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font size="4"> 从前,友谊对于两个粉刷匠来说,是最为他们津津乐道的话题。“你知道连环奖的事吗?”被问到的人摇了摇头,眼神中充满疑惑。 “那时侯还年轻,我们吃午饭点了几样小菜要了两瓶啤酒,有开盖中奖的活动,我们要的两瓶啤酒都有奖,用瓶盖换了两瓶啤酒,这两瓶酒也奖两瓶,开了又中奖。我们起先买的两瓶从新开的箱子里拿出来的,结果一大箱都被我们喝光了,还又拆出两瓶给我们,这才没有中奖了。花生米都加了好几次,那家小饭店的花生米真香。我们喝得醉醺醺的还是去继续干活,给墙壁刮大白,我们还把放在那里的一尊女人雕像也刷得白白的,后来别人都称赞我们刷得好看。当然喝得太多,可能还做了其他一些事情,连自己也不知道呢。” </font></p><p><font size="4"> 他们不知道的还有那座他们说的女人雕像实际上不是雕像,是女人倒是没有错。她紧靠墙,把背影藏在身子和墙的夹缝里。别人说她不注意的时候会有点驼背,她想通过这样的方式让自己的背能像墙壁那么直。双目闭合,眼皮处被眼球撑得微微凸起,睫毛紧紧地贴在下眼帘上,好像是线把上下眼帘缝合了。轮刷滚过她的身子把她上身封住了。她惊醒了,睁开眼睛,刚想开口大喊,嘴巴上也刷出白道把她的嘴巴封住了,眼睛紧随其后。很快的,一条又一条的白道连成一体,把她整个人封锁在墙壁上,成了一座雕像。连成一体的墙体和人体的纯色搭配极具艺术气质,吸引着人们的眼球。</font></p><p><font size="4"> 小明在一篇“我长大了想做什么”的命题作文中写到这样的话:“工人叔叔把墙壁和雕塑刷得整个世界白茫茫一片,好像下雪了。雕塑比我堆的雪人好看多了。我长大了想做一个男雕塑,和她结婚。”语文老师用红笔把整个世界划掉,批注:“比喻准确,生动形象。想象力丰富,记住要先立业再结婚。”作文本改好发回去后被同学看到了,大肆宣扬。放学路上从雕像旁经过时,有个同学指着雕塑大囔:“快来看看小明的妻子啊,站在这里等小明呢。”小明羞得脸通红,一溜烟跑得无影无踪,后来都绕道而行。</font></p><p><font size="4"> 无赖来到雕像身边,左看右看,心里盘算着能卖什么样的好价钱,怎么才能把她偷走。他脸上笑眯眯的,满意地拍了拍雕像的肩膀,好像是在说:“谢谢你能帮我赚钱。”他的脏手在雕像肩膀上留下了手印。雕像的胸部和档部早就留下了色鬼的手印,颜色较深,有多处重叠。算命先生对无赖说:“我帮你看看手相。”无赖说:“少烦我。我不看。”算命先生说:“你不给我看,我也能看到。”他端详着无赖印在雕像上的手印,沉吟了许久,对无赖说:“阁下近日恐怕有血光之灾。”无赖一听火大了,一腿踢在算命先生的小腿上,愤愤地说:“你个乌鸦嘴,再乱说话老子整死你。”算命先生一拐一拐灰溜溜地走了。</font></p><p><font size="4"> 夜深人静的时候,无赖又来到雕像边,用锤子和铁凿把她和墙壁剥离。一个高亢的画外音喊道:“抓小偷了。”一大群人赶过来,手电筒的光亮上下左右交错晃动。有个人停下来,人群从他身边一拥而过。他把手电筒往黑乎乎的天上照出一个光圈,把光圈里的天空朦胧地照亮了。他搜寻了下,照见了月亮。他大声宣布他的发现:“我找到月亮了,你们快看月亮啊。”但是没有人搭理他,没有人和他分享他的快乐让他很失望,他说:“月亮啊,没有人能理解我们。”</font></p><p><font size="4"> 无赖心惊胆战地往另外一个方向跑,前面也是一大群人赶过来。两队人马中各有一个男人冲出队伍一马当先。他们加快速度奔跑,整个前后腿交替的最大区域被双腿移动的影子填满。他们张开双臂,把跑过来的对方拥进怀里紧紧地抱着。其中一个说:“想死我了。你有没有想我?”另一个说:“怎么不想呢?做梦都梦见你,天天盼望着能和你再次相遇。” 汇合的两队人马淹没了他们。</font></p><p><font size="4"> 人们你一拳我一腿,把无赖往死里打。仍旧是那个高亢的画外音喊:“死人了。出人命了。”这话像一盆冷水把大家浇醒,停止忘乎所以的动粗。水手灵机一动,提议道:“给他做做人工呼吸,说不定还能救活。”妓女自告奋勇,躺到无赖身上把嘴巴凑上去。批评家郑重其事地说:“你这是接吻,哪里是什么人工呼吸。”穿白大褂的医生把听症器冰凉的金属面放到无赖胸部的皮肤上听,让无赖暗自打了个冷战。他又撑开无赖闭上的眼帘仔细地看,无赖看到有个大头睁着大眼睛在看他。医生用遗憾的语气对大家像是对无赖的亲人说:“很遗憾,他死了,没的救了,请节哀顺便。”他又把无赖的眼帘闭上,无赖的眼前重新漆黑。教官来了个立正动作,命令道:“全体解散。”大家一哄而散。无赖心想:“都解散了,我的尸体还躺在这里干什么。”他走到山脚边,就着一个旮旯往里斜着挖土,构成一个倾斜角,他抵着角躺好,不一会儿,这里塌方了,把他埋在下面。</font></p><p><font size="4"> 第二天,雕像仍旧按照无赖把她和墙壁分开时的样子原封不动地站着,脚边落着一溜石灰。风轻轻地吹动粉状的石灰在地上追逐着向前移。墙外有个阴沉沉的天空,偶有几只黑色的飞鸟掠过。</font></p><p><font size="4"> 我在我的房间里捡到了来历不明的望远镜。它静静地躺在蓝色的沙发上,在这个陌生的环境中,显得格外孤独,满心期待我欢迎它的到来。我拿起它眺望,靠着白色墙壁的白色女人雕像顺理成章地映入眼帘。她通体白色,眼睛也白色一片,但是却透露出一股魔力,和我眉来眼去,眉目传情。人们在她身边来来往往,于我们如浮云。我送去一个眼神,意思是:“我爱你。”她送来一个眼神,意思是:“我也爱你。”我们就这样用眼睛说着话,我说:“你真漂亮。”她说:“我的漂亮是为你而长的。我们永远都不要分开,好吗?”我说:“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她说:“那就这么说定了,不许赖皮。”敲门声响起,我不想搭理。但是敲门声越来越响,邮递员像催命鬼似的喊:“有人在吗?快来收邮件。”如果我不开门,看样子门要被他砸破了。我送去一个眼神,意思是:“等我一下,我有点事,马上就回来。”她送来一个眼神,意思是:“我等你。” </font></p><p><font size="4"> 这个邮件是我购买的一个美女,衣服上别着收件地址和收件人姓名。邮递员让我检查下邮件有否损伤。我瞟了一眼说:“没有损伤。”邮递员说:“这样不行,你必须问一下邮件本人,问她有否损伤,邮件亲自回答了没有损伤才行。”我只好问她:“你有没有损伤?”她说:“没有。”邮递员把签名的单子递给我。我签得龙飞凤舞,连自己也不认得。邮递员说:“你怎么签了我的名字。你的名字是李四啊。”我顺口问了句:“你叫什么名字。”他说:“我叫丁一。”我看了看,确实很像他名字的狂草。我不耐烦地说:“算了吧。”邮递员说:“那不行。你必须先把名字签好。免得我们领导误会是我把邮件领走了。”我恨不得一拳把他打倒,但是他远远比我强壮,我只得老老实实地重新签名。我被他罗嗦得满腔怒火,对着他的背影呸了一口。</font></p><p><font size="4"> 我冷冷地把她领进门,没有好脸色给她看。但是她却热情无比地拥抱我冷冰冰直挺挺的身躯,露出一副嫌弃的表情的我挣脱她的怀抱。她不死心又抱我,我重重把她推开让她止不住后退的步伐,后仰在沙发上。我怒吼:“不要碰我。”我心急火燎地举起望远镜,被她猛地夺过去,摔得七零八碎。拿着望远镜的双手突如其来地空了让我愣了一愣,想夺回来已经来不及,只见她把望远镜扔在地上,摔得七零八碎。我都没有心思跟她计较,我往门外跑,她扑过来,抱住了我的双腿,哀求我不要走。我把她在地上拖一直拖到门口,使劲拔出一条腿,往她身上乱踩还是踩不掉。我专门对准她的手踩,鞋底硬邦邦的,她手上流出血,有些松动了,受到鼓舞的我踩得更猛更凶了,一下接一下的不懈努力,终于把她给踹开了。我打开门,迅速闪到门外,把门“砰”的一声带上。</font></p><p><font size="4"> 特大暴雨伴随我刚迈出门的脚步倾盆而下,一盆一盆地倒在我头上。也一盆一盆地往她头上倒,逐渐把她身上的涂料冲得一干二净,从雕像的她回到原来的她。混浊的带着白色的水夹在干净的水流里流走了。她没有急于离开,痴痴地等待我的出现。但是等了很久,我还是没有到来。她顺着墙壁蹲下,放声痛哭一场,哭声混进雨声里,把雨声弄得很凄凉。她直起身悲伤地离开了,一重又一重的雨幕在她的身后迅速合上,<span style="font-size:10pt;font-family:宋体;mso-ascii-font-family:'times new roman';mso-hansi-font-family:'times new roman'">她跑了很久还是没有跑到人生的舞台前仍旧在自然的雨幕之后</span>。</font></p><p><font size="4"> 我只是在直觉的带领下奔跑,我不认得通往她的路,心里也没底什么时候才能抵达。脚步把地上的水溅飞,每落地一脚像是在脚下盛开了一朵白莲花。衣服湿透,紧紧地裹着身躯,鞋子里传出扑哧扑哧的声音。不知道过了多久,不过感觉过了很久,在一堵墙前面,我自觉地停了,虽然它的白色斑驳,也没有什么女人雕像,但是我感觉得出来就是这里没错。我也顺着墙壁蹲下,放声痛哭一场,哭声混进雨里,把雨声弄得很凄凉。我直起身没有方向没命地狂奔。天色越来越暗,我越跑越慢,像在牛顿第一定律作用下的物体,渐渐停了下来。</font></p> [此帖子已经被作者于[lastedittime]1193843646[/lastedittime]编辑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