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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
它说,一直以来就喜欢听人讲故事
或者企图从别人那儿得到一种安慰,或者是为了弥补人生的苍白,或者是需要一种事不关己的心态,或者是需要有人说说话而已。
一切仅仅是从未发生过,不必怀疑。
(壹)
我叫叽里咕噜。
年龄:2岁半。
生命中2年零5个月23天里都在睡眠期。实际上我醒来的时间只是一星期。
我生活的地方是lonely land——独孤大陆,一个很小很小的村落。
每当太阳西下的傍晚时分,整片天空呈现出朱砂红的颜色,像水彩一样泼染上去,靛蓝的黑暗开始侵噬,试图遮盖住这一切,红和蓝两种颜色总恰如其分地融合在一起。在某个时刻天空就闪现出魔幻般的奇异景象。
但,我知道的一切只是她告诉我的。
她是我在这个空间里最亲密最熟悉的“朋友”(她跟我说,我们之间的关系就是“朋友”)。
那只是一个15岁的孩子,长长的蓝紫色头发凌乱地披散在肩上,瘦弱单薄的身子仿佛一阵轻风就能把她卷走。她有又大又圆的眸子,红色的瞳孔带着深邃的忧郁,让人有种摸不透猜不着的冰凉感觉。
很多时候她绷着有些苍白的脸,不是木讷,而是没有任何的表情。然而没什么奇怪的,这个村子里所有人的神色都显得忧愁和悲伤,我从来都没有看他们笑过。而她微笑过的一次,仅仅是一次,一瞬间——不到0。0314秒,我睁开眼的那一刹那。
那个异常闷热的冬天,她在西祠巷末道44号一个肮脏阴暗的角落中发现了我,那时我紧闭着眼睛躺在一条散发着阵阵怪异味道的小沟旁,身体有着微微的温度。她把我抱回了家。
然后我一直都没有醒过。
2年零5个月23天过去了,第24天的凌晨1点,我发出了一声微微的“叽里咕噜”后睁开双眼,她浅浅的微笑落在我的眼睛里。
我是只智慧伶俐的生命体,能自如地和其他的生命体进行交流,我能大致明白这个世界,以至我醒过来后不需要经过漫长的学习就懂得如何生活。
她不知道我是什么东西,其实我也不知道我自己是什么,我想我应该是在那条小沟里突然冒出来的吧。
她说我长得像一只猫,有两个尖尖的耳朵,只是我没有猫一样锐利的大眼睛,也没有猫一样硬硬的茬胡子……反正我一定不是猫。但她习惯叫我猫,她喜欢猫如此有灵性的动物,以前她也有一只可爱的猫,可是有一天她心爱的猫儿不见了,她说她始终没有去找它,她想该走的也就会走的。
猫像是撒旦的化身。
她喜欢我那正方形的眼睛,充满柠檬黄的颜色,很灿烂如阳光般明媚。
而我喜欢微笑,就如阳光那样,想给她这样的感觉,我觉得她的表情太忧郁和悲伤了。
她常常寂寞地看着浑浊而发灰的上空,不管是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大操场中间还是一边走着路。
很多时候白日的天空就是这么地不可爱,让人觉得特别讨厌。
有次她背靠着墙双脚盘坐着,两只手托住下巴,皱着眉头喃喃地说:“为什么你总能笑呢?为什么你总那么快乐呢?好羡慕呀。”
“因为想笑所以就笑啊,因为快乐所以笑啊。你也可以的呀,我见过你笑,你为什么不笑呢?”这是个多么简单的问题啊!
“我没有,我不会笑,我怎么可能会笑呢??!!你不要说希奇古怪的话了,给爸爸听到他会不高兴的,给邻居和大家听到他们会生气的。”
“你明明笑过,你干吗要否认呢?”
“我没有,我没有!这儿的人从来就没有快乐,大家都是忧心忡忡的,我们只有哀伤,哀伤,还是哀伤。我可要告诉你哦,你在别人面前还是不要老露出那副模样了。”
“为什么?为什么?我高兴还不成?”
“唉,唉!你那样的表情实在令人厌恶,大家不会喜欢你的,你老是笑嘻嘻的大家看了不爽。
昨天,夹子叔叔问我说‘你家那只什么野东西,赶快把它赶走吧,我看了它心里就直打哆嗦,你瞧它的笑容多可怕呀,太恐怖了’。
于是我就问夹子叔叔‘我家的宝贝做错什么了吗?’
叔叔突然歇斯底里地大叫起来‘你这孩子说什么话呢?你知不知道你在干嘛,那只东西存在本身就是个大错误,它要是在一天准会出乱子的,要出乱子的。现在知道的人还不多,周围的邻居都在纷纷议论了,要是哪天给村长知道了给大家知道了,你们可是要完蛋的。’我听后心里很难受也很害怕。”
“迦,你别难过别难过,我答应你以后不会常常笑。”我真的不知道别人是那么不喜欢我的。
“恩。你在家里好好呆着,哪里也不要去,不要让大家看到你。”
“可我今天已经在家里闷了1天了,而在前二天的日子里我也只出去过一次,那一次还只是在家附近的小庭院子里转转呢。”
“不行不行,就是你上次出去后被大家看到,然后我就给大家骂了。你听话你听话。”
“好吧好吧……”
今天是我醒来的第三天。
(贰)
接下来的日子,我每天都呆在家里无所事事,我总想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可我想起了她说的话“不可以出去”。
对呀,我是得听话的,安分守己,我不能惹她生气。
一天69个小时呢!在家里我除了睡觉就是看电视,也没什么其他的事情让我干,她也不喜欢我乱碰东西。电视里的节目全都是那些悲剧性浓厚的东西,关于死亡、凶杀、流离、痛苦……然而我却能够看得咯咯大笑。当然我没让她知道。
她平时得出去上学,每天放学回来她会给我带来一些好吃的东西,有牛奶、巧克力、棒棒糖和雪糕,其实这些都是她喜欢吃的食物,她说她喜欢的我也一定会喜欢。其实我什么都吃,可是既然她喜欢那我也会特别喜欢。
她喜欢拥抱着我,抚摩着我身上柔细的毛和有弹性的肌肤,然后喂我吃好吃的食物,一边跟我讲她在学校发生的事情,而她所讲到的都是些不怎么好的事儿,话语间老是断断续续,“唉”这样的叹息声不时夹杂在其中。她说她作业写错了很多,让老师打了大大的红叉;语文课上背不出《殁轮经》和《Yaksa abracadabra》,挨了狠狠的一顿批评;外语课上单词默写不出来,老师让她罚写N+1次;在爬楼梯的时候不小心踩错楼格,摔了个趔趄让大伙讥嘲了一番……
她还说这儿的人冷漠,她觉得很累,烦恼像只丑陋的苍蝇嘤嘤嗡嗡地在她周围飞来飞去,怎么驱敢都跑不掉。她总得小心翼翼地不出差错,每时每刻都得把神经甭紧,她说她迟早得精神错乱的,然后被抛弃。
我听后心里也特别地难过,我说:“你可以放松地面对生活,你只是过度地紧张才会把事情弄得一塌糊涂的。至于别人的冷嘲热讽你完全不用放在心上的,如果大家都不要你我一定会要你的。”
“宝贝,你不会明白,我不怪你。我要我们在一起,永远。”
她继续唠唠叨叨跟我讲她在学校和外面的事情,在我还没来到之前,她说她总是把事情憋在心里不向任何人透漏,她的心就像一个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巨大容器,把一切的喧嚣和暗涌都包藏起来,只是她不清楚这个容器是否有局限,说不定哪一天会决堤哪一天会洪水泛滥。而现在她暂时找到一个释放的出口,她就要把心里腐烂的东西一点一滴排泻出去。
她又说她今天看到小郁惹了高年纪学生,被高年纪的学生围攻和咒骂,她明明看到了,看到了,可是她居然逃似的溜开了;她说她在放学的时候看到了一位老爷爷给楼上抛下的杂物砸伤了腿,而且还在流血,她看到了看到了,可她还是睁着眼睛无睹地从老爷爷身旁走过,她记起大人常说的闲事少管……
她哽咽地说呀说,泪珠子在眼睛里打滚,翻转着。
我睁睁地看着她怯弱、悔恨、挣扎的模样。
(叁)
中午,她放学回家,我在偷着乐的时候恰好她看见了,她警告地叫:“你不许笑不许笑!你发怒、你嚎啕大哭 、你发疯似的喊什么都行,总之你不要笑了。”
我听了心里很不高兴,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态度来对待我,“为什么?!”
“因为……因为……我……不喜欢,你总不适宜地自由地笑,我心里嫉恨。为什么?为什么?!!”她瞪红了眼珠子。
我突然感到眼前的她犹如一只红色的怪兽即将凶猛地扑过来,此刻的她完全是另外的一个人,陌生!我也朝着她大声吼:“你说不要出去我就不出去,我只是在偶尔的时候笑一笑,为什么都不可以??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啊?你要干什么,你是什么啊,我讨厌你!”
她一脸惊愕地瞪着眼睛,脸部的肌肉抽搐着,口张得大大仿佛可以把我吞下去。
我突然意识到什么,我也不清楚自己刚才说了什么,只是一时地冲口而出,“迦……”。
她低下头,长长的头发遮住了眼睛,我没法看清她的脸,只是听到了她鼻子发出细微的一声“哼”。她转过身子撒腿跑了出去。
屋子空荡荡,剩下我楞楞地站着,悬浮的尘埃在我面前尽情地手舞足蹈。
今天是我醒来的第七天。
(肆)
我决定冒险出去,走出这个困住我的房子,这个牢笼。我要去找她,要跟她说对不起。
我盲无目的地走在繁忙的街道上,耷拉着脑袋,抿着嘴巴,像被捆住一样。
我想我是不该讲话。我不知道自己该往哪儿去,一切是陌生的。我想我是在家闷坏了,我居然会那样对待我爱的她,她是那么好的孩子。
对不起——我是只不驯服的兽。
街上很热闹,有好多新奇的事物,我从来没有见过,形形色色的在我眼前晃动,我开始东张西望,一阵扑面的香味随着风窜进我的鼻孔,我感到肚子饥肠辘辘,要是平常此刻我和她已经在家里享受着美味的食物了。
我路过一扇橱窗,在橱窗透明的玻璃里我看到了自己的样子,这东西好像她家里的“镜子”哦。我不禁对着玻璃裂开了嘴,我看到了自己微笑的样子,原来笑是这个样子的哦。我不停地变换着笑脸,哈哈哈……
“你瞧你瞧,那只东西在干什么啊?”
“天啊!!!它在对着橱窗笑呢,太恶心了!!!。”
两个女人在窃窃地议论着。
而我却不知道我的厄运已经来到,我依然乐滋滋地欣赏着我那笑脸,而把出来找她的事情给落在了一旁。
突然,我的脖子被一只大手拧一把住了,手指深深嵌在我的肌肤里,身体腾空高高地悬着。我剧烈的震动着,惊疑地看着眼前的这个陌生的人。
“你这畜生,小贱种,看你很久了,你居然居然在大庭广众下笑!”
那女人沙哑的声音特别刺耳,我整个像给电触到一样麻痹。我的脖子被拧着根本开不了口,只能发出些奇怪的叽里咕噜的声音,身子不停晃动。我知道我必须得挣脱,否则下场太可怕了。那臭婆子还是死死拽着我。
“你动呀动呀,你跑不了啦,你都不属于我们这儿的,你哪来的???你知道嘛,第一眼看到你我的心就在嘶叫,你的笑就像恶魔般,你知道吗知道吗,我心神不宁我感觉到你在威胁着我。你死吧死吧死吧!”
那女人的手掐得紧紧,犹如一块大石头塞在我的喉咙里,我快喘不过气了。不行不行,我要死了么,我开始目眩了。
“我们不能便宜了那畜生,拔它的毛,还有扒它的皮,扯它的肠子……要它好看。”她几乎要把我的喉咙捏得粉碎。
一大群人涌上来,我整个被他们玩弄在手里,“啊——啊——”,他们把我的毛毛一撮一撮凶猛地拔下来,细细的血丝从毛孔里渗出来,由缓而急,我疼得狂叫,但我毫无办法,我已经被他们控制住。
不知谁拿出刀子在我嫩嫩的皮肤上一刀一刀地划动,血星射状地喷泻出来,溅在那些丑陋狰狞的面孔上。他们疯了,他们神经了,眼前的一切挑逗着他们邪恶的欲望,他们兴奋得狂颠,他们感到前所未有的快乐,那一刻我看到他们放肆的笑容,泛着恐怖和罪恶。
我在疼痛中越来越清醒,我看着这群发疯的人。突然我发现了她,她躲在不远处观看的人群中,双手捂着脸,眼睛睁得老大几乎突出来,眼眶里噙着泪水,颤抖。
我的身子逐渐空掉,地上是一滩殷红的舔腻的血,散发着诱人的味道,身体的各个碎片浸泡在血液中,膨胀膨胀,滋润着逃逸……
红色的天空,红色的大地,一种浸染。
夜色逐渐暗了下去,人散了。
她跑到我的尸体旁边,把我身体的一块块碎片拣起来。她沾满血的细长手指,她悲情的神色,她眼角的热泪……
“我的猫……”脆弱的震动弥散在空气之中。
(伍)
她的墙上挂着我的一幅画像,我的身后是鲜红色的背景,脸拉得长长的,呆滞无神的眼睛睁得鼓鼓的,嘴巴向下弯着。或许这就是我本来的面目,应该是如此的。
小村的一切恢复了平静。
记忆力里的叽里咕噜——曾经被微笑杀死,一只叫迦的孩子心爱的猫。
而那个孩子终于被抛弃了。
我曾经答应过她永远会和她在一起,我会要她的诺言随着我的破碎而湮灭。
(陆)
天依然是灰的,红的,黑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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