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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尔维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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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43:22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卡尔维诺“我所背负的，仅仅是些莫须有的名词而已。然而空间，却细腻地将你我愚弄了。”H·卡尔维诺如是在自己的日记本上写下了如下话语。这是他习惯的开场白，每每叙述却又冗长，就像窗外那树，久经风沙般的倔强，存在着却不知意义何在。他喜欢这个意象。作为一个极端的崇洋媚外者，他特意将屋子布置得很欧洲，确切地说，更贴近于某人时代的意大利。他有着严重的恋物癖，家中收藏了大大小小数千双高跟鞋，当然，都是一些低廉的货色。它们充斥着他的客厅、厨房、甚至壁橱和电视机柜。显然一个单身男人已经很适合这种杂乱的生活了，也没有女人来慰藉他，为他做哪怕一丁点的打扫。“高尚者必禁欲，苦行者必肉绞。”他一边如是自嘲着，一边用他那娴熟的右手渡过漫漫长夜。从这一点来说，他是虚荣的。你无法想象，与杂乱的生活和他格格不入的是他那洁癖般的书房，整洁得不成样子，用个过分点的形容词，挺触目惊心的。书被分门别类恰如其分的摆放着，柜子和桌子透着九成新的漆色，白色纸张被镇纸压住，伴随着墨香在从树缝之间的、努力透过窗户照射进屋子的阳光达到一种升华。这一切仿佛一次次敲打着我们的记忆，这个男人，在这里就称为王。 我已记不清楚有多少则报道是关于这个畅销书作家了，也想不起比“东方的卡尔维诺”更好的来形容他的称谓。这个来自我国西南某省的小青年，已然在首都找到了适合自己的位置，并且牢牢地捍卫者它，充满野性的占据。我想这个率真的男人血液里只有三种物质，才让他如此感性：高跟鞋、高脚杯、高精神。关于第三种概念是一个心理学界中不太出名的一个小学者提出的，大概可以诠释为一种趋近于紊乱但极度自我狂热的精神状态。这也是这个男人给我留下的第一个印象，因为当他邀请我进门的时候，只在柜台上摆了他自己的一个高脚杯。是的，他就仅此一个，无论自斟自饮都只此一个。但相对的，酒橱里除了一些被闲置的高跟鞋们，还有许多瓶红酒，当然，全都是我叫不出名字的那种，但我深信，绝非市面上一两百元人民币所能承受的东西。“他酷爱喝酒。”可能你会这么认为，但通过我与他近一天的接触，他对那拿杯的姿势的热爱可能更胜过于酒精对神经的刺激。这个头发金黄、带着深蓝色隐形眼睛的男人总是以一种得胜者的姿势，优雅的握住杯的经脉，笑嘻嘻对我说：“你看，我抓住它了，如此细腻。”我觉得他陶醉了。为了迎合这种感觉，不胜酒力的他一次又一次斟满了酒杯。 或许我可以将之理解为艺术家的怪癖，或者行为艺术什么的。在当下我喜欢将这些无法解释的事情归咎于艺术家，这可能有一点片面，但我不得不这样做。更为欣慰的是，在这舆论胜过炮火的年代，更多的伪艺术家如此做了，这在无形中赋予了我难逢的机遇，想当然的，我也更加理直气壮了。但这个卡尔维诺并不是这样的，他解释说：“这是一种追求。”我仅仅是一个新闻系科班毕业，哪里理解得了这么玄妙的东西。虽然实际年龄上我可能比他还要大一些，但看他那忧郁的眸子，我便只有畏畏缩缩了，毕竟说到底我也是个沉默的人。而他也喜欢用长辈般的口吻：“你看这高跟鞋，越是细腻的东西越在脚底之下，却支撑起了看上去更为庞大的力量。这就是细腻写法。”不知怎么的，我联想起了奥尔汗以及他莫名其妙的细密画家群体，但仔细想想，却又不是那么回事。这个男人给我一种区别于那个土耳其人的精致。 我的采访必须做很久。你知道我不喜欢这种冗长的访问，总让我感觉到疲倦——特别是在跟艺术家相处的时候。有时候想发发牢骚，在采访记录上写下几句抱怨主编的话，但立马意识到这是跟自己的饭碗过不去啊，也就只有静下心来，安安静静做完这为期七天的定量工作。这是连主编都没有想到的状况，一切都要归功于我们亲爱的细腻作家，他一边坏笑着一边要求我留下，细腻地体验一下他一周的生活。我只有极不情愿的住进了他那堆满了高跟鞋、并且仅靠着厕所的次卧里。这个男人是危险的，亲爱的读者你如果作为一个单身并且有几分姿色的女子住在这里的时候你也会这样想的，特别是当你在还没入睡就听到厕所里有着抽搐与呻吟声时，你会有多么尴尬与无奈。没有固定的用餐时间、没有固定的餐具，打开门通往楼下庭院以及副食店的楼梯仿佛对于亲爱的恋物癖男人来说就形同虚设。我们每天以冰箱里的冻肉和维生素维系这蹩脚的同居生活。原本鲜红的东西被冻得雪白，又用高温还以颜色，如此拙劣的条件之下我只乞求生存，饱腹已然是一种奢望，更不用说追求油盐了。每当我看到他将一滩烂肉扔进锅里那种类似于丢弃某种杂物的形象，竟然对他产生了浓烈的、却又不合乎常理的、无法言喻的爱慕之情。 请相信我，诚然这个男人是可爱的，但我要讲的绝非一个爱情故事。 他喜欢叼着烟，用他那暗黄且开始腐烂的牙齿。烟总是细细长长的，很有小资的情调，却从来不点燃。我没问过他为什么，他也从来不说。每当沉默不语的时候，我们总像一对恋人。对了，忘记了一个细节：他的烟盒里永远只有那一只烟。 第四天的时候我已经从次卧搬到了客厅，我不喜欢里面的漆和皮草味。你一定难以想象，除了客厅和之前讲到的书房的窗户，其余的都被木条钉得死死的，没有留一丝缝隙。我猜想他会以完美主义之类的理由来搪塞我，也没有多问，只是向他说了声：“我来收拾一下客厅，今晚我睡那里。”他惊讶的看着我，煞有介事的眨了眨眼睛。 “我喜欢一探出头就能看到树。这样让我感觉到安全感。”他第一次整理乱放的高跟鞋时跟我这样说，也不介意我在他的高脚杯上留下自己的唇彩，他说他喜欢橙味的东西。“如果看不到，我宁愿更为彻底的。”他说话总是这么有文学色彩，高于生活。 对于他的作品评论家们都惊喜于他那对塑造事物形象完美化的能力，将之吹捧为一种了不起的技巧。而我，则更偏执于那个连姓名都已记不得的学者的说法，高精神，是的，在他的世界当中还有什么不完美的呢。对高跟鞋的热爱、对高脚杯的执着，对细腻的把玩，这个深夜仍然自我满足的男人，这生活方式对于他就是完美的啊。而至于说是技巧，我倒觉得变得市侩了起来。 他像看穿了我一样：“其实我一直有个遗憾。”我迷迷糊糊的听着这句话，仿佛还有大风刮动窗棂的声音。我总觉得应该有黑猫出现的，上蹿下跳，但始终拿捏不住，让它成为一种虚构的意象。难道是我的幻觉吗。 有时候在凌晨四点半，他会突然醒来，跌跌撞撞走出主卧，惊醒我，却一言不发。这必定是一个慵懒的早晨，你必定以为他会径自走进卫生间刷牙洗漱。你错了。这个男人的别致之处就在于他的细腻。于是他会走到半旧的地球仪旁，用一种孩子般的眼神盯着北回归线，可爱极了。若你仔细一点，你会发现他的脸上布满了落腮胡的渣子，非常精致，就像当年那个抽着细长如小资般烟卷，进入她世界的那个男人，却又不像。有时候只会听他嘟着嘴说：“我又想你了。”拉开窗帘，却依旧是一片漆黑。树又在作响。 第七天的时候风特别大，我说我也想你了。 北回归线上那么多个国家，可我怎么知道，他想的是谁呢，可我又怎么知道，他听见没有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