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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以文学的名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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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11-12 09:17:52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陈主席打来电话，说几个文友想聚聚。我加入作协仅一个月，自觉没发言权，就听大伙的意思。陈主席说商量好了，有个文友原先弄药，如今去山西开医院，说请大伙看看晋祠什么的。我问什么时候，陈主席说许得等到六月份吧。我垂头盘算一下，六月正招生，怕没空，但也可以想办法的，只不知是六月底还是六月初。陈主席说也许六月底。六月底还好点儿，豁着扣点工资，我能请病假出去一两天。若六月初，只好忍痛割爱了。六月初，各学校疯了似的招生，凡能动的教职工一律出去，招生是这段工作的重中之重，讲课倒在其次。董事长话说得好：有了学生才有饭吃，招不来学生大伙都得滚蛋。这样的关键时刻，有病也得抗着挺着，除非红白事才能请下假来。何况招生还能增加收入，招来一个奖励五十。公办学校不景气，我们随便动动嘴，谁还招不来十个八个的？厉害点儿能把某些小学连锅端来！花花绿绿的钞票满天飞，谁肯不去抓？   兰琳抱来一叠作文本，放我办公桌上，说：“区老师，又有十三个人没写完，不肯交。”不用问也知道是哪几个。“催他们，催他们课下接着写，晚上第三节课后交。”“晚上也未必肯交，我看他们就是不想写。别的作业做得飞快，偏写文章就闹别扭。” 兰琳愤愤地说。兰琳是我的课代表。她酷爱文学，和每一个语<personname wst="on" productid="文">文</personname>老师都处得很好。在她眼里，语<personname wst="on" productid="文">文</personname>老师就是文学的化身，亲近语文就是亲近文学。我安慰她说：“不急，作文和别的作业不一样，这东西不是想写就写出来的，好比生孩子，肚子里没有他怎么生得出来呀！”兰琳脸红了，我也觉这比喻打得不雅，就岔开话题问她新看了什么书。兰琳说没看什么书，哪儿有空看什么书，作业压得喘不来气，没空看更没空写。她说：“区老师，你会写，赶明儿写了好的一定要让我看。”她这话让我脸一红。面对她真挚的眼睛，我真想写出点儿有水平的东西，好配得上她的信任。说实话，她比我有才华，我象她这般大时能写什么呀！如果一切如意，兰琳会有作为的。我多想，当她以后站在文学殿堂里放射出夺目光华的时候，回思往事，认为我是她当之无愧的引路人。 可我每天忙什么啊，为银子忙得象只拉磨的驴，豪情壮志消磨殆尽，哪有空儿静下心来看什么，更别谈写了。夜深时想起曾经的志向，如今是想都羞于想。拿诺贝尔文学奖？天下作家死绝了，怕也轮不到我。 陈主席打电话说去不成山西了，那文友家里有点儿事，回来了，大伙顺便聚聚得了，下午六点见，到时来接我。我调了晚辅导，中午没吃饭，腾空肚子专等晚上这顿大餐。 一辆昌河准时开来，陈主席下来，随之钻出一个娃娃脸的小胖子，穿一条五彩排缤纷的沙滩裤。他梳着大背头，下来后双手向腰后一叉，游目四顾，最后目光落到我脸上。陈主席介绍道：“这就是齐江，中国诗词协会会员，天石唱片签约词作家。”“久仰！久仰！” 我赶紧上前。齐江握住我的手摇了几摇，就把我往车里请。 车后座最里面坐一个女的，副驾座上有一光头胖子。我蹭到后座上，陈主席和齐江坐中间一排。齐江把窗户开到最大，对司机说：文昌饭店。然后扭头对我说：“我给一个电视剧写了首歌词，背给你听听。”旁边的女子打断他，说：“吃饭时再背吧，晚听一会儿不打紧。”陈主席介绍道：“谢红，县团委的，诗写得很好。”又指着光头说：“赵医生，在天外天超市对过开诊所，专治半身不遂。擅长散文。”又对大伙介绍我：“区老师，小说写得可以。”“哪里，哪里。” 我谦逊道。赵医生扭过脖子，问陈主席：“听说县领导班子要调整了？三二五零规定，周主席该退了吧？他退了你不上吗？”陈主席说：“不知道，没影的事儿。我又不送礼，也不指着当夫人。”齐江一拍座背：“<personname wst="on" productid="能当">能当</personname>夫人为嘛当妾？这社会，嘿！”陈主席没接茬儿。 谢红说：“冷志欣要成副县长，听说内定了。”赵医生喝一声彩，说：“这文友厉害，以后有事儿找她就方便了。这次她怎么不来？”谢红笑道：“人家成了龙了，还能和鱼混在一起呀！主席没通知她吧？”陈主席道：“没，觉得她忙。”齐江扭过脖子对谢红说：“你接着努力，下一个当副县长的就是你。”谢红伸出手指，杵着他后背说：“我不稀罕，也付不起代价。你想当你去当。”赵医生说话辛辣，揭她老底儿道：“吃不着葡萄就说葡萄酸，不想当官儿你从学校调到团委干什么？”谢红被他说中七寸，大声说：“我是图省心。” 　“要说省心还是当老师省心，用不着考虑过多的人际关系。”陈主席说。我接碴儿道：“老师也不好当。学校抓得死紧，学生也难管……” 说话间到了。齐江拉开车门，和陈主席先下去，然后是我，谢红。赵医生留在最后，和司机讨价还价。司机要三十。赵医生说：又不是我做东，再多要我也不给了。说着扔下二十，开门下车。他先送出一副拐，然后伸出一条长腿，再伸出一条断至膝盖的腿，把拐架到腋下走过来。 齐江挑了一楼的单间，招呼大伙落座，又往里让陈主席。陈主席说：都是文友，没那么多讲究，大伙随便。于是让谢红往里坐，优待女同志。谢红笑道：“可不敢坏了规矩。”她一推陈主席：“你不里坐谁敢坐？”陈主席又让赵医生往里坐，赵医生说：“我坐边儿上吧，行动还方便些。”于是大伙随便坐下，谢红坐陈主席身边，我和赵医生对面，齐江最外面。 服务员拎来一壶水，泡上茶叶。赵医生揭开壶盖往里照了照，说：“这什么茶叶？茉莉花茶？来点儿好的。碧螺春呢？龙井呢？”服务员一声不响拿过茶壶，走到外面另放了点儿茶叶。我扭头看着窗外，发现黄昏时的天色真美，片片晚霞缀在晴空，绛紫轻红灰蓝，五彩缤纷。陈主席也扭头往外看。他突然说：“不好！这地方不合适。”大伙齐声问怎么了。陈主席说：“熟人太多，又靠窗户，让别人看见招呼不是不招呼不是，不得劲。”齐江嗐道：“不早说。挪个屋！”他叫来服务员，让找二楼一个屋。于是大伙向二楼转移。赵医生上楼艰难，他一只手抓栏杆，一只手拄拐，陈主席为他拿着另一支拐。他边走边说：“我新盖的是平房，眼看岁数越来越大，上不起楼了！” 齐江拿过菜单，一手摸着肚子，随便翻翻，递给陈主席说：“你们点。”陈主<personname wst="on" productid="席让">席让</personname>女士先点，谢红说：“来个炖肘子吧。”赵医生问：“你不怕长胖？”谢红笑道：“本来就不瘦，我又何必再怕长胖？反正吃什么也变成层层叠叠的肚儿，就放开吃吧。”大伙笑起来。赵医生说：“好久不开荤了，听说这儿特色菜是红烧兔子肉，来碗兔子肉吧。”陈主席翻翻菜单，对服务员说：“先来四个冷盘儿吧，再来捆啤酒。”我要了个梅菜扣肉。赵医生又叫住服务员，说：来盒烟，红塔山！ 齐江往椅子上一坐，赵医生把烟盒撕开送到他前头，齐江手一摆，说：我不吸烟。你们用。然后他说：这两天我琢磨了几个字，真是越想越有意思。在座的都结婚了吧？我说：没。谢红指着他说：你又要讲什么荤的了？齐江笑道：谁象你一想就想到荤的上去。又对我说：没结婚你也能听。十个文人九个流氓，这是王朔说的吧？都别装正经，我说的是研究所得。于是大伙竖起耳朵，听他研究了什么。齐江喝了一口茶，慢条斯理地说：我这两天越研究汉字越觉得汉字造得好，造得真是太好了。我们都端起茶来喝，听他举例说明好在何处。他说：我研究了四个字，爸、爷、妈、奶。陈主席哦一声：研究出什么了？齐江说：从这四个字中我发现了性文化。谢红啐他一口：我就知道你没好屁放。我们笑起来。齐江得意道：不明白吧？这四个字中包含着人们对人类性能力的肯定。你们看这个爸和爷，看它们不同在什么地方？哎，最大的不同就是最后那一笔，一个向上翘，一个向下耷拉。再想想其中意思？他循循善诱启发我们。我们来了兴致。齐江把包袱一抖：最后这一笔不就代表了那话儿吗？那话儿向上表示有能力造出孩子，所以孩子叫他爸爸。那话儿向下表示没能力了呀，所以孩子称他爷爷。我们嘴里的茶水有的喷出来，有的咽进去，同时爆发出一阵笑声。赵医生擦擦眼泪，问：妈和奶呢？齐江说：这更好说了。妈字从女从马，古人有句曰：槽边马与枕边妻，昼夜轮流不停骑。也就说女人对于男人来说是马，再加上个女字，表示孩子就是这般造出来的啊。所以叫她妈妈。谢红一手支掌，说：“打住！打住！不许再放屁。”几个男人笑起来。正乱着，齐江的手机响了，他看一眼来电，止住笑，说：对不住，我去接个电话。 众人吃着冷盘，陈主席向外看看，说：“慢慢吃着等他，什么事呢这么耐打。”于是开了瓶啤酒，先喝着。呷完一杯，再向窗外一望，不见齐江了。陈主席笑道：诗人就这样，乘兴而来，兴尽即返。话刚落音儿，齐江抱拳进来，连说对不住，他要回家，孩子发烧住院，得去安排。 大伙看着桌上的菜，互相望望。赵医生搓搓手，道：换个菜吧，野兔子都是枪打的，砂粒拣不干净，吃着也硌牙。换个素菜吧。谢红道：我不管，反正肘子皮美容，我就要这个肘子。陈主席说：“换什么，人家早做上了。” 说话之间热菜来了，觥筹交错间，众人吃得脸红全身热。赵医生本来穿一件酱红色半袖衫，此时脸红成一大块，头皮也红得放光，看去象块大猪肝。他知道自己酒后形象，见我看他，把手一摆，说：别看我，看我你就吃不下饭去了。 酒到半酣，陈主席举起杯子对谢红说：为这次聚会，喝完这杯吧？谢红夸张地指着杯子，说：你觉得我有那么大量儿呀？陈主席道：装什么！机关里的女人个个能喝，拿捏什么呢，放开量。聚会数你呼声高，好容易聚一次还不拿出真本事来？谢红斜睨他一眼，回敬道：这样吧，我喝一杯你喝三杯。陈主席指一下我和赵医生，说：全看着你呢。你一杯我一杯，喝！谢红喝了半杯，放下：不喝了，正牙疼呢。“酒能消炎，正好治牙疼。喝吧！”陈主席不依不挠。谢红又喝两口，赵医生说：痛快点儿，伸头缩头都这一杯。再说酒多值钱啊，十块钱买瓶香油炒菜时舍不得放，一瓶酒多少钱？能多喝就得多喝。我也敲边鼓：喝吧喝吧！谢红抿嘴一乐：你们几个欺负我吧。一仰头，喝干了杯中酒，向众人一亮杯底儿。。 喝到我这儿，陈主席说：好好努力，会有出息的。我说：也就是瞎写写，还仗众位指点。赵医生对陈主席说：当年咱们办文学社时那股子劲儿，到底年轻人火气大。那时写诗的，写散文的，写小说的，一把一把的，哪个学校没一堆？那年代，年轻人都狂热。我想起我教的学生，两个班里数数，只有兰琳一个是真心想写。 陈主席和赵医生开始谈古论今。谢红慢条斯理的夹喜欢的菜吃。女人在酒桌上就是吃菜，男人就是喝酒加聊天。见我竖着耳朵听，陈主席说：“当年有个叫席鹏的，特好写。可惜写得走火入魔，神经有点儿不正常了。”谢红说：“我怎么没听说过这人？”赵医生说：“是个人你就认识么？”他转头对陈主席说：“这人不得了，前些时把他老婆的肋骨打断了两根。”谢红道：那还不离？赵医生说：“他媳妇就不离，真怪了。那女人多能干呀，一个人开着影楼，赚钱给他花，他还打来打去的。真是说不清。” 听他们谈女人，我想起另一个抱孩子的女人。她是我第一次找陈主席时见到的。作协办公室在政府后院，找了好久才找到。一排平房，居然还有住家的，门前绳子上晾着婴儿服装。陈主席不在。我把文章折起来往门缝里塞的时候，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站到我身后。她把孩子搭在髀间，很省事的一种带孩子方式。她说：“不行的，这地方老鼠多，你扔地上让老鼠啃了。不如交给我，我见到他替你给了。”我一时有点儿感动，就把文章交给她。我还记得她的长相，那女人虽说上点儿岁数，胯骨也宽大，可眉目间有书卷气，一道道象征岁月侵蚀的皱纹在她脸上却有着优美的韵味。 提起她，赵医生也认识：“那可是个才女，不过只能说曾经。当年她小说写得棒极了。”谢红说：这女人我倒听说过。她那孩子是自己生的？赵主席说：“不清楚。她过得很不如意，爱人得了精神病，听说孩子也显点儿。这个孩子不知是抱的还是生的。生活折磨得她什么也没心情写了。”我感慨道：“说什么文章憎命达，穷极无聊的自我安慰罢了。”陈主席说：“文学这东西，难说。命达的也有写出好东西来的，穷困潦倒的也有写出好东西来的。我反正是不行了，到这岁数定型了，心有余力不足。如今有点儿时间看看股票，年底下扛着摄像机搞点儿录像，成天家琢磨着怎么找点儿钱，哪儿有心思琢磨写作呢！”赵医生点头称是：“到一定岁数就死心了。人出名也是要运气的，不是说你写出好东西了就一定成名。”我道：“但不写好东西就一定成不了名。”赵医生和陈主席哈哈笑起来：“那可不一定。” 一些向光的飞虫扑扑地照窗户上撞，个子小的钻过纱窗挤了进来，四处乱飞。谢红说，她十几岁时有个实习的体育老师，外县的，喜欢文学，人长得好，谢红对他有兴趣，也就对看书写东西爱好起来。实<personname wst="on" productid="习">习</personname>老师走后，谢红一直给他写信，大学时也在写。当然谢红上大学<personname wst="on" productid="时代课">时代课</personname>老师已结婚且有了孩子，但两人一直书来信往谈论文学，谢红毕业工作后写了东西还寄去让他看，后来联系得少了。四五年后她想起实<personname wst="on" productid="习">习</personname>老师，托人打听到他电话，打过去，想让他看看自己写的东西，有空提提意见。我问：他还在写？赵医生给自己倒上杯啤酒，烟卷在嘴角一耷拉，说：甭问，肯定不写了。谢红白他一眼，说：他想了半天才想起我来。然后给我一个办公室的号，不让往他家打了。我理解，可能怕惹麻烦吧。就往办公室打了几次，结果他又说别往办公室打了，给了我一个小灵通号。陈主席问：你为什么千方百计联系他？谢红把玩着一只杯子，说：没别的意思，只是想和当年一样谈谈文学。我想他可能误解了。陈主席宽慰她：别说人家了，看看我吧，成天削尖脑袋找孔方兄，什么文学不文学呢。赵医生说：你再看看我吧，每天家配几副药，看看病，按摩按摩。我这样儿也不能干别的，有空儿倒是能看会儿书。要是有个象你这样千方百计和我联系的人，我还不高兴疯了啊！众人笑起来。陈主席举着酒杯对赵医生说：干！两人一仰脖子。趁他们喝得高兴，谢红俯向我，问：现在初三的课程变了么？我说：没变。还是那几课。你怎么问这些？我纳闷道。她含笑道：是这样的，我想到市里试试。他们让我准备三个教案，我怕准备错了。我心里一动：什么学校？她沉吟道：啊，我也不知道什么学校。我端起酒杯，说：实不相瞒，我也想往别处走走。只是地方不好找。她夹一嘴菜，说：是啊是啊。我放下酒杯转向赵医生，听他们讲什么趣事儿。赵医生说钱不好挣，快喝西北风了。陈主席说：骗谁呀？现在社会三大害：黑狗白狼眼镜蛇。数你们能搂钱。赵医生说：我想当白狼也当不起来呀！说着长叹一声。 我问赵医生：城里有多少个专治半身不遂的？赵医生说：总有四五家吧。有人想看病？我说：不是。是我一个亲戚的邻居，在一诊所里看，医生配的药猛，吃坏了。谢红停下筷子，看我一眼。赵医生想了想，说：那不知道，我今年还没看坏过人哩。谢红道：你看病还给自己设了失败率么？赵医生喷出一口烟：瞧你说的，大医院就一定能看好么？疑难病症，就是死马当活马医的事儿，好了是运气，不好是正常。有什么大惊小怪的？然后问我：吃坏就完事了？没让他赔？我说：赔了五千。赵医生说：五千太少，死劲要他个万二八千才划算。谢红道：事出在你身上你就不这样说啦。赵医生笑了。几个人谈谈说说，菜吃得差不多，酒也喝了不少。 门外一阵脚步，一个红脸男人系着腰带走进来，进来怔了一瞬，发现走错屋了，将返身时突然看定陈主席，哎呀哎呀叫了起来。陈主席站起来，迎着他道：“这不万三发吗？”万三发的金利来腰带系在大肚下部，堪堪挂住。他一手拍着肚子一手伸过去，拉住陈主席，扫了眼桌子，说：去那屋坐会儿！中午刚从深圳回来，一帮人说接风，接啥风呀，我请客得了。走！走！二零八。陈主席和他往外走。万三发对我们点点头，说：都去坐会儿吧？我们自然不去。屋里余下三个人，气氛登时冷了许多。谢红用筷子扒拉着肘子皮，说：“咱们接着吃。”赵医生又点起一支烟，喷一口：“看样儿这家伙发了，财大气粗的。”我问：这人干什么的？赵医生说：听陈立本说过，早年也爱写，后来经商去了。我没见过这人儿。他又喷出两鼻孔烟，象冬天累极的老牛喷出两股热气。大伙沉默起来，看着桌上的残山剩水。 谢红手机响起来，她回道：“文友聚会呢。回去没车呀，你来接吧。文昌饭店。”合上手机，对我和赵医生说：“新华街那儿路灯坏了，没人修。前两天一女的走夜路让抢了金项链，什么世道。”赵医生说：“那有什么，我那条街上还出了个怪事呢，前天中午我坐在诊所，透过门帘眼睁睁看一骑摩托的抢了一女人的金项链，女人趴在地上还没起来，那人又回来了，跳下来照女人身上踹了两脚，骂她弄个假金项链骗人。笑坏我了。”我们也笑起来。 说话间外面一阵摩托声响，谢红拎起包：“接我来了。你们接着继续，不陪啦。”赵医生坐着没动。我站起来送她到门口，谢红悄悄说：“你小伙子说话不注意，你才说的那个治坏病人的人儿就是他，你没看出来？”我尴尬道：你们不提醒我，我哪儿知道？谢红笑道：“我和赵主席齐对你使眼色，你不看。酒桌上什么人也有，什么关系也能扯上的。你没见我们只好装不知道么？他那点儿事闹得影响特不好，好多人知道。”她转身走了。我立一会儿，硬着头皮回屋里。赵医生把最后一瓶啤酒打开，给我倒上一杯，说：两个人也得喝，来！老弟，喝！我坐他对面，喝干了这杯酒。赵医生又倒上一杯，说：“看样儿没人想回来了，捉住咱俩了。总不能去那个屋叫陈主席来结帐吧？咱俩商量一下这帐怎么结吧。”他嘿嘿笑了两声。我赶紧说：“我结吧。我带着卡，我去自助银行取款。”他又喝了一杯，说：“附近好象有个工商银行，再那边有个农业银行，都有自动取款机。”我走到门口，他又说：“老弟，你这人儿实诚！” 我怀着点儿内疚走出饭店，寻寻觅觅找到工商银行，透支了五百块钱。回到饭店，见陈主席醉眼朦胧的和两个人上了辆宝马，车一溜烟儿走了。我走到柜台前，让服务员结帐。服务员看一眼帐单，说：“２０８给你们结了。” 回到房间，赵医生还在自斟自饮，见我回来，他笑起来：“小伙子，清了多少帐？咱两个平摊得了，下次你来我还你。”我大方地说：“不多，不多。说什么平摊，见外嘛。”我搀着赵医生下楼，几瓶啤酒下肚他体重增加了许多。他摆开我，说：老弟不用搀我。平时我一个人走来走去，蛮好的。 风潮热地扑在脸上。我扶着他站在路口等车，一辆出租开过来，停住。他凑近问价钱，车主说十元，他坚持给五元，车主放下窗玻璃要走，他赶紧说：别走哇，十元就十元，什么世道。说着拉开车门上去，把两只拐并齐放在身边，冲我摆摆手，一抱拳：“老弟，后会有期。” 我立在路口接着等车，一辆昌河开过来，破烂烂的，我坐上去，居然是来时的那辆。车后一个女人，垂着头，抱个孩子睡着了。司机问我去哪儿，我说：“博林中学。”他说：“下午去博林接了个人了。”我说：“就是我，还得坐你车回去。”他笑起来，把车转个弯，说：“那女的你们很熟？”我知道他说谢红，便说：“头回见。”他噢了一声，说：“那女的坐我的车好多次，晚上送她到市里，早上再接回来。”我噢了一声，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过几天，陈主席打电话问我，说齐江的医院今天剪彩，要文友们去助兴，问我可有空去。我推说正招生，事儿特多。陈主席说：“谢红她们想去，说找几个护花的。”谢红的声音响起来：小伙子，玩玩去吧，顺便看看趵突泉什么的。我说：“趵突泉早没水了！我这儿正招生，还有俩学生干了一架，动刀子了，家长不依不饶的，正处理呢，走不开。”陈主席在手机里对谢红说：“我说没什么人去吧？都有事儿，哪象你那么闲散？”然后他对我说：“好了，你忙。有空咱弟兄再说话。”合上手机，见兰琳抱着作文本两眼红红的站在我办公桌前，说：“老师，这次不交的更多。”  <chsdat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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