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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align="center"><font size="7"><strong>雾</strong></font></p><p align="center"> </p><p align="center"> </p><p align="center">范典/文</p><p align="center"> </p><p align="center"> </p><p align="center"><br />你心中一定有座浓雾的湖泊<br />任凭月光再皎洁照也照不透<br />你眼中闪烁湖面无边的温柔<br />那波光在诱惑<br />在无声之中你拉起了我的手<br />我怎么感觉整个黑夜在震动<br />耳朵里我听到了心跳的节奏<br />星星在闪烁<br />你会怎么说</p><p align="center"><br />——梁静茹《纯真》</p><p align="center"> </p><p> </p><p>那是一个冬天,寒冷极了,从“麦当劳”出来,大雾笼城,一米开外见不到人了。骑了辆破自行车,东拐西绕,凭着自己的感觉战战兢兢的探着路。</p><p><br />已然深夜,回校的话,就要从墙头爬进去,还要叫醒管门的大爷。有一次,从厕所的窗户里爬进去,想跑到电台直播间蹭一夜,一看,地上床上横七竖八都是人,还有丢了一地的酒瓶子,便又爬出来,实在困得不行,躲进电话亭坐了一夜。</p><p><br />我,高中毕业时,因为数学、英语考得一塌糊涂,填写的第一、二志愿全泡汤了,到了这所三流的学校时,整整郁闷了一个月。我成了学校里极差的学生,整天逃课,玩游戏,跑去码头边,还跟几个流里流气的同学去迪厅。<br />二年级时,考试作弊被记大过一次。那次,我记得自己连夜逃出这所学校,逃出这个城市,坐上轮船,在甲板上躺了一夜,任凭海风吹得整个人都僵了。太阳从海上跃起的一刹那,我惊喜地欢呼起来,那是活的,像一颗生命从黑暗的底部剥离出来,“突”的弹起来。</p><p><br />那一学期是最惨的了,有四门功课不及格,要到期末时一起补考。我似乎不爱这学校里的一切,便时常去广告公司拉点兼职的活儿干,或者临时充当主持人,或者当歌手——前者我有些经验,因为在校园电台主持过;而后者只不过兴趣使然……</p><p><br />我曾经想去当歌手,这一异想天开,经常让我睡不好觉。似乎有那么一段时间,我会梦想自己有一天站在舞台,有那么多双手为我鼓掌。我想,这就是幸福。我去看过一次演唱会,从体育馆的边门铁栅上爬进去,保安都快抓到我了,就差一点点,还是被我溜脱了。我钻进人头攒动的现场,看到舞台上那位歌星的脸被放大在屏幕上,看到他夺眶而出的泪,我想,那就是幸福。我不知道自己在面对那么多双喜欢自己的眼睛时候,会不会痛哭流涕,我很想知道。<br />为此,我托朋友介绍去大酒店面试。演艺厅要晚上九点才开始,我七点就到了。这一层全是KTV包厢,就进门右拐是一个演艺吧,现在还关着门。因为时间还早,很多工作人员还未就位。等待的时刻最紧张了,我左晃右逛,虽然脑子里已经记熟了游鸿明那首《一天一万年》,还是有点胆战心惊。看到一个大包间竟然没有客人,便溜进去,坐下来。顺手拿起遥控器,点了这首歌,一遍遍反复听。</p><p><br />包间里黑魆魆的,只有射灯下挂着裸女油画,旋转彩灯投下的五色泡影让人有昏眩的错觉。我跟着MV上的歌词哼起来,音量开得比较响,我闭住眼睛,想象身边围绕了一大群人。等我睁开眼睛,有个人陡地矗在跟前,吓得立即噤声。从下面往上看,一个女的,穿了条苏格兰方格裙,腰上一根别致的乳白色皮带,上身穿了大翻领白衬衣,一头长发。只看到她两只眼珠子熠熠发着光,她说:“唱得好深情哦……这是你订的包厢吗?”</p><p><br />我不知所以然的摇了摇头,她掏出一支烟来,问我有没有火机,我说没有。看她样子就是那种女人,我抓起背包往门外走,不一会儿又踅回去找我手机,她笑着递给我。她夹着细长的烟,“扑”一口吐到我脸上,迷蒙中,我看到她闪烁着亮光的眼睛,彩色灯光像气泡一般沾着她的长发,停留一瞬,“哧——”地消失了。</p><p><br />其实,九点开始后,演艺吧有表演,两个穿亮片超短裙的女孩子台上台下唱着劲歌跳着辣舞,像小鹿一般奔来蹿去。我被晾在一边,等到十一点,才进了后台,还一个个排队。排在我前面的女孩以前在广州唱,今天一下飞机就赶过来了,她唱现场而且用的是乐队演奏,一听就很专业。轮到我上场,便有些胆怯。这是一个半弧形的舞台,吧员们都围在前面盯着我看,心里就发虚,脑子里一片空白,居然忘歌词,唱第二段时把前面的歌词又重复了一遍。</p><p><br />唱完,跑进后台,那个女孩还在,她向我耸了耸肩:“一听就是业余的,虽然音都唱准了。”</p><p><br />演艺吧老板说好12点给我们答复的,我等到很晚,他居然没出现,这让我感到很沮丧。跑过去问服务员,说:“老板早就走了”。感觉受了欺骗,心情沮丧的步出大酒店。又碰到她了,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搂着她,白色腰带上的纤纤细腰被掐在那只肥大的手中,她手上还是夹着一支烟,脸上脂粉很厚。她看到我,跟那男人咬了一下耳朵,扭着身子走到我面前,笑了起来,说:“想不到你是歌手哦,刚才看到你表演了,唱得很棒。”</p><p><br />我脸一红,她已转身走了,和胖男人钻进车子走了。以后无数个夜里,她成为我意淫对象,成为梦中情人,苏格兰裙子上的方格子填满了梦的底色。</p><p><br />我到“麦当劳”兼职是几个月以后的事了。虽然拿的工资不高,结识了一帮学生朋友,倒也挺开心。轮到上晚班时,校门都关闭了,只好去朋友家寄宿。那位朋友是校友了,比我高一届,广告系的学生,温州人,钱多得没处花,在校外租了套房子。我常常跑去他那边睡觉。</p><p><br />他总嫌我身上冒着油哈味,一进门就被他赶进浴室。其实我也讨厌这个味道,睡觉时总能嗅到一股股油腻的味道从头发、腋窝,从皮肤里透出来,就像整个人被油水煎过泡过,怎么洗也洗不干净。</p><p><br />有一天晚上,他跟我说:“我交女朋友了,可能晚上会住我这边,你……会不会不方便?”</p><p><br />他这样说,我立刻明白了,我说:“没关系啦,我会想办法的。你不用担心……”</p><p><br />他掏出一张宣传单,对我说:“你不是会唱歌吗,学生会组织的,你可以去试试。”</p><p><br />我看那张宣传单原来是“校园歌手大赛”的通知,看也没看,扔到一边,“不感兴趣了,好无聊的。”</p><p><br />“你不是喜欢唱歌么,怎么,放弃了?”</p><p><br />我笑笑说:“没啦,没这个兴致了……又没人听我唱歌,我觉得自己也不适合舞台。”</p><p><br />他拍拍我的肩膀,“他们说你唱得不错,如果你去比赛,我会给你加油哦。”</p><p><br />“谢谢。”</p><p><br />“到时候得了奖,不要忘了给我签名就行了。”</p><p><br /> 我没去报名,可是两天后却收到通知,说一周以后参加初赛。我拿着通知单,愣了老半天。直到看到一双含着笑意的眼睛……</p><p><br /> 是同一个班的女生,坐第二排的,我们班的学习委员,好像姓陈,但具体名字忘了。时常能看到她笑意盈盈的眼睛,我莫名的感到心慌。我也听同宿舍的室友说她对我有意思,他们总说她有点胖,其实还好啦,就是看起来有点娃娃脸罢了。我不知道自己喜欢怎样的女生,大概是开放型的吧,像“苏格兰裙子”那种,可是无数次在夜里听CD听得睡不着,会想到那张娃娃脸。心里涌动着一股暖流……</p><p><br /> 是她替我报的名,可是我竟没有时间跑去跟她说声“谢谢”,写了个纸条,塞到她课桌里面。第二天她便跑过来,把我叫到操场上,她说:“你要替我们班争光啊,你唱歌很好听。”</p><p><br /> 我挠挠头皮:“不是吧,你什么时候听过我唱了?”</p><p><br /> 她嘟起嘴巴,笑了:“不告诉你,反正听过。”</p><p><br /> 就这样,好像是为了感激,我们频频见面、约会。我开始在她的鼓励下练歌,她带我到她姑姑开的KTV练歌,白天都没人,整个大厅就我们两个人。她姑姑一看就是那种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手上、脖子上挂了很多首饰,走起路来“叮铃当啷”响,还抽烟,时常坐在一边,一个人无声无息的喝白酒。她说:“小子,你唱歌很不赖啊,多教教小彬。”</p><p><br /> 小彬父母都出国打工了,她从小跟姑姑长大,说白了,姑姑就跟她亲妈似的,只是姑姑很早前就死了丈夫,跟好几个男人交往过,被骗过钱,骗过感情,后来变卖了房产来开KTV,生意也并不很好,听说又打算跟别人合资开旅馆。<br /> 我很诧异小彬身上完全没有她姑姑那种沧桑和风尘的气味,而且她学习很认真,在团委学习部担任骨干职务,我和她说:“我很坏哎,你跟我在一起会带坏你的。”</p><p><br /> 她挽住我的手臂,把头往我胸口撞:“没关系,就喜欢你这样。”</p><p><br /> 初赛那天,她叫了一帮同学给我去加油助威。评委是学生会和团委的几个老师,深知我的品行德性,我在台上唱歌时,他们几乎没有抬起头看我一眼,自顾自交头结耳说着什么。我唱到一半,就想放弃了,看到坐在第五排的小彬,我脸上泛起一片小小的热浪。我知道自己没希望了,但还是挤出一个笑来,唱完的时候竟然有老师给我鼓掌,我朝台下鞠了一躬,匆匆离开。其实当时我眼眶里翻滚着泪花,我不想被人看到,我跑去洗手间了。</p><p><br /> 我得知自己通过初赛时,并没有很开心。照样去打工,在周末和几个人组织去做广场秀,和“麦当劳”那帮穷小子们去轧马路,还在左耳打了耳洞。我记得那天打耳洞的师傅不在,她徒弟拿着那把塑料枪,在我耳垂上打了好几下,直到我感到不舒服,跑到路边干呕起来。</p><p><br /> 那天,下好大雨,站在“麦当劳”门口犹豫好长时间。他们已经开始打烊了,大冷天,因为室内开了空调,几个小伙子赤了膊爬上去擦通气扇。音响开得震天响。我一个人趴在桌子上,等雨停下来,才骑着自行车回去,可是天已经很晚,阵阵凉风袭来,手臂上一个个寒栗子便排起队伍来。给那个温州的校友打电话,他说他失恋了,声音低低的,好像要哭出来一样。</p><p><br /> 便骑着车过去,敲开门时,他一闻到我身上的气味,就捏起鼻子:“难闻死了,快去冲一下,衣服不要挂到房间里来。”</p><p><br /> 我“哦”了一声,然后问了一句:“你没事吧?”</p><p><br /> 他头一撇:“没事没事,你快洗吧。”</p><p><br /> 等我从浴室出来,他已经钻到被窝里了。我照例去翻出草席来铺在地上,然后从他床底下的包里翻出被子。我说:“你真的没事吧?没事我要睡了……”</p><p><br /> 他“哦”了一声,然后伸出一只手指了指床边的台灯,说:“关一下。”</p><p><br /> 我便走过去关了灯。窗户敞开着,因为下过雨,起了风,把窗帘吹得飞起来。我想走过去关窗,他说:“你晚上陪我睡好不好?”</p><p><br /> 我把窗关上后,便钻到他的被窝里。立即一双有力的手臂抱住我,他的脑袋埋进我的胸口,我听到他啜泣的声音,一阵阵的,他说:“为什么她要离开我?为什么……”</p><p><br /> 我说:“不要难过了,时间会冲淡痛苦的,一切都会好起来。”</p><p><br />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困了,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一团热乎乎的东西爬上自己的脸,睁开眼,他正爬到我身上亲我,湿漉漉的舌头伸到我的耳朵上。我一下子惊醒了,一把推开他,跑到浴室找到自己衣服穿上,便开门出去。</p><p><br /> 天黑沉沉的,雨又绵绵密密的下起来。我竟然置之不顾,骑着那辆“吱吱嘎嘎”的自行车在巷子里转来转去。身上的衣服潮濡濡的,粘着身体,像被打湿的羽毛。我想起自己要在复赛演唱的那首歌曲——《忘了时间的钟》,不禁就哼了起来。小彬和她姑姑最喜欢我用真假音换着唱的那一段了……可是此时却怎么也唱不好,我总觉得身体上留着一股他的口水味,甚至比油哈气更难闻,我只希望雨下得更大一些,能将这一切统统冲洗干净。</p><p><br /> 复赛时,小彬和她姑姑都来了。我打扮得异常帅气,都亏小彬的室友,还化了个晒伤妆,戴了顶帽子。在舞台上,我沉着冷静,还不时摆出POSE,台下好多女生在尖叫,有其他系的女生给我献花。那一晚,我出尽风头。几乎所有人都在打听我是哪个系的学生,因为我焕然一新,仿佛从外校刚转来这里一样。</p><p><br /> 这是在毕业前最风光的时刻了,下个学期便要参加社会实践。虽然我在学校舞台上大出风头,得到的快乐却是短暂的,在我内心深处,正被一只无形的斧子劈开一扇门,我不知道走出这扇门,等待我的是什么。</p><p><br /> 这个冬夜,起了很大的雾,把整座城市都笼罩了。白茫茫的,虽然是深夜,却感觉置身仙境一般明亮,这种明亮缥缈得很,捉不牢,钻不到底。每迈一步,都像会突然撞见什么似的提心吊胆,战战兢兢中,有兴奋,有迷茫,有失落,有想象……</p><p><br /> 我仍记得海上看日出那一回,“突”的一下,活生生的,像心脏从胸膛蹦出来一样。我想,任何时候,迷路不要紧,心动就行了。</p><p><br /> </p>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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