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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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业余侠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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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直达

1^#

发表于 2007-8-4 13:43:21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汀庄人听到了水上的音乐。汀庄四面环山，河水从东面的山上下来，在庄头一分为二，又在庄尾汇合，因而汀庄如同水中的一座孤岛。河水向西蜿蜒不知所终。汀庄四周，河面宽二十至三十米，最深处有两米左右。枯水期，在水浅的地方可以踩着石头往来。南北两面最窄处，都有一架石桥。汀庄人听到的水声主要来自庄尾，在庄头分开的河水在这里聚拢、碰撞。一直以来，汀庄人只听到那水声的一种节奏，在不同季节，水量多寡带来的轻重变化也让人难以察觉。从某一天起，那单调的节奏开始改变。人们听到了乐曲般时轻时重、时疾时缓的声音。河水清可见底，水中没有钢琴，没有鼓，只有石头。汀庄人吃饭睡觉，在石桥对面的田地干活，这种声音始终环绕着他们。这声音悦耳柔顺，使人平和舒畅。没事的时候，大家都爱呆在庄尾，一些大胆的人跳进水去，想探个究竟，但一无所获。不久，城里的报纸上登了一条关于汀庄水声的消息，说这是大自然的奇迹，是大自然对汀庄的眷顾，末尾还预测汀庄将成为本市的又一旅游胜地。这是村长的功劳，他翻越了二十里山路到H镇，再从H镇坐了三个小时的汽车到了城里，找到一个相熟的记者，记者立即就把这一现象报道了出来。汀庄人做好了迎接游客的准备。很多天过去，一个游客也未到来。应该说，想来汀庄的人是不少的，但要找到去汀庄的路却并非易事。H镇有不少去过汀庄的人，当游客们想请他们带路的时候，他们说：“汀庄吗？哦，我去过一次后就再也不想去了。”几轮游客从H镇返回后，就再也没有人来。于是村长决定修一条公路到H镇。他挨家挨户动员，没有一个不同意，但也没有一个肯出力气。村长一个人抡着锄头在屋门口干起来，挖土，搬石头，整地。大家以为他想凭一己之力修成公路，无不嘲笑。但村长只干了三天就歇手了，他只是把自家门前的一小段路修了修，以免下雨天雨水漫入家中。那天晚上我被一种奇怪的声音惊醒。不是水声。水声已像一件被脱掉的衣服一样无法感觉。整个世界似乎只剩下那一种声音。它极具穿透力，我试过了，即使关紧所有的门窗，耳朵里塞满棉花，头上再蒙着被子，它依然保持原有的声响震动我的耳膜。它仿佛可以随时随地出现，无视距离和阻碍。它时快时慢，时轻时重，如同一个人在自言自语，时而急促，时而平静。它不同于我所听到过的任何声音：锯木，打钹，击鼓，敲门，鞭炮——都不是。唯一能确定的是它来源的方向——庄头的一所空房子。无须出门张望，无须凝神辨听，它像是会自报家门似的，一进入耳朵就使我知道了它来自哪里。它是坚硬的，锐利的，几乎可以一把抓住。我能清晰感觉到它所在的方位。它先在我的脑内逗留，嘭嘭——用这个象声词描述并不准确，我要说的是，它在我脑内跳，似乎是要跳到脑袋外边来。我的太阳穴和头皮也跟着跳起来。随后它开始奔跑，或者说沿着脑内壁滑翔。我仿佛看到一个圆球状的溜冰场内一个随心所欲的溜冰者，或冲刺或翻腾。我逐渐感觉到了头皮的灼热与疼痛。继而它钻入了血管，沿着脖颈而下。如同一辆时快时慢的汽车，它游遍了我的全身。有时它快得似要把血管碾破，使我感觉那一段血管像着了火一般。这时我把身子尽力挺直，试图以此将它排挤出去，但周身的血管没有一个出口，我不知将它逼向何处。这给我带来几秒种的平静，待我的血液又顺畅地流动起来，汽车便又继续向前开动。呼吸如心跳般急促，我感觉整个屋子都在轻微地震颤。我猛地从床上坐起，眼里一团漆黑。那声音像是被吓跑了，但马上又回来，开始在我的全身各处跳动起来。我整夜没睡。那声音缠得我全身酸痛，头胀脑热。我把灯打开，在家中四处乱钻，试图找个听不到那声音的地方。如果不是害怕，我还会冲到门外去。在窗边我看到邻家的灯也亮了，看来，整个汀庄的人都听到了那种声音。外面刮着风，但我听不到风声，只看到窗外披着苍白灯光的一株樟树在晃动。推开窗，一阵风便猛扑过来。风中杂着河水的潮气，我深吸一口，清爽滑润，如同是那声音的解毒剂，使我舒适了不少。所有的门窗都打开了，我还打开了收音机——这是家中唯一可以发声的东西。什么频道也收不到，我依然让它响着。那平素的噪音令我向往，我把喇叭贴在耳边，声音开到最大，竭尽全力去捕捉那微乎其微的“嚓嚓”声，这多少分散了那声音对我的影响。没有丝毫迹象，来不及准备，我耳边的“嚓嚓”声突然变得响亮起来。另一只耳朵里响起了水声。那声音消失了。像从体内取走了一条一直在发作的蛊虫，我感觉身体轻得几乎可以飘起来。关掉收音机，全身完全为水声围绕，如有一只温柔的手在揉抚，酸痛逐渐减轻了。这时天刚刚发亮，从窗口可以看到几根乌黑的山脊的线条，那株已不再摇晃的樟树被晨光画出了全貌，但灯光未照映到的树冠上端部分似乎是颜料还涂得不够。窗口开始不断地闪过一个个身影，都朝同一个方向。我似乎只转了个身，跟着一些移动的脚移动了几步，一抬头我就看见了那所空房子。汀庄里所有的人都来了。那是一所差不多就要倒塌的木屋，已向一侧倾斜了十多度。它的周围包括屋顶都长满了杂草与藤蔓。汀庄里没有人记得这屋子里居住过谁，年龄最大的人都说它一直就是一所空房子。汀庄里每个人都进过那所空房子，小时候，我们玩捉迷藏时经常会跑进去。我记得里边除了几块发霉的木板什么也没有，后来那几块木板也被人拿走当柴烧了。此刻，它如同一个弯着腰的老人，静静的，静得像远离了这个世界，谁也看不出它何以会在夜里发出那种奇怪的声音来。我们也静静的，一会儿看着空房子，一会儿看着村长。村长的眼睛有些红肿，两撇凌乱的胡须显得无精打采。“有人捣鬼！”他说。我们不解地看着他。“想把我搞下台！”有人低低地笑起来。几乎每个人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在我们眼里，“村长”这一职务就好比是他的名字，将伴随他的一生，别人是抢不走的，何况，也不值得抢。几个胆大的年轻人绕着空房子走了几圈，后来终于移了进去。我们在外边期待着，不久他们出来了，结果令人失望，却在意料之中，什么也没发现。“烧了它！”有人说。“不能烧！”立即有人反对。如何处置空房子的议论在人群中蔓延开来。大多数人认为先留着空房子观察观察为好。“村长，你去城里找个人来调查一下吧！”大家都赞同这样，村长因此恢复了几丝精神，表示马上就动身。多年来，村长就是在这种与外地联络，别的人不想办且办不到的事情上建立权威的。村长走后，我们都去了庄尾，那儿水声最大，也最让人感到舒适。由于一夜未睡，大多数人都在河边睡着了。吃过晚饭，天一点点地暗下来。我们心上的阴影也越来越重。那种声音还会响吗，什么时候响？我怀着侥幸希望昨晚的一切只是偶然，再不会发生。打开所有的门窗，嗅着水汽，听着水声与心跳，我坐在床上等待，庄严得像等待一种痛苦但不可回避的仪式。它终于到来，就在天色亮度和它早上离去时差不多的时候。今晚外边有很多活动的人，我也出去了会，一直把收音机贴在耳边。和许多人一起，我去了庄尾，但在那里依然听不到水声，即使把耳朵贴在水面上也听不到。我们还去了红毛家，他家有汀庄唯一的一台音响。他家里外都站满了人。在外围，我觉得还不如听自己的收音机。不少人还仿效起我来。这一夜我感觉比昨夜过得轻松，我全身的神经末梢都已有些麻木。凌晨，浑浑噩噩中我几乎要睡着了。那声音的突然消逝使我清醒过来，我马上带着竹席去了庄尾，那柔顺的声音与清新的水汽，使我如同躺在一个插满鲜花的摇篮里，很快就睡着了。我在中午的时候醒来，是被人吵醒的。很多人嚷嚷着跑离了河边，我立刻明白过来，村长回来了。我也跟着跑去。村长和一个人刚刚走下北边的石桥。村长和同来的人都气喘嘘嘘，不断地擦汗，村长用袖子，那个人用手帕，但那手帕已湿得透明了。来到我们面前后，村长向我们介绍：“这是C博士，城里的大科学家，大家欢迎。”说着率先鼓起掌来。我们一边鼓掌一边端详大科学家，他又白又胖，如果摘下那副大黑框眼镜，我们会疑心村长请来了一位厨师。其实，在村长离开后，我们最期待的不是他请的人，而是他自己。“村长，你昨晚听到了那声音没？”有人迫不及待地问。村长皱着眉点了点头，他看上去确实比昨日更加憔悴了。我们发出了一阵失望的叹息。C博士先去了村长家。我们在外边等候。一个钟头后他和村长出来了，他的头发湿湿的，可能刚洗了个澡。我们簇拥着C博士去了空房子。C博士先绕着空房子转了几圈，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把小锤子，在朽败的木板上四处敲敲，一边敲一边把耳朵贴在木板上。我们也侧耳细听，闷闷的，低沉，完全和我们在晚上听到的不一样。之后他又进到空房子里边去敲。C博士的考察十分短暂，和昨天那几个年轻人差不多，却不知成果怎样。C博士什么也没说，只宣布他将在村里住上一夜，当然是住村长家。因此，他将成为汀庄接纳的第一个客人，从前来汀庄的人是不会有人招待的，除非付得起很高的报酬。这一夜待那声音响起后，我们不约而同地来到村长家外。我们以为C博士会象我们一样坐立不安，甚至又去空房子考察一番。但没有，我们等了好长时间才见他平静地出现在门口，他挥了挥手，嘴里说了些什么，我们完全听不见。他大概是要我们离开。难道他没有听见那声音吗？这么大的声音，似乎无处不在的声音，他听不见吗？看来真的是这样。我们又失望了一次。C博士第二天早上就摇着头走了，走前他建议村长再请个医生来，看是不是汀庄人的身体出了什么毛病。休息一天后，村长果然又请来了医生。这次的结果让大家高兴，在检查完每个人的身体后，医生带着惊讶的表情说：你们的身体全都好得不得了！这一结果也是让人绝望的。这天夜里让人感到荒凉，可以肯定的是，所有汀庄人都忧心忡忡。空房子里的声音依然在不知疲倦地响着，它是唯一的欢快者，在我们的身体里尽情跳舞。除了它，我再听不到任何声音，把收音机和耳朵贴得再紧，依然什么也听不到。我知道，我的听力开始衰退了，在白天听水声的时候我就疑惑水声怎么变小了。因为身体的逐渐适应与麻木，那声音带来的痛苦越来越少，但要入睡却依然不可能。我们的作息时间已彻底颠倒过来，不少人在河边搭了帐篷，以免白天睡觉没有好的地形。晚上庄里的灯大多亮着，红毛家里再没有人去，我们喜欢沿河游荡，吸那清凉的水汽。但大多时候，我们还是呆在家里，什么也不做，脑中一片空白。有时，那片空白里也会闯进来一副画面——空房子。这一情形越来越频繁，持续的时间也越来越长，我经常以为自己真的到了空房子前边，甩甩头后才知道不是。我的卧室里多了一副画。它贴在我床头的墙壁上。画得实在糟糕，出自自己的手笔——一张白纸上只有一个红色的圆球——我本意是要将它画成太阳，但它稍扁了些，而且从各个方向突出几个角来。医生走后，有人就说空房子里有一个鬼魂，白天不敢作祟，所以在夜里发出那奇怪的声音。说的人还建议供奉这个鬼魂，或许它可以宁静，但在谁出供品的问题上却一直达不到统一，最后有人提出了挂画的法子——鬼魂是怕太阳的，就挂一副太阳。没有谁有这样的画，所以只能自己动手。我翻出一张白纸，先用铅笔在上边画了个圆。没有红墨水，我便从山中采来红豆，挤出红汁，用鸡毛蘸着涂在那个圆内。一切都不让人满意——圆不圆，汁不很红，涂时又漫到了圆外。每家都挂上了太阳，却毫无效果。事情终于发生了。那天夜晚我突然从窗口发现庄首一片火光。我赶紧冲出去。空房子被人点燃了，正腾起熊熊大火。围拢来的人越来越多，有人兴奋地叫喊，有人惊恐地流泪，但除了那声音，我们依然什么也听不到。火直到第二天早晨才彻底熄灭，空房子只剩下一个漆黑的废墟。几根并未烧尽的梁柱还卧在那里，但没有人再理睬。那声音会因此而消逝吗？我不敢对此抱任何希望。中午的时候下起雨来。雨很大，像天空窜出来的一捆捆蛇，缠得我全身发凉。我慌忙从河边跑回了家中。把身子擦干后躺在床上，想接着入睡。耳朵里只有雨声，那水声已消逝得无影无踪。这雨声单调乏味，让人厌烦与焦躁。我望着窗外压得低低的灰色天空，连绵无尽的雨幕，感到了一阵强过一阵的凉意。我用被子把全身裹起来，而心却越发冰凉。我想我也许再也听不到那美妙的水声了，那几乎是我如今拥有的唯一乐趣与希望。醒来的时候，我又听到了那声音。或者说，我是被它吵醒的。我可以肯定，天确实还没黑，
雨却已经停止。那声音明确地告知了我，它不是来自空房子，而是——来自我的脑内。我感到了头的疼痛与沉重，与头相比，躯干四肢的重量似乎已不存在了。我歪歪扭扭地走出门去，路上一片泥泞。似乎所有的人都走出家门来了，捧着头面面相觑。我们在路上不断地摔倒又爬起，就跟小孩子练习走路似的。此后那声音日夜在脑中响着。我们丧失了，或者说不再需要睡眠。我们四处游走，路上随时可见垂着头，脚步轻飘飘的人。我们不再说话，说了也没人听得见，在我们的世界里，只剩下那一种声音。走累了，我们就随地坐下或躺下，脑中要么一片空白，要么是空房子的幻象。逐渐的，在我们看任何事物的时候，空房子都会叠映其上，并且越来越清晰。我们知道，我们的眼睛很快就只能看到空房子了。最先进庄的是一些卖药的。生意人的本领让人惊讶，他们不但找到了来汀庄的路，而且预测到我们会毫不犹豫地买他们的东西。这时我们的眼睛还可以区分事物，他们发给我们一张张写着“祖传秘方，包治百病”的传单。尽管医生说我们的身体没病，但谁都抱着侥幸想吃药试试。他们的药销售一空，我们连续几天以药代饭。未见丝毫效果。接着进庄的是彩票公司的人。我们的身体都已几乎麻木，彩票却能使我们在一种许久未曾体验过的亢奋中，找回一点作为生命的知觉与本能。我们渴望赢更多的钱，这样我们就有更多的机会去体验那种感觉。彩票公司在清理了空房子的废墟后，在那儿搭了个棚子。那儿每天都被下注的人围得水泄不通。原本彩票公司是每三天开一次奖，在我们的强烈抗议下换成了一天一次。我们每天唯一的期待就是开奖结果公布的那一时刻。不久我们对需要一天的漫长等待仍不满意，于是，开奖换成了一天三次。我们每天的活动基本上就是这样：排队下注，等待公布结果，领取奖金（中奖者），重新排队下注，等待公布结果……彩票公司的人忙得不亦乐乎，他们在一天内要干过去九天内的活，尽管从外边又调来了人员，分成两班，日夜轮换，但我们对一天开奖三次又提出了抗议，其结果是彩票公司的人落荒而逃。此后我们哪儿也不去了，整天躺在家里。我们的头越来越沉重，腿越来越疲软，不再适宜走路。最主要的是，除了空房子的幻象，我们什么也看不见了。一些试图再去河边吸些水汽的人大多掉进了河里，再也没有上来。那天我的屋里来了人。我感觉一个人把一个瓶子塞在我手里，还在我另一只手的掌心写字。我感觉出那是个“酒”字，明白过来瓶子里的是酒。接着他又写了个“钱”字。于是我把买彩票后所剩不多的钱全给了他。后来我被人抬下了床，而手边多了好几瓶酒。我勉强站起来，在屋中摸索了一圈，空空荡荡，他们把东西都搬走了，给我留下几瓶酒作为交换。生意人想得真是周到，在我们需要酒的时候就带来了酒。那辛辣的酒刺激着我的喉咙和肠胃，使我全身的细胞都活跃了不少。这使我想到了买彩票的那段日子，那时要得到一次这样兴奋的机会需要漫长的等待，可现在随时都可以做到。更让我感到意外和惊喜的是，酒给我带来了久违的睡眠。它们使我的细胞在兴奋之后一点一点地沉睡，终于，我软绵绵地瘫倒在了地上，再感觉不到脑内那不知疲倦无休无止的声音。接下来的日子我每天醉了醒，醒了醉。每次醉后都做一个相同的梦。我梦见了那些掉进河里的人，他们没有死。他们像鱼一样在水中游，嘴角涌出一串串气泡。那些气泡在升腾中一个个炸裂了，发出那种我极为熟悉的声音。“原来水声是你们发出来的！”我说，忘了他们当时并不在水中。他们摇着头：“不，是所有汀庄人发出来的。”“空房子里的声音呢？”“也一样。”随后我就跟着他们一块游，嘴角涌出一串串气泡。醒来后我一边喝酒一边猜想那个梦是什么意思，但我的脑筋已完全麻痹得不管用了。我最后一次从酒醉中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浸泡在水中。水正源源不断地从门口漫进来，在屋中已有一指来深。我靠着墙坐起来，心想汀庄就要被淹没了。还剩最后一点酒，我把它们全倒入了口中。我感觉有样东西和酒一同滑入了肚中——是那声音。它开始在我的体腔内跳，那里边都是水，或者说酒。它不停地跳，使我感觉不到心脏的存在了，也许，它已代替了心脏。水一点一点地升高了，我感到背后的墙已经摇晃起来，恐怕随时会塌下来。出于本能，我想走到门外去，身子一动，我就钻入了水中，很快游到了门外。整个汀庄在一点一点沉没，我的周围游过来很多相熟的人，我们毫无方向地四处游着，游过庄尾，游过南北两座石桥，游过空房子处——这里成了一片空地，彩票公司搭的那个木棚已无影无踪。我们还见到了每一个掉进了河里的人，和梦中不一样，他们不说话。出于对空气的需要，我感觉胸腔处憋得难受，那声音，像一个顽皮的孩子在四处冲撞，想要冲到我的体外来。它将我体内的水冲得飞溅，似乎也想突围出去，于是我张开了嘴巴。那声音，我体内的水，一齐涌上我的喉咙，它们在我的嘴角形成气泡，一串串地升上去，并很快爆炸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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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点亡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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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坛游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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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发表于 2007-8-4 13:43:22 |只看该作者

看到这样的小说，总是有些可惜，手段僵硬，读起来干巴，作者越是认真，倒让读者心里过意不去。生动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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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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业余侠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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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发表于 2007-8-4 13:43:22 |只看该作者

作者越是认真，倒让读者心里过意不去。唉,惭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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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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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手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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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发表于 2007-8-4 13:43:23 |只看该作者

写得不错嘛。奇而不幻，想像力植根于生活。老夫倒欣赏这种扎实平稳的写法，不花哨不虚浮。你不用惭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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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点亡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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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坛游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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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发表于 2007-8-4 13:43:23 |只看该作者

水声已像一件被脱掉的衣服一样无法感觉。整个世界似乎只剩下那一种声音。它极具穿透力，我试过了，即使关紧所有的门窗，耳朵里塞满棉花，头上再蒙着被子，它依然保持原有的声响震动我的耳膜。它仿佛可以随时随地出现，无视距离和阻碍。它时快时慢，时轻时重，如同一个人在自言自语，时而急促，时而平静。它不同于我所听到过的任何声音：锯木，打钹，击鼓，敲门，鞭炮——都不是。唯一能确定的是它来源的方向——庄头的一所空房子。无须出门张望，无须凝神辨听，它像是会自报家门似的，一进入耳朵就使我知道了它来自哪里。它是坚硬的，锐利的，几乎可以一把抓住。我能清晰感觉到它所在的方位。它先在我的脑内逗留，嘭嘭——用这个象声词描述并不准确，我要说的是，它在我脑内跳，似乎是要跳到脑袋外边来。我的太阳穴和头皮也跟着跳起来。随后它开始奔跑，或者说沿着脑内壁滑翔。我仿佛看到一个圆球状的溜冰场内一个随心所欲的溜冰者，或冲刺或翻腾。我逐渐感觉到了头皮的灼热与疼痛。继而它钻入了血管，沿着脖颈而下。如同一辆时快时慢的汽车，它游遍了我的全身。有时它快得似要把血管碾破，使我感觉那一段血管像着了火一般。这时我把身子尽力挺直，试图以此将它排挤出去，但周身的血管没有一个出口，我不知将它逼向何处。这给我带来几秒种的平静，待我的血液又顺畅地流动起来，汽车便又继续向前开动。呼吸如心跳般急促，我感觉整个屋子都在轻微地震颤。我猛地从床上坐起，眼里一团漆黑。那声音像是被吓跑了，但马上又回来，开始在我的全身各处跳动起来。——————————————————上面这段是描写这篇当中，个人以为比较出色的，但是依然没有进入状态，像簇拥在一起的乱线头。我觉得感觉要理顺裁减，才能准确地传达你所感受到的。灵性的东西一进去，就像汤里放些勾魂夺魄的佐料，味道就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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