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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在你十四岁那年,整个冬天都处于一种极其寒冷的状态,天气看起来并不是很冷,然而这些寒冷的源头来自人们的心中。那年冬天你从容地穿过金色的大堂(现在它呈现出一种死气沉沉的暗金色),面若冰霜,寻找一个手炉,你把它捧在坏里,从你身体的内部就传来一阵冰块碎裂的声音。这时你抬头看着天,灰色的云彩笼在你的头顶上,透过暗色调的天花板和阁楼,其实有阳光,它们锋利地刺透古老的墙壁射在你身上,久久不散,于是在另外一面墙上投下你的巨大的暗影,晃来晃去,飘忽不定。你的身体被阳光穿透,有一些发生了漫反射呈现出一种白色的光芒,耀眼,难以触摸。我告诉你这一切都是由于最近一个来自西伯利亚的女人出现在这个城市的某些地方,她披着红色的氆氇有着淡黄色的干燥的肌肤,她带着满袖寒风让我们感动得掉泪,同时伴随着清鼻涕扑嗦而下。我们或多或少地感染了风寒。很快我们剧烈地咳嗽,很快街上到处有人咳嗽,然后是云彩和太阳,这让整个世界变得病恹恹的。没有风,这个西伯利亚女人笑得如此妖媚。你抬起头,说:我看过波斯尼亚女人和罗马尼亚女人,但没看过西伯利亚女人。她漂亮吗?你眼睛扑朔迷离,一闪一闪一明一暗,这时我站在你的旁边用一种俯视的角度注视着你的脸(那时我并没有融化),一种香草的味道从某个角度上升到我的鼻尖,同时升腾的是一种烤面包的焦香,你补充了一句……她有我漂亮吗?这声音擦过我的面颊逐渐拉长扩散,它飞过金色的高墙从你的影子里击过去,在繁华的大街上慢慢地融化,一如很久以后我溶在及膝的水中,它们都是慢慢地消失在一种宽大的异物里,从分子到原子,支离破碎——或者说,它们变成了细小的部分溶入了周围的环境,以旁观者的身份观察着我的焦虑与失态。
这时我的意识模糊起来,身体象被抽空一样漂浮起来。“都是西伯利亚女人干的好事。”然而我还是听见我说:她并不好看,脸颊干燥无比,还有深色的雀斑稀稀疏疏地散在那上面,不过——说实话——这很迷人。
你手中的暖炉里火苗闪了一下,在你的眼里投下一些土黄色的汹涌的河流,你知道脚下的大理石地板下面的土壤就是这种颜色,这些土壤下面深埋着汹涌的暗流。时常有无辜的孩子在某个随机的角落陷入了土层,随着暗流卷向北方。老人告诉你北方是一个墓地,它们埋葬了这个城市里所有的人,从绅士到走卒,贵妇到暗娼,那儿是所有人的起点与终点。你把裙裾掀起,轻轻地走入汹涌的黑水之中,然而你发现水流并不很急,至少不象它看上去那么匆忙。沿途你看到有腐烂的尸体从上游漂浮而下。在这里,在及膝的水里——你不止一次梦见这个场景,这种感受。每次你都会发生一些变化,这些变化并不明显,但它们的确发生了,并如此清晰地凸现出来。这就象是青春期你慢慢的发育,有些是在一夜之间开始存在,有些是随着冰凉的液体(或许是水),随着及膝的梦境而改变。这时候你的心恍恍然沉了下去,没入河中。这或许又是一个梦,事实上在很早以前你对梦与现实就分不那么清了。这时你发现身处于一个洞穴,巨大的钟乳石象倒挂的蝙蝠,静得可怕,就象星期日寂静的广场。然而你听到了水从石笋上滴答滴答地往下掉,一些东西从你的两旁呼啸而过,你来到洞口,没入一片巨大的海水,阳光和海面在远方化为一条直线,忽然又分开,变成淡蓝色和青色的平行线。你自认为你一直在向北行走,虽然你的方向感差得要命,但在这个梦境里你并没有任何理由迷路。海水冰冷刺骨,你想你一定把被子踢掉了,或者从我的身体旁放开一切。你打了个喷嚏,心里漏开一个大洞,吞噬了任何的真实,带给你毫无限度的空虚。所有的一切只能解释一件事,这的确是北方,但它没有土壤用来掩埋故人的尸体,它并不是老人们所说的北方。或者说,北方把你给遗弃了。我们看见你的脸变得苍白无比,大颗的汗珠从你的额头滑落,然而你的身体冰冷如冰,就象西伯利亚女人的笑容。我把你摇醒,象多年后坐在你的身边(连我也不知道我从哪个地方冒出来)。这是个梦,有关于很多年之前的种种意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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