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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爱人住在另一个山洞里。它有一身漂亮的毛发,乌黑发亮的眼睛,胸前两只吼叫奔腾的QQ。我是在一次打猎的过程中认识它的。它坐在一块石头上,犹如一个文明人坐在沙发上,而我的猎物一只小鹿准确地说是一只兔子跑到了它的身边。它站起身,那兔子吓得掉头跑,于是我就打死了兔子或鹿然后和它聊天。这是一只温柔的野兽,我们经过很短一段时间的相处就熟悉起来,就像在一个山洞或文明的城市里住久了那样。我们在河边散步,咿咿呀呀地说话;在树林里追赶像上一次那样的兔子,寻找我们射入灌木丛中的箭只。晚上,我们燃起一堆篝火,烧烤啃吃我们的成就,当我们说好吃我们就发出啧啧的声音,并且嘴巴抽搐鼻孔张大鼻子两边的肌肉飞快地一抖一抖,像几十万年后人类的笑。我们做事力求简单,快刀斩乱麻,犹如后世懒惰的天才把死皮赖脸的长篇小说做成短篇,把很多人的死说成人皆有死。不过,在做爱的时候,我们总是尽量抚摩对方,然后它才躺下,然后我才像后来的医生打针那样把针头戳进它的下身。这几乎是自然的神奇反应,如同我们的后代要从蜻蜓发明出飞机,从钻天猴制造出火箭;我们彼此感到温暖,互相用力,像一个进化完全的有多动症的孩子那样坐在一把椅子上和椅子一起晃来晃去。渐渐,火辣辣的摩擦使我们的身体和脑浆剧烈沸腾,我们狂胡乱喊,在高潮处狠不得撕碎对方然后再将亲爱的对手深情地抱在自己温暖多毛的怀里。
我和我的爱人都不知道自己的什么年龄,但可以肯定,我们还不到树们结过十八次果子的年纪,还不是几十万年后的人类意义上的合法公民。我们的山洞离得挺近,当我走到河边我就能看见它住的那个山洞。我们外出后常常在它住的山洞前分手,所以这个山洞也慢慢熟悉起来。于是我的大脑里就始终印着两个山洞,简单说就是○○,如同自己的眼睛。其实,这里至少有像我们俩的爪子加起来那么多的山洞;或者少点,应该从中去掉像我们的耳朵加以来一样多的数目。毫不夸张,这里没有法律,没有道德,而只是我们猿猴集团的共同携手,相互倾轧。我们没有祖国,没有家庭,只是很多人一起住,在一起,谁也不会荒唐地宣布自己一个儿独立并且升起一片破烂干瘪的南瓜叶子当国旗。是的,我们都有自己所在的集团,自己的山洞,像文明人有他们的城市,他们的窝。不过,我们所熟悉的猿们的面孔还是经常变得模糊,所以并不叫什么爸爸妈妈弟弟妹妹。事实上,我和我的爱人并不是一直呆在一起。它总是要过一些时间回到自己的山洞中去,而我也有自己的事情,所以好多次我们只能恋恋不舍地分手。有时候,我会对另一些小禽兽表示我的喜欢并和它做爱,从而暂时忘记一个爱人的存在;有时,我所在的集团要去围剿一只更庞大更猛烈的禽兽于是当然不能带着它去冒险。因此,我们的关系既不是爱情,也不是婚姻,而只是彼此较长久地喜欢,经常在一起或想在一起。就像核桃在树上,集团和熟悉的猿们始终是存在的,不过和所有的故事一样,在两只年轻的猿猴好上的时候它们的同类并不经常参与它们的世界甚至可以完全抛在脑后。然而,群体生活对我们的影响还是挺大的,至少我们一起采摘野果追赶小鹿把兔子们烧熟都是在集团中长期学习锻炼的结果,犹如后来人在他们的集体中懂得套牛犁地,选举投票。那怕是一些很小的事,譬如把水捧起来洗脸,把耳屎挖掉,把毛发用爪子而不是梳子梳理整齐、干净,也是如此。如同若干年后的穿衣,下跪,握手,或一个女人在看到电视里的一头漂亮卷发时决定赶紧出去烫头发,很多关于身体的事事情情我们只是照着去做,即使看起来独特一点。我们凭借集体的智慧,我们指挥着自己行动,我们无比的自信,犹如我们敢合伙追赶一只凶猛的野猪,犹如人类的一个农民领袖站在打谷场上的碌碡上大手一挥,犹如一个爱放响屁的人在走路时指挥着他独自个儿的交响乐团。爱人的身体长满毛发,我的同样,但某些重要的部位完全不同却似乎是配套生产出来的。是的,我们的身体:这是两个神奇的入口,从这里我们得以进入这个花里胡哨伟大卓越的世界并且成长、做事,远远望见、慢慢走近、拥抱、亲吻、分开以及彼此想念,甚至独自沉沉睡去什么也不能想什么也不知道。
我们经常一起出去,什么都想做,什么都能做,很好玩,常常很晚才回去。我们的感情一直良好地发展,而世界就这样美好起来。应该说,我们的世界是一个更为广阔的世界,这里的事物在经过很长时间之后都被我们熟悉,虽然也有不明白的,譬如打雷闪电。老虎,老鼠,以及虫鱼花草,很多东西都会死掉,像我们同伴的不见,像后来人的腐烂,把铁做成钉子,把树木做成棺材。然而,我们并不冥想永恒,我们以为太阳月亮就是我们的祖先,就如树木一样多的年代以后农村人还要说太阳爷月亮爷。爷这个发音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可能就是大山吧。太阳从山上出来,又落到山里:一定是这样。不过,这些都不太重要,因为这只是我们的环境,和我们爱的关系不是太大。毫无疑问,我们这两只年轻的猿猴是通过一只兔子认识的,然而那可爱的家伙早已被我们吃掉了。饕餮,这是我们的本事,像兔子吃着自己的粪便,像人类吃着他们的祖先;而我们正是在饕餮中熟悉并找到乐趣从而相爱的。河流,山川,树木,花草,飞禽,走兽,事物总是很多,我们看见听见但并不耳盲目乱。真实总是存在,我们是两只猿猴,确切的两只,这不像把老虎和兔子搁在一起。我们有自己的行动。我们用石头打树上的果子,我们在鸟儿静静站立时将弓箭拉成一轮满月。我们的感情越来越深。它怕河水深的时候,我就背着它;它怕夜黑的时候,我就抱着它。我的脚掌让荆棘戳破,鲜血直流,她哇哇大叫,泪流满面,像一个文明人在哭丧,哭爸爸,如同哭着他自己。活人通过痛哭宣布了自己的死亡,我们就这样痛着畏惧着相帮着向世界宣布我们的爱。我们打猎,吃饭,做爱,游戏,吼叫:如同鸟儿天上飞,如同现代的年轻人在汹涌的时代唱着他们傻不拉几的抒情歌曲。我们在一起度过一段美好的时光,而它总是像我刚才说的,过一段时间就要回自己的山洞里和熟悉的猿们团聚,如同我在很想蹲下臀部必须用力不雅时要稍微离它远些。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不好也不坏。我们总得分开,分开之后又在一起。我们是不在乎其它猿猴的存在的,但是集体这东西我们始终未曾抛弃,就如我们还不敢独自再找一个山洞一样。虽然集体的行为可以像领导把一只手或爪子背在身后那样先放在一边不管,但正如后人所说人民是历史的创造者。至少,我们不能捂住自己的一只眼睛看世界;我们两个也是一个集体,即使数目很少,如此渺小。爱是两个甚至更多东西之间的事,这或许应该不会错吧。我们这个时代可能叫什么巨木时代或大石头时代,因为它们确实很多而且影响了我们的生活。此外,我们这个地方在几十万年后也许会被人类称作中国或蓝田猿人遗址,而所谓的爱却在当时就有了。我对一只母猿的爱,并不能真切而完全地表达,它似乎很繁复,却又单纯得让我咿咿呀呀。也许,这种感情能用很久很久之后的经常摆在一起的四颗石子来描述,那就是:刻骨铭心。是的,我总是想和我的爱人在一起,而我们总是有分开的理由。虽然我的心猿意马可能不是不好的或错误的,但我却真想和一个它永远在一起。的确,依靠是重要的。就像依在一棵树上喘息,或靠着一块石头好好睡一觉。当然,这是单一的,而两只猿猴的依靠似乎就更多些,如同文明人迈入婚姻和吵架。此外,正如我刚才说的:我们身体的某些重要部位完全是配套的,所以谁也不能离开自己的另一半。这可能比更庞大的集体还重要。永远这个词我还不能很好地把握,但大体知道它的意思:像始终要有吃的,像祈祷不能没有水。然而我们的身体总要离开,犹如几十万年后的一对夫妻每天早上只能朝两个方向不同距离遥远的钢筋水泥砌成的监狱般的大楼中的公司上什么班。于是,一天晚上,我在自己的脑袋里大胆地描述了这样的一个画面:一只猿猴具体说就是我用刻刀在一块跟自己差不多沉的折合人类单位40公斤重的石头上刻出两个酷似自己和另一只猿猴的♀♀,趁着天黑扛着把它放在爱人的山洞口,希望能给它一个大大的惊喜……这是世上最笨拙的馈赠,或者干脆就叫现代人的情书,而无论叫什么都表明一只猿猴我对另一只猿猴它的深沉的爱。无疑,这情书不是长期思考的结果,而只是大致想想后的灵机一动,虽然在人看来是那么的愚蠢可笑。是的,它肯定没有一颗石子那样容易携带,但石子太轻太小,根本表达不了我所要表达的意思。况且它不像人那样穿着衣服,更不像袋鼠那样身上一个实用的口袋。当然,它也没有一只兔子或果子那么实惠,然而这些东西都是要腐烂的,除了吧嗒吧嗒吃进嘴里并不能长久。好,那就是一块和自己一样沉的折合人类单位40公斤重的石头吧。嘿,如果它在睡觉的时候能搂着我这庞大的信件该多好,就像我们始终在一起……但是,不过,也许:这只是一个即时的认真想法,还来不及付之行动。至于要不要如此,这要看明天我能否逮着吃的:一只小鹿,准确地说是一只兔子。
2003/2/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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