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邻居李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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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10-23 16:25:14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李林哥哥住在我家隔壁，我管他妈叫李伯伯，管他爸也叫李伯伯，我们两家公用一道铁门，进了铁门，左手边就是他家，我家正对铁门。他家的厨房厕所不在屋子里头，而是在进了铁门的右手边。他们家的客厅整天都是不见光的，昏暗，客厅开了扇大窗户，朝着我们两家公用的过道和一面墙壁，从来没开过。他爸看上去憨厚老实，轻言细语，他妈比他爸厉害，是我们市的工会主席，还去过我读的中学视察，那天我正蹲在水沟边扒饭，抬头就看到李伯伯和她的同事，让我有些窘迫——那个时候学校的私人食堂不提供桌椅，大家就只能站着或者蹲着吃饭，那模样就跟“我是被冤枉”的犯人似的。李林比我大四岁，大清早就能听到他念英语课文，我经常到他家玩，都是他爸妈不在的时候。他们家两间卧室，卧室公用一个阳台，他的卧室跟我家的就隔了一堵墙。他的书桌上有好多小溪流，我顺手翻翻，没有多大兴趣。李林长的既不像他妈也不像他爸，跟他爸唯一相似的就是都白面，谈吐礼貌。他读中学的时候似乎很热中锻炼，我们俩在一块，没事他就把我举起来让我抓着门上的窗沿，让我引体向上，看我做不动，就笑，我说要掉下来了，他就抓着我的腰说手要用力，我不干，叫嚷，蹬腿，我觉得裤子都快掉下来了，他就把我放下来，自己挂在窗沿上做引体。这个时候我都不理他，一个人跑到书桌乱翻他的书。我们两家的阳台也是靠在一块的，中间那堵墙顶部是镂空的水泥雕花，找个凳子爬上去就能透过镂空的部分看到他们家的阳台。他读书的声音也是从这里传过来的。有的时候我妈喜欢把我反锁在家里，我无聊地从客厅走到卧室，卧室走到客厅，打开电视关上电视，我听到李林在摆弄他那台收音机，滋滋嘎嘎的，就没找到一个好台，我就跑到阳台叫他的名字，你在听什么。我要收听英语节目。英语我不懂。你在家干什么呢。我被妈妈反锁在家里了。她干嘛反锁你啊。我们用的都是普通话，在我的印象里我们就没有用衡阳话对过话。这当然也有我的缘故，从小我就苯的连家乡话都说不好，而且我妈也不愿意我学家乡话。我也不能看电视。那边突然没声音了。我趴在阳台上身子尽量往外伸，想能看到他家阳台。我想那个时候应该是下午，秋天，太阳很亮，也很暖和。过了一会，李林的声音又从阳台上传了过来，我刚刚上厕所去了，我要出门了。晚上在厨房里忙活的都是李林他爸，他妈一见到我就笑呵呵的。我们两家处的很好，有件事儿我记得特深，有一回晚上我跟我妈在家里吃饭，妈妈炒了青菜，我不吃，她就连汤也喝掉了，后来就不对劲了，捂着肚子，坐在凳子上一言不发，后来是李林他爸推着单车送我妈去了医院，回来的时候听大人说是中毒了，菜上的农药可能没洗干净。还有一件事儿，就是有天我忘了带钥匙，回家进不了门，我在过道上烦躁的要命，怕我妈骂我。这个时候李林也放学回家了，他买了忍者神龟的贴画，大小有A4纸的一半，家门都不开，第一件事儿就是撕下贴画后面的纸膜，把忍者神龟贴在了门上。我站在一旁，跟他说我忘了带钥匙了。那你来我家先玩一下。哦，我得进屋，不然我妈会骂我。有一回我上楼，我把钥匙的长绳套在手上转圈玩，结果呼啦一下，钥匙就不见了，我在楼里的上下楼梯上到处找都没有找到，就那么一下就再也找不到了，呼啦一下。这样啊，那你钥匙是弄丢了吗？我不知道，可能还在屋里，我老是把钥匙弄不见。我那个时候脑子居然闪现出来的是我参加学校呼啦圈比赛的情景，我身上套了好多呼啦圈了，我心里很紧张，旁边的同学还在一个劲的往我身上加，我恨不得马上停下来，一路跑出校门，再也不要见到他们。怎么办。这样吧，我从阳台爬到你家去，你家阳台门锁了没。没有。那好。我们两家阳台那时都没有装窗户。中间的墙壁不厚，他可以两手掐紧墙壁的两侧，向下看不得，不过他还是扭头看了一眼，然后使劲咽了一口口水，先是一只脚过去，然后另一只脚也跨了过去，幸好墙壁薄。他打开我家家门，得意得朝我笑。我从来没见过他爸他妈吵架。虽然我家拿了五好家庭的牌牌，但是我爸为了一锅狗肉就当着我妈的面摔过凳子，我妈说你爸不敢打我——因为，我比他高大，他怕打不过。我妈甚至拿出相片为证，这是我们那个时候在岳屏公园照的，后面是假山，你爸特意站在地势高点的地方，好让照片拍出来显得他高一些。我爸扔凳子的时候李林他妈有来劝架，我爸来气的开始摔碗，我不知道我当时到哪去了。我妈跟个没事儿人一样的说家里碗多。后来我妈跟我说起，最心疼的还是那锅狗肉。狗肉被我爸倒进了厕所，这个我倒是亲眼所见，记得真切。你爸什么都好，不抽烟，不喝酒，就是这脾气。倒不是说李林他爸妈就模范了。他妈在我妈面前抱怨说李林他爸那边的乡下亲戚闹心的很，但是有一段时间，我就没瞧见他们互相说过话，后来听到他们开口说话了，也只听到李林他妈的高音，李林他爸从屋子里走出来，正巧跟我打了照面，他的脸就像糊了一层水泥似的，嘴角动了一动，脸就起了缝。李林他妈站在门口，情绪似乎缓过来一些，说，你这是要去哪。李林他爸看了看我，再看了看李林他妈，嘴角抽了一下，我觉得他整个人就要碎了，就像动画片里的那只变成石头然后一敲就会碎掉一地的猫。他的左手似乎要抬起，反正不是要贴在裤子上，但是他还是没能说出什么来，他克制地把手放在铁门的门闩上，拉开，李妈妈的整个身体就像充了气，我能感觉出来，然后就走了出去，背轻微有些拱着，两只手撵成拳头，然后又松开一些。再就下了楼梯，我就只能看到他的头，和他一部分的水泥脸，再然后，就只听见并不快的下楼声。第二天晚上，李爸爸回来了，进了屋就把家门关上了。不过，说实话，我妈跟我说，你李伯伯，李林他妈长的的确不怎么样，李林他爸年轻的时候英俊，又是读书人，就是家里是农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