坟前倾诉[原创]

钟华

坟前倾诉
文/钟华

一
深秋，粮食收进仓库
你像大地一样孤独荒凉
母亲从山岗上收割回来
碰落一路羞涩的水珠

听说你很孤独  很孤独
日夜陪伴你的，只是一棵
青松  一条小河和一只云雀

我天刚蒙蒙亮就起程了
涉过无尽的山河
为的是，小心翼翼地给你
道个早安  你好父亲
二
多年前  我恨你
就像后翌恨九只太阳中
最狂热最暴力的那一只

那时日日夜夜都在想办法
想办法射掉你啊
      射掉你的酒杯
      射掉你的眼睛
射掉你力大无穷的耳光
射掉你肚子里疯狂的魔鬼

记得那一夜吗
父亲  你举起猎枪
对准你的心脏
一群孩子都吓哭了

躲在床脚的我多想射掉你啊
射掉你的猎枪射掉你内心的痛苦
三
多年前  我恨你
就像仇人恨眼中
晃来晃去的仇人

我多想射掉你啊
多想射掉你无处不在的
遮掩了我整个童年的影子

我记得那个晚霞美丽的下午
你坐在门槛上做贼
你偷偷地在浮肿的双腿上
摁出一排排迷人的肉窝

我看见你瞥了我一眼
你病了！父亲
你慌张地把裤管放下
把死亡遮去
四
春天  你带着花香走了
你的躯体压哭了满山的麦苗
墙上还有泥水未干的农具
一身雨衣和一条遍体鳞伤的鞭子

我接过你流传下来的农具
做一个刀耕火种的安分农民

我正在兑变成你
多年后我的儿子会降生
多年后我会成为你
一个让儿子仇恨的父亲
五
这是一出悲剧吗
不是，父亲
这不是我们的命运

请你相信青山长在
请你相信绿水长流

你没见鲜花在大地上行走？
你没见山外正飘来歌声？
六
我离开你的时候
青松告诉小河
小河告诉云雀
云雀告诉我
有一位仙女会从天边
飞来  叼走
你额上的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