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一人之城

raising

杰森在5月18日上午9时正被处以极刑。罪名：盗劫罪。<br/><br/>杰森在太阳升起不久后醒来，他以为他已经被判处了死刑，但也许是上帝网开一面（滑稽得是，他之前从来不相信上帝这一回事）。他起身，拍拍身上的泥土，他发现他穿上了以前没有穿过的华美的衣服，身上的移兜里装满的钱，和他之前偷盗的一样多。他甩了甩头，憎恨自己想起以前犯下的罪过，他相信自己在刑前所说的那句话。他缓缓抬头看着前方，他发现他站在一座城室的入口。高大的建筑让他感到惧怕，虽然他才刚从死亡线上走回来，但他丝毫没有再生的感觉。<br/><br/>太阳在他身后升起，照耀着他走进这座城。他低着头行走，害怕他人看见他的脸，因为他总是认为这是一次侥幸的逃脱，虽然他记不清楚逃跑的过程。他找了间旅店住了下来，并确定没有人看清他的脸。他把房间的窗帘拉的严实，不希望街边的人看到他的面容。他整天整天的将自己放在房间里，就像囚禁一般，他有点怀念他那牢狱生活（但他并不想回去）。<br/><br/>第三天，他实在是忍受不住这样的生活，试探性的拉开窗帘。他轻轻地拨开窗帘，扫视着街上的一切，然后在街头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是的，那不是别人的脸，那就是他的脸，常常出现在镜子中的脸。他匆忙地追了出去，想追上那个人，但是他动作慢了，就像他盗窃后逃跑不及时一样，那人已经没有了踪影。正当他垂头丧气的时候，他的眼睛扫见了更多的自己，准确地说是，扫见了更多张有自己脸孔的他人。他看着从他身边走过的一排排的自己，想不通这一切的一切是怎么回事。他呆呆地走回了房间，谁说的话都没有听见。<br/><br/>他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整座城市的人都是他的脸，都是一个人的脸都是杰森的脸。他这样一想就觉得毛骨悚然，看着整个阴沉的城市，他想去公园或者什么僻静的地方去好好想想（这时候，他无法忍受住处旁那条喧闹的大街）。<br/><br/>他在街上慢慢地走，不敢问路。他向来张扬不迭的个性瞬间全无，全身有些发冷。他随便找了一辆公共汽车，坐上去以后什么话都不说。公共汽车上有人大声的放着音乐，让他心生厌恶，但是他不敢去漫骂，因为那是自己（虽然只是有着一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就感觉像在骂自己一样，他不是做蠢事的人。他看着满车的自己，自己是司机，自己是老人，自己是小孩，自己是女人。看到他想呕吐，然后随便找了一站下了车。<br/><br/>他在不知名的（或者是说他不知道名字的）路上走着，看见那路边的乞丐，看见纸醉金迷的富豪。他感觉都是都是他，他在乞讨，他在花天酒地。他再也无法忍受他人分享他的东西（那些原本不属于他但是却让他感觉是他的东西）。他坐下来静静地思考，希望能得到答案。十分钟过后，杰森意识到，这是一场惩罚。他以前从来没有见过各种各样的行刑方式，但是他认定，这就是一种，把他囚禁在一座只有一张脸的城市，他讽刺地想，是不是连这座城市的形状都是他的脸。<br/><br/>这是一个很好的答案，至少能让他自己满意。他开始寻找逃离之法，因为他认为这种囚禁就是一种监禁，只要是监禁，就有方法可以逃跑，就像逃离监狱一样。我要破坏它的规则。他心中这样想着。<br/><br/>他想，如果他让他人看见一张不相同的面容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呢？他满心欢喜的想实验一番。他去到洗手间，把他那留了半年多的胡子给剃了，然后看着镜子，摸着下颚，很满意。他在猜想那些大胡子看见他以后是什么表情，也许会很惊讶，把他当成明星看待，这样规律一被打破，也许他就可以回到他原来的世界，他都想好怎么去见他的女朋友，然后把他机智逃脱的故事告诉她。他不需要再去偷盗，一切可以顺其自然。这些想法让他感觉很兴奋，就好像已经成功一般。<br/><br/>但事实却完全超乎杰森的想象。当他走到大街上的时候，他发现，所有的人都把他们颚下那肮脏的胡子给剃了，剃得很干净，他们的下颚就像多年不见阳光一般，露出白色的光泽。那光亮让杰森感觉刺眼，他开始心生恐惧。他并不服从这一切，他认为这只是一种外表的装饰，就像带个帽子或者一副耳环，他要寻求一种更大的变化。<br/><br/>他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他坐起在床上，本来习惯摩挲的胡子（他在思考的时候有这个习惯）也彻底没有了。他看着满屋的黑暗，只剩桌子上那把反光的剪刀。他想用它往脸上恨恨地划下一刀，他就反拿着剪刀在镜子下在右脸上重重地割三下，他并不会只满意有一下，这三刀就像划开了他心中的乌云，让他感觉一下子轻松起来。他满意地欣赏着他的右脸，看了又看，像把玩一件工艺品一般。这三道伤口让他兴奋，他就这样坐在镜子前等到了天亮。他心里期待旁人的一句惊讶。<br/><br/>但是最后，受惊的还是杰森自己。他清楚的看到路人脸上的三道伤疤，他看着别人就想看着昨晚镜子里自己的本应该满意的脸。他在也受不了，他无法再忍受这种相似，他跑回房间拿出剪刀，当着旅店服务生的面再次毁容。他看见服务生的脸在和自己脸相同的位置莫名的被划开，就连血渗出的形状都是那么的一致。他变得异常的冷静，吩咐服务员拿些止血药和条干净的毛巾到他房间里来。<br/><br/>他的一张脸代表这整个城市所有人的脸，他践踏自己的脸就是践踏所有人的脸。他第一次那么心存怜悯，或者是他知道自己无力逃脱。他的房间充满了药水的味道，其中最浓重的一抹在床头——他的脸上。他不知道怎么样去生活，静静地躺着，前几天的神气现在全无，半开半合的双眼盯着全屋子的黑。他还是无法入睡，但是又感觉无法清醒。他不想看到一个如同只有一个人的世界，他决定迷失自己的双眼，他明白这样活下去比死还要痛苦恐怖，他不想再看到这样的世界。<br/><br/>他把剩余的药水全撒向了眼睛，火辣的感觉让他感觉真实，比往脸上拉三个口子还要真实。他有点头晕，前几夜没有合眼，现在又再也不能开眼，一系列的突发事件让他身心疲惫，他现在反而想睡觉了。<br/><br/>等他有点意思的时候，他听见周围有几个人在对话，他清楚地听见那不是自己的声音。<br/><br/>“他失去了双眼。”第一个男的说。<br/><br/>“对，上次那个抢劫的是变成了一个聋子。”这是另一个男的声音，感觉上很年轻。<br/><br/>“这都没有什么。”他听见另外一个低沉的声音，“有一个杀人犯被关了进去，就再也没有出来……好了好了，我宣布，唐克?杰森处刑完毕。现在是？”<br/><br/>“5月18日上午9时3分，先生。”又是那个年轻的声音。<br/>&nbsp;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7-3-28 10:32:09编辑过]

生铁

<p><a href="http://www.heilan.com/forum/viewthread.php?tid=27122">http://www.heilan.com/forum/viewthread.php?tid=27122</a></p><p></p><p>注意看“小说的第三个敌人：不能阅读。”这一段。</p><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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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这里说到的就是小说的第三个敌人：不能阅读。任何一个小说，都多少能透露出作者的阅历与识见。一个好的小说，可以让读者知道这个作者一定是有过相当深入的阅读经历的，阅读中他有了与众不同的发现，也建立起某种自觉，所以才能写得好，尽管知道好，但未必就能知道他怎样做到的，这其中就有秘密，属于他自己。而一个不好的小说，也能让读的人大致猜到他可能读过哪些书，而且阅世不深，识见有限，没什么与众不同的发现，所以写得不好，这里面反而没什么秘密可言了，哪怕他故弄玄虚，也没有用处，因为一切都停留在表面上呢。<br/></p><p></p><p>说得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