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的光火明明灭灭,那是一只烟。
他把烟在烟灰缸中熄灭,看着那在黑暗中渐渐微弱的青色烟雾随时间消散在空气里。他感到窒息藏匿在这一刻的时光和空间中。
窗外有乌鸦飞过。
他是w。他记得那个星期五的夜晚,霓虹的灯光在沉默的街道上泛滥。W携着J的手,漫步在街道上。W的心是平静的,他知道他要去哪里,做什么。J则满眼迷茫,但J又是兴奋的,因为她与W携着手,哪怕是漫无目的的走。
空气有些苦涩。W和J走向一间小咖啡厅,推门时,不远处的霓虹灯嘶嘶地叫起来,好象鱼刺卡在咽喉。咖啡厅四壁写满了客人的留言。W握住手中的红茶杯子,凝神地去琢磨墙上的留言。缭乱中,他注意到其中一句“生活正如陀螺,总在不停地旋转。”咖啡厅的角落,音响在放王菲的歌,只爱陌生人。
“我有些话想对你说。”W
“我在听”J哆了一口红茶,端详着杯中的茶叶,一片一片,了无生气。
“我们以后,都在一起吧。”W的膝盖抽动了一下。
J眼圈有些红润。
W不知那泪滴是苦涩还是甜蜜。
“今天是星期五,晚上11点。”J
——生活正如陀螺。始终旋转。
——我们以后在一起吧,W说。
咖啡厅的空气中有王菲的歌声流动,不温暖也不寒冷,正如即将逝去的激情在昏黄的吊灯间伴着红茶的热气一同飘散。后来W只记得那是个星期五,时间是晚上11点,街上有霓虹灯光。
夜仍是死水般平静,过去是,现在是,未来似乎也是。乌鸦落在窗外的枯树上。W擦燃火柴,重新点燃了那支烟。之后,无光的时空中又重行寻了黯红的希望,明明灭灭。青烟缭绕,烟雾在空气中扭了几扭便向窗外飘去。
之后的三周,W和J的生活都有了一些变化,虽然微弱的让人不能察觉。J给W削苹果,W吃掉。很简单。连他们都忘了这种变化是从那个星期五晚开始的还是在世界诞生之前,总之,W和J一如往常。后来,T—W和J的朋友—在和他聊天的时候说,J曾经为他偷偷哭泣过。T还说,你应该多关心她一些。
W的心中有一个影子掠过,他多年前的影子。W有一种感动,为了J,也或许是感谢,为了T。W沉默,但之后的生活仍旧是那样,吃J削的苹果,或许再加上J泡的红茶。J说:“热红茶可以暖胃的。”
“看见的,熄灭了,消失的,记住了。”几天后,W一人来到那间咖啡吧,再一次寻找那晚墙上的留言,像是去寻找一些心灵上的慰藉。局促的空间中,流动的仍是王菲的声音,那些音符在触摸到W的耳膜时便死去了,如此仓促。
吧台上有按铃,W按动它,听到清脆的铃音,之后是服务生的脚步。
“两杯红茶,谢谢。”
“生活正如陀螺,总在不停地旋转。”W默念,手握着红茶杯子,在对面的一杯上碰了一下。
“干杯。”
玻璃的碰撞,声音清脆如孩子童年的欢笑,只是有些时光的伤疤。
店面中客人寥寥,桌上有吊灯,黯黄的光。墙壁刷了色彩斑斓的漆,或红或黄,之上密布了客人的留言。W的视线被抛弃在一幅画上。是一只豹,隐约在周遭的向日葵中,让人分辨不清。窗外是闪烁的霓虹,街上间或有车辆驶过。
W坐在黑暗中,再次熄灭了手中的烟,暗淡的红色的光消失。剩下空中的烟雾。树枝上,乌鸦已不见。
三周后的星期五,晚9点。J对W说:“咱们还是分开吧。像那个星期五之前。”
W发现,三周之前那段墙上的留言正如隐溺在向日葵中的花豹,难以寻找。
W说,好。
W和J走出咖啡厅,深夜的街道,除去霓虹的嘶嘶声,只剩了沉默。
W和J漫步,之后W突然停下,用撕裂灵魂般的力量抱住J,深深地吻她。他们的脆弱在相互交融中感到彼此心中的疲惫和消逝待尽的激情,无依无靠。
W说他不习惯家的感觉,那令他困顿。他还说,对不起。
旋转的生活是千百年前的诅咒,来自一种神秘的力量。那一刻,W的膝盖抽动了一下。
W想起父亲描述他儿时的生活,那是关于贫穷的诠释。父亲说那时的饥饿是无法忍受的。从乡村到城市,人们为饥饿的痛苦而哭泣。有些人死去了。但那时,父亲以及那个时代的所有人都有很确切的追求,他们要吃到白色的馒头。W环视四周,同样感到饥饿。
夜空中有一面镜子,那是月亮,是通向永恒的门,一个无可凭借的希望。W起身,大口大口地喝水,他似乎想借此消除周身的饥饿感。
他想起了T。
在刚刚和J分开的时候,T满身伤痕的出现在W眼前。T说不要紧,只是又一次分手的代价。
W沉默。天有些许冷了, T把手缩进袖子,耸耸肩。T很脆弱,她抽劲力很大的烟,而且抽的很多,皮肤透出淡黄。T的嘴角有凝结的血块,一颗痣。
W想抱住T,让她温暖些,但最终他还是没有。
那后来,T背着她的画板,去画,去漂泊,到世界的每一个角落留下自己的足迹。T说她要自由一些,于是她从此消失,像断了线的风筝。
W放下杯子,再次点燃刚才熄灭的烟。云飘到月亮前,遮住了希望。
手机划破了寂静,在黑暗中透出幽幽蓝光。生活的陀螺永远也不会停下。
只有旋转。
W用力地吸一口烟,然后把它在手臂上熄灭。他闻到焦胡的味道。
手机在响。铃音是The doors 的light your fire。
云仍在月前游移。W背起破旧的旅行包,离开这个旅途中的驿站。陌生的城市同样有泛滥的霓虹,嘶嘶嘶叫个不停。
“喂”
“喂,W,我是T。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你现在在哪。”
“和我老公在一起,他答应不再打我了。”
“……哦,祝福你。”
……
W漫步在街道上,夜深了。除去霓虹灯的叫闹,W还听到身后再次响起的手机铃声,The doors —light your fire。
乌鸦已落在干枯的树枝上休息。
J后来去学抽烟,抽很猛的,并且抽的很多,或许她喜欢那种仓皇的晕旋。
W行在去往下一个城市的路上。生活总在旋转,为旋转而画圈,为画圈而旋转。街道旁,孩子在放鞭炮,焰火迷离。树下有人在烧纸钱,纪念过往。W闭上困乏的双眼,恍然间忆起一些琐事。比如今夜可能是猴年的春节,又比如几分钟之前,W似乎对T说:“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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