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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杀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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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04:40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谋杀宝贝
　　它细眯粉红的眼睛盯住你，三瓣嘴细微震颤．三条细线缺口相交成一个洞，你凝神紧紧盯着那个洞，它在你跟前摇摆不定．晃身变成一点，跳跃不止．你的神志开始迷乱，眼神迷离．视线所及之处均是白茫茫的一片．混沌厚重．不对，不是白茫茫，奶白里渗透着黄，浑浊凝滞．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可是它像奶酪．对极了，就是奶酪．香甜的黏糊的凝脂一样的奶酪．小时候一集也不愿落下的动画片——《猫和老鼠》里用来勾引杰瑞的奶酪．当然，那个黑点还在跳动．上，下，左，右．接连不歇的穿梭在这一大块奶酪里，好象一只蛆．肮脏，龌龊．记得谁说过，作家的本性是永远不会成为任何类型的集体代言人．他的本性是反集体的．作家永远是一匹害群之马．是奶酪里的那只蛆．
　　你使劲甩甩头，再用手指用力的搓揉眼睛．世界果然又清晰明朗起来．白兔静静的伏在鞋盒里，没有声音．你一直都弄不明白一件事情，兔子究竟能不能发出声音．你从未见过叫嚷的兔子，它们不是略微挪动身体就只是一动不动的趴在那儿闭目休养，或像你盯着它那样盯着你．你不知道的事情我当然不会知道．我们的认知能力总是处在相同的一个阶段．白兔饿了，宝贝，再不给它吃东西它就快要死了．你妈妈站在你背后，双手搭在你的双肩尖利叫喊．你回转过身仰起头看到的却是一张微笑的脸孔．这种模样的微笑让你想起论坛里贴的一张美女照片．女子穿土黄色棒针粗线衣．头微微侧在一边，柔顺丝亮的头发顺理成章的滑落在一边．午后昏黄的阳光在间隙斜打过来，铺满她整个上半身．女子不偏不倚的微笑，好象刚从太阳里降落下的神．你实在无法想象那尖利的拥有此等美丽而且温情的脸孔的女子发出．就如同我也不可能猜得到能写出《唯以不永伤》这种文字的蒋峰，在现实中有纯真无邪宛若孩子般的外貌．在几乎每部作品里都往深里谈文字，艺术这些问题的他却是个实实在在的相貌主义者．弄不清楚这个中的奥妙．只是看来表面和所谓内省都极具欺骗性．我当然知道你也是不明白的，省得发问．
　　你有的脑子又在不安分起来．翻翻腾腾一些古灵精怪的画面还是什么．我瞧见你眼角的筋络开始膨胀然后呼的瘪下去．下去的同时也就换了个红色再继续上来．你整个人呆呆的矗立在那，肩膀被轻轻的抚．你的大脑正在呻吟，你的血液即将抵达高潮．你被疯狂的思考吞噬，血液的东奔西突取代了肺的呼吸功能．你僵立在那，一动也不敢动．红，白，红，白，红，白……紫．你终于呼出一口气．岔过去的那口气还是出来了．心脏在那一刹那的兴奋下用强压造了次体内火山喷发的奇景．你苍白的净尽枯萎的躯干即将复活，滋润起来．那一瞬的美好里你看见死亡的阴影，死神是一个妖艳美丽的妓女．她叼着烟，指甲涂成鲜血一般的红，搽紫色晶亮唇锗哩，卷发，吊带长裙．她站在暗处，烟头忽明忽灭，性感撩人．你呆望着．她对你妩媚浅笑．双手缓慢撩起长裙，渐露白皙圆润的大腿．最关键的时刻电闪雷鸣，你晕头转向，眼冒金星．然后你在最后一秒看见死神的笑得皈依，却是人间不可有的绝美．那最美丽的地方赫然入目的是和你一样的竖起．崩溃．吓得不停喘粗气，最后的图象凝成数以千亿计的核混进每一粒红血球，千秋万代在你体内重现，重现，再重现．不单是你，你以后所有的子孙后代均逃不过此劫．这是地狱放生的代价．你欲罢不能，又无力舍弃．
　　我去专栏准备看帖子回复．昨天发的帖子不知所踪．连回收站都被清空．不动声色的离开，退出．忘掉那个地方．看似美丽．刚下不久竟有人问我为什么进不去那坛子．我不知道，但他们好象知道．我不想说不是我．其实我根本不懂网络．连怎么换自定义头像都不会．当然，他们可以不这么认为．所以我要着手建立一个论坛．自己建立．我的底盘，谁再能有责任的借口侵犯？问题是很难，对一无所知的我很难而已．
　　你依旧盯着白兔，现在它背对着你瑟瑟发抖．无搀杂的白色绒毛翩跹压制，长江后浪推前浪．一撮毛还比一撮毛高．层层碟碟又井然有序，神似一些文字．是西区柯克还是柯兰·道尔．反正不是亨利·米勒不是柯峥．不是柯峥也就不是亚末了．不是亚末也就不是你了．等等，你写文字吗？对不起，我只是习惯了提起你．真的对不起，唉，你别哭啊，你是男生诶．男儿有泪不轻弹．告诉你件事儿，我的文章在论坛里得到了广泛的好评．我新进来的人甚至说我是论坛里数一数二的大人物．你说这算不算是成绩？他们都说好喜欢我．牙人也说好高兴有一个和她一样的人来论坛，这样她就不孤单不寂寞了．我喜欢那个坛子，它的色彩很棒，设置也已被我摸索熟悉，用起来得心应手．我说，依样，我要一个专栏．他就给了我一个银色舞台．他写银色舞台，亚末自己的舞台！他说，不要急，只要几秒种就好．就带你回家……
　　我以为那儿真是我家．
　　你还在惊悚．死神刚刚就站在白兔的地儿，错觉弥漫．你更使劲的盯白兔，冷箭嗖嗖嗖从你眼里射出来．雪亮一片，成排成排插进白兔身体．它开头也惊震几下，后来就一脸麻木的逆来顺受．它知道逃不掉，乱动需要消耗热量．在这样的寒冬，热量，温度，时间片刻不歇．永远用相同的速度流逝．流失．文轩对我说他最近写了很多的文字．很多．什么叫多呢．我只是突然想到还没读过他写的字．很想读他的字．因为他回答我说之所以现在不能在身边陪我，是因为还没有长大．等到长大就可以了．除却时光累积到那高度时他会主动领取博揽金钱，社会地位的任务，那么他就真的一心一意．会的，他怎么可以问我会不会？他一定会，所谓上进心很强的他怎么能不会？所以紧抓此刻．他用华美的文字记录下的澄澈青春．此刻，他不会．他在想长大了就可以在我身边一心一意的陪伴．能留住的尽力留住．我微笑的看到薛安的帖子密密麻麻铺满我的整个银色舞台．整齐，划而为一的名字纵排下来，赏心悦目．文轩就是薛安．我羡慕那些人，他们会为自己为自己创造的人物取各种好听的名字．而且都是些常见的简单的字符．能信手拈来动人名字的人怎能不写出同样动人的故事．我望尘莫及．特立独行．
　　我喜欢梳各种各样奇怪的发型．纷繁复杂的，眼花缭乱的．你总是嫌恶．说这是独树一帜的虚伪．是为了个性而个性．为了……而……叛逆，出逃，绝望……昨晚找到菁，，她摸摸我的头发拉拉我的辫子＂又把毛弄成这样，又在偷懒．＂菁永远都不需要我解释．轻松．＂我问文轩我们到底能不能快乐，他说他也不知道．但是要努力快乐．＂＂为了快乐而快乐＂你撇嘴．
　　我知道你家没有白菜，包菜，没有红萝卜，白萝卜，胡萝卜，没有白菜苔．你愣了愣抓一把红菜苔就从厨房里出来．到兔子边上．你妈不停喊＂哎呀．兔子不吃这个的．它吃白菜苔吃胡萝卜吃白菜不吃这个的．＂你不理睬，扯掉红菜苔长在中间那根粗壮的杆子上的红叶子．一半一半再一半，然后将那些四，五厘米的叶子撒下去．铺了白兔一身．它被难闻的青气熏昏了头．勉强睁开眼睛．它早就知道你给它的是什么．它怎么能忘掉这种气味？这种欺骗的气味．它以前就曾被它骗过象个白痴．一个白痴拿来红菜苔给它．那时它饿得要死．一嗅到青菜的气味儿便猛扑上去．当时它想，既然已决定了要给，又何必要害．它大口大口的咽．最后肚子翻江倒海的疼．它死死盯住那些漂亮的，红色的叶子．蛇蝎美人．它想．
　　我跟你说过文轩．
　　啊？那是谁？
　　薛安．我跟他说我想看他的文字，他所有的文字．于是他就在ＳＨＥ的论坛里很辛苦的一篇一篇找到他散落了的文字．你知道的，有些论坛不能查询自己的所有发贴．那里就是．所以他找的真的很辛苦．但还是一直努力在找．我微笑地看薛安的帖子密密麻麻铺满我的整个银色舞台．整齐，划而为一的名字纵排下来，赏心悦目．文轩就是薛安．
　　那又怎么样？
　　他们侵犯了我的银色舞台．他们组织成军队硬生生的将舞台给拆卸掉了．今天我满怀希望的去看那些美丽的帖子，可是我只看到面目全非．帖子不翼而飞．几乎每个文字版面里都有薛安的帖子．你说我怎么能不心疼，不愤怒？他们将文轩撕成碎片，然后每个人掠走几块放在自己的屋子里作摆饰．他们什么都不管，还指责我们是在那里炫耀任性和友谊．他们说，不是你才有朋友．我知道他们有朋友，他们当然有朋友．他们，那些掠夺者，他们彼此就是联盟．可是我和文轩没有去割裂他们的身体啊．我们没有．
　　文轩他说了些什么？哦，不，是薛安．
　　是文轩！他说……我忘了他说他为什么支离破碎．但他说要把自己一针一针缝起来．我恨他们．对，我恨他们．是他们害了文轩，是他们让文轩得受针锥之痛……你知道吗，文轩求他们．他在求他们！他竟然在求他们？他怎么可以求他们……
　　求？他怎么求？
　　他对他们说他是我的朋友，他只想在我的专栏里发贴．他不太爱写帖子，只发文章．他求他们，他说他是我的朋友，他问他们是不是可以将他看成是我的一部分．他本来就是我的一部分．你们都是我的部分．有了你们我才存在．他们撕碎他就是字试图撕碎我……
　　够了．你之所以存在是因为你父母存在而且正常．
　　那只是身体而已．我是说灵魂．或者精神．
　　没有身体的存活你的灵魂放哪？
　　文轩说他不爱争吵．只要一个安静和平和的地方．然后就可以生存．可是那种地方真的有么？我不能像他那样相信．我变得不相信．其实我没有了灵魂．早就没有了．所以你们其实早走了，不是么？
　　那兔子怎么样了？兔子怎么样了？兔子怎么样了？兔子，兔子，兔子，兔子，兔子，兔子，兔子，兔，兔，兔，兔，兔，兔，兔，兔，兔，兔，兔，兔，兔，兔，兔，兔，兔，兔，兔，兔，兔，兔，兔……
　　＂啊！＂
　　你妈又在大叫．＂宝贝，它吃了！哈哈哈，它竟然吃了！＂你嫌恶的紧皱眉头．你从未曾察觉母亲竟是这样一个神经质的女人．聒噪．你还无法弄清楚父亲究竟是如何接受这个女人的．或者是物是人非，物非人非．那张照片又晃动在眼前．温柔如水．女人就是善变．对了，应该就是这样．那个漂亮温柔的女子在经历婚姻，生育和无止尽的劳作后变了．变得庸俗，暴躁，浮华．毕竟连子君也是无法始终把＂我是我自己的，他们谁也没有干涉我的权利＂这句宣言进行到底．父亲也像一般男人一样再也不踏进家门．宝贝成了炸弹．温宛的语句被崭新诠释．你开始痛惜在朗读技巧上的撙节．
　　你抚摩兔子白的毛．它艰涩的吞食那些红的叶子．闭着眼睛．它理智得不像一只兔子．生命即将消逝，只有食物才可救治，那是身体的温度，流失的热量．眼前的红叶子可以延续它的生存时间，代价是疼痛．魔鬼的战场转移到它的内脏，恶的纠结，狂的缠绕．五脏六腑呼天抢地的哀号．它只是不动声色，一口一口缓慢吞食．对你并无积怨的眼神．吞食食物是它最重要也是唯一可以做的事情．它的眼里一片红．
　　我打开那在跳跃着的红头发的对话框．她说不是我不愿意，回收站里的帖子我转不了
　　可你刚转到流离的半块里去了？
　　是流离删的．
　　我只是让你帮我转到我的房间，我的版面．
　　你知道吗，她简直不可救药．她说我任性，她说她无法容忍我的任性．可她没道理而且相互矛盾．
　　我没看出来哪有矛盾．
　　那是我还没说．
　　那你说．
　　她说：＂他妈的，我凭什么要听你的啊？我就是不愿意转．你凭什么在那里指手画脚让我干这个干那个的．这权利你丢了你又要用它做什么？我就是无法忍受你的任性．
　　她骂你？
　　她还说，抱歉，我不知道那是你的房间．
　　房间？怎么回事？
　　我在＂版务管理＂里给依样留言．最后一句是：有谁愿意别人突然闯入你的房子，你的卧室对你的布置指手画脚，甚至改得面目全非？
　　她还是个瞎子．并且会用反间计．先对你指手画脚然后更改得面目全非，最后你要求恢复的合理就被说成指手画脚．而且删掉争论不留证据．仅在＂版务管理＂单薄独存的帖子就充分展露出你的自私任性．你不错也得认错．你没看错，她是个天才．她将自己的强度自我和任性合理化，你那小小的微不足道的自我和任性在世俗的合理面前当然就十恶不赦．而且无论是你还是薛安，你们都不够尖利．你是明白的，却依旧不揭穿．薛安是不争的，所以他恳求．殊不知你们的善良正视助长她嚣张气焰的燃料．
　　是文轩！
　　你和薛安地理上距离远，她和流离却是朋友在同一学校．真实往往更管用．你失败定了．你说你是狮子，其实你就是只病猫．
　　你的兔子病了你一点都不知道．还在那看电视削苹果．锃亮的水果刀在你手上犹龙游深海，自由豪放．苹果皮盘踞着伸出头　，慢慢扭出长滑的身子，在空中伸个懒腰，忽的又盘坐在地上．不留神以为是檀香，再不留神以为是只蛇盘成一堆．你正看地兴致高涨，一把扯下蛇头，抓起白兔把那小块苹果皮往兔子嘴里送．兔子也乖，张口就咬．也管不着吃得吃不得．讨好得了讨好不了．兔子或许远比人聪明．它天生就懂得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的道理．或者是无损害无所得的道理．你欣喜这一出呼意料恰如所料起来．越发喜欢这只白兔，给它取名宝贝．
　　一大早，你尚未清醒过来．你妈猛烈摇晃你包裹在厚实棉被里的身体你不得不撑开双眼，立即倒吸了一口冷气，整个身体向后冲．头在床板上重重击了一记．你的兔子被你妈用一只爪子钳住耳朵，头却仍是垂着，像文革时期的右派分子．四只脚伸向你一动不动．你妈开始摇晃那具尸体，一前一后，一左一右．＂它死了，冻死了．它从盒子里跑出来的时候了．真不知道它是怎么跑出来的．你在上面压的瓜子也没动．那么小的缝隙它这么大怎么能跑得出来？盒子里全都是兔子屎，阳台门口，厕所边上都是．它昨晚肯定一直在跑冻得受不了了．客厅里可是大理石啊．你没事买只兔子回来干吗？作孽啊……＂你妈喋喋不休．你看摇晃的白兔好象看到日本挂在屋前树枝或窗棱上的祈雨娃娃．《聪明一休》里每集开头和结尾都在随风飘摇或静止的祈雨娃娃．
　　孩子，虚妄之火，永恒火
　　你都已领略．再向前，满目苍茫
　　我再也无法为你指引
　　　　　　　　　　　——〈地狱〉但丁
　　你在凌晨时分再次听到这困扰了你一夜的声音．那是对你宝贝谋杀的咒语．此刻白兔已亡，恍惚中你瞥见母亲一脸错愕．你疯狂奔跑，奔向世界的尽头．你一直都是母亲的宝贝．你惊恐的大叫＂妈……＂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4-2-3 14:05:56编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