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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一封情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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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43:47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有天晚上，我情绪确实高涨，一般在这个时候，我知道我想要写一些东西了。我在书房翻箱倒柜想找到上回没写完的那个小说，但怎么也找不着，便随手拿起书桌上一张纸，心里想着随便写点什么吧。其实这种行为也很好理解，如同饿了的人主要是想吃点东西，没有肉的情况下，蔬菜同样是可以入口的。那张纸上已被谁写了个雪字，我便突发奇想，何不以雪为题，写点什么，恰倒好处的是，此时屋外大雪纷飞。        一开始我准备构思一篇小说，在我情绪高涨的时候，我都会写小说。我开始象以往一样在心里思考着为主题找一个切入点，来虚构一个情节曲折并且语言生动的小说，然而那天晚上想象力始终如一匹温马怕冷般猫在马厩里不愿出来，这种感觉让我感到书房里的温度并不温暖，或许屋子外面的雪有大了一点，我起身准备看下炉子燃得怎样，在用铁钎捅了几下之后，耀眼的火苗便如我所预期的那样在炉膛里蹿了上来，那一瞬间，我想到了欲望，人类的整个欲望，正如这火苗一般耀眼夺目。转身走会书桌的时候，我想要虚构一场谋杀。在我看来，此时它能否算作跟雪有关的主题已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起了一件事。        那件事发生在我童年的一个朋友身上，他母亲死在一个大雪纷飞的夜晚，报案的是他的父亲，一个砖厂老板。他母亲死相很惨，我此时竭力想打断我关于那件事的所有回忆，然而一看到雪这个字眼，一想到刚刚燃着的炉火如同燃着的人类的欲望从我大脑里蹿上来，我便制止不住想将这件事彻头彻尾的仔细想一遍，我曾见到过他母亲的死相，是在他家见到一张照片上看到的。一张我看不见脸的女人趴在硕大的床上，没有穿任何衣服，身上有很多伤口，鲜血染红了她身下洁白的床单，幼小的我一开始以为那是一朵盛开着的娇艳的花，看懂了之后，我便感受到一种恐惧从空气中包围过来，同时还有他父亲抢走照片时那愤怒而又让人发怵的眼神，那件案子最终没有破，可那年我却如一个警察般费力猜想这件时的罪魁，大雪停了之后我曾在他家附近的雪地里想要找到那把斧头，我看到砍出那罪恶之花的，是一把斧头。我执拗得找便了所有的雪地，心里充满了一种对雪的仇恨，在我看来，真正的凶手，是那场大雪，我感觉那场平静的大雪掩藏了凶手的罪恶，那罪恶的源头或许是他的父亲。我始终不敢看他父亲的双眼，甚至现在想起来那令人发怵的眼神，当时的那种恐惧感又开始从空气中包围过来，他眼里有一种我读不懂的欲望，我想，那种欲望，任凭再大的雪也是掩盖不住的。小说写到这里，我不敢在继续了，因为我实在分不清楚，我杂乱的叙述讲述出来的，到底是我虚构的那场谋杀还是我童年的那场谋杀，我头脑里乱极了，全然没有了刚才高涨的情绪。不管是哪场谋杀，我得结束这种不痛快的思考，我必须打断关于那件事的所有思绪。        我想我可以用一篇散文，来使自己忘掉那些不愉快的事。我最先想到的是初中学过的一篇课文，老舍先生的《济南的冬天》，那里面的雪景曾勾起了我对童年大雪过后的无尽遐想。我试着开始在纸上写，在我刚刚写下的半个关于虚构的谋杀下面写，试图尽力忘掉刚才的不愉快来写出一篇散文。        大雪过后，就连在空气里呼吸一下，都能感觉到一股清新之气荡入肠肺，空气中如同有了梅花香一般沁人心脾。倘走出屋门，漫步野外，映入眼帘的景色，也是别有一番风味的，放眼望去，穷乡僻壤虽无毛泽东《沁园春·雪》中惟余莽莽和顿失滔滔般气势磅礴，然岑参《白雪歌》中“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的景色还是能尽收眼底的。雪后的人们是不常出门的，走在通往农田的路上，柳宗元《江雪》中“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景象在我心头掠起一丝惆怅，诗中寒江独钓的那个老翁的形象在我脑海浮现出来，我所生的这个时代，自然是不允许年青如我者舞文弄墨来浪费青春，然迂腐固执如我者，总不免心中暗想，在此浊世，可有人能象寒江独钓的老翁般孑然傲视，笑看人生？此时那隐笑垂钓的背影在我心中变得高大，如同一座我永远无法翻越的大山压在心头。我不禁加快脚步，似要寻人又似逃离般匆匆前行。等完全远离村舍，才得一见真雪景，四处一望，景色颇为壮观，仿佛又回到了幼时头脑中所构想的那个童话王国，那里只有象征着纯洁的白色，宛若安宁而又祥和的天堂一般让人沉醉。让人不禁想找一块麦田，毫无顾忌得躺上去，将自己完全置身于这洁净的世界之中。但倘若真躺，用不着打几个滚，便肯定会淤泥满身，我又开始思考，这给人纯洁外表的雪，原来也如一个笑面杀手般，让人只看到他表面诱人的笑，而隐藏于身后的，是如淤泥一般肝脏的阴谋。我实在不愿亲手将童年脑海中那高洁如天堂的白色王国的幻想打碎，可却本能得想到些令人扫兴的事情。其实年幼时所想也没有错，看到的越少，懂得越少，便越感到幸福，而长大之后，见到了太多谓之现实的东西，让人思维模式也起了变化，看到雪，我不再会想到纯洁了，如果这是思想成熟的表现，那想到阴谋和丑恶，又是否是一种病态思维在延续？我时常在想，有些事情，还是不要太在乎得好，想得越多，看得越透，却越烦恼，不知在几千年前的圣人庄子眼中，世界是怎样的一个世界，当真能如他人生哲学中所讲的那样洒脱？        散文写到这里，我不敢再写下去了，再写下去不知道自己还得从一场本无任何来意的雪中引发多少自己对社会的理解。在我心里，雪应该仍是简单而美好的，而扭曲的，是我们的心灵，是由众多被扭曲的心灵组成的社会。于是，我想为我刚才所写的半个小说和半个散文作一丁点的弥补，算是将嫁祸于雪的那点非纯真的东西抹掉。我得写首诗，我想。               窗外飘起了一场大雪        透过窗子往去        农夫看到了来年收获的喜悦        小说家们看到了创作灵感的来临        诗人们看到了被掩埋的丑恶                孩子们        却看到了所有人眼中的谎言        在他们眼里        那只是一片片纯洁安宁的        白色世界                在我写完这首诗并平静得看着这页纸上半个小说半个散文和一首诗而不知该如何命名时，我弟弟冲进了我的书房，问道，哥，你见我给姜雪情书的那张纸没？并顺手拿起了我眼前的这张纸。“不会是这张吧？”我的笑容僵在了半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