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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夜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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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倒妈妈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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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41:53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铺天盖地，空中布满了门。每扇门后走出一个不同的我，然后在叙述中汇聚成一个。自此，我身上多如汗毛的微小记忆，皆向你敞开。第十夜  我 （耳朵） 我至今不会游泳。八岁那年我掉进一个脏水塘，我只记得水冲进耳朵的声音，“呼”的一下，世界突然安静了。我在水底看到了一番景象，光射进脏水里居然那么美，水底有些东西吸引我向更深的地方滑去，我感觉到自己在笑。感觉到象在真空里一样舒服，时间慢极了。 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在那一年死去。 然后又是呼的一下，我被拉出水面，满脸惊恐的大小孩子，远处的垃圾堆与狗。上初三那年，姥姥还在。饭桌上，姥姥有个新发现，她对妈妈说：“这孩子是不是聋了？我喊他他不理我，是装听不见吧？”妈妈放下碗，轻声喊桌子对面的我：“鹏鹏，鹏鹏？”我正低着头，自顾吃饭。妈妈一下子泪流满面。她哭得泣不成声时我才抬头看见，“怎么了？妈！”最后一场虚惊。医生用药水从我的耳朵里冲刷出两个指甲大的纸团。原来我喜欢看书，而我的卧室挨着客厅，家人看电视的声音总是影响我，于是我习惯在嘴里嚼两个纸团，塞在耳朵里，可能有些书真的很有意思，然后纸团忘了取。 （骨折）我现在基本上是一个很文静的大男孩。 六岁时我就跟着车队大院里年长的孩子们疯跑。车队有一个大大的院子，并排着二三十辆卡车，最初都是挂斗的解放，偶尔有两辆黄河。车和车之间排得很密，大孩子们在车的挂斗里跳来跳去，站在这个车斗的沿儿上，向另一个车斗里跳，分拨儿打仗。我流着鼻涕，跟着他们跳，打闹。然后有一辆车停的有些远了，我跳进去的时候，右手先戳到了车斗里，——小臂骨折。那时候我们还在平房住，爸爸外地出差，妈妈在工厂里上班很紧张。请了假把我送到医院，医生给我包上石膏加上板。系个带子套在我的小脖子上。妈妈把我送回家，把我反锁在房间放上饼干就又去上班了。晚上下班回来，打开房间里面没人，只看见后窗户那儿放着个板凳，窗户虚掩着。那时候的窗台的确比现在高，不过我还是一只手搬了板凳，站在上面打开窗户又翻窗，然后从窗台跳下去，幸好外面有等饼干的大孩子接着我。 一只胳膊吊着，疯跑打仗，并不疼。回到家挨妈妈狠骂也不疼。疼的是夜里睡觉的时候，真疼。初中时我的个子就和现在一样高，只是比现在还瘦。并不喜欢打篮球，不过体育课，总不能和女生去跳皮筋。那篮球场是用砖铺的，高低起伏像丘陵地貌微缩教材。打篮球并没有人组织，全班二十三个男生一齐上，我摔倒的时候怀里还抱着抢来的蓝板球，几个矮壮的家伙过来抢，我在地上疼的打滚，但就是不松手。左手肘部鹰嘴骨裂。高一时在半军事化管理的学校就读，一个月才允许出一回校门。正当青春苦闷的男孩子们在夜里睡不着觉，翻过高高的校墙，去外面喝啤酒吃烤羊肉串。校方知道后每夜增派两名教师围着墙根巡逻。我和宿舍老三亲如兄弟，男生里翻墙头的功夫我俩名列前茅。谁知这一夜该着我栽，远远的看到巡查老师的手电筒，我就有些慌，哪料墙头上的砖还松了，翻是翻了过去，可是肩膀先着了地。还叫砖头砸了脚。幸亏有亲兄弟老三，二话不说把我背起来就跑。我们在外面吃完了羊肉串，喝完了啤酒，我说我的肩膀和脚都很疼。咱们回去吧。老三又把我背回到校墙外，看我上不去，他就让我踩着他，我骑在墙头上，他翻过去，我再踩着他下去。把我背回宿舍，然后他去报告老师。 我们一个宿舍作证，我是夜里睡觉不老实，从床的上铺掉了下来。夜里三点，训导主任打的把我送到医院。由于床的安全护栏问题，校方支付了大部分医药费。上臂肱骨骨头骨折。 （烟疤）少不更事，略。 （头发）“一个旋儿嘎，两个旋儿楞，三个旋儿打架不要命。”我是爱冲动的人，但我讨厌打架。我的头发上有三个旋儿，其中两个在额头。看短头发的照片特别明显。小时候短头发特别精神，那时候的我聪明敏锐，记忆力超群。后来不知怎么就变成了脑子一团浆糊，戴着高度近视眼镜，说话很肉的家伙。大学时把头发留得很长，有天在街上我和朋友遇到一伙刚喝完酒的小青皮。十八九岁，上来就说我朋友走路时碰了他们，我看那架势，不吃眼前亏，让朋友给他们道歉。我也紧跟着赔不是。哪知这帮小厮不依不饶，有个小子上来就拽我头发，问我是哪里的。我毕竟比他们大好几岁，被个孩子拽着头发很难堪，我伸手档了一下，可这小子低手就是一拳，我不由自主的就掰了他的手，顺势一拧，这时他拽着我的衣服，我们同时倒下，就在我将他压在身下的这一刻，我感到我身上轮番挨了七八脚。 我暴揍身下的这小子，青皮们暴揍我。这帮小青皮，无论如何也无法将我拉起来，我手勒着身下小子的脑袋，像当年抱着篮球。我看到，他脸都憋青了。 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留着极短极短的头发，天天在街上逛。  （还有） 还有眉毛，回头给你讲吧。关于身体没有更多了，我不想做有故事的人。因为有一次喝酒，司机黑子说笑话。说起他们公司的小李子，每次出车回来总是一大堆故事，不是不小心刮了电线杆，就是车底盘蹭了马路牙子。人家别人两千里地去趟上海，回来车一交，嘛事儿没有，回到家洗洗抱老婆上炕睡觉。小李子不，哪怕二十公里跑趟通县回来也得出点事。还腆着个脸和人穷白话：“哎，你不知道，哥们儿这次……。”  真正聪明的成熟的男人其实是那些故事少的男人，他们懂得怎样处理和怎样规避。 我要给你一个好男人，而不是好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