怕你一下还摔不死。和和”     “你摔下来我就放心了，何老二狗日的占不了你便宜，他永远都占不了你的便宜了，除非他还喜欢你的血脑壳。和和。”     “和和，一条腿算什么，一条腿算什么！”     “我现在走得又快又稳，走得又快又稳啦！”    他突然飞快地收着鱼线，他失去了平衡，歪倒在地上，但是他仍然飞快地收着鱼线。     什么都没有，饵也被吃得差不多了，剩下一丁点死肉巴在鱼钩的倒刺上。     他从身边的一个易拉罐里捉出一条蚯蚓，那条蚯蚓在他的手指间不断曲蜒，分泌出腥臭的液体。     他把那条蚯蚓穿在了鱼钩上，倒回了一些收好的线，然后右手一扬。那条长长的，在空气里几乎看不见的线就带着穿了饵的钩子向遥远的地方飞去，最后“噗嗤”一声掉进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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