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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倒置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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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12-21 16:49:38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莫秀兰突然不漂亮了，作为女人它有理由为此难过不已。可是事实就是事实，她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暗地里产生这种变化的。因为从她的那些有时间记录的照片看都比现在的模样要靓丽不少。从小她被邻居们看作是个美人胚子，小学三年级就收到过情书。如今甜蜜的回忆她再不愿去碰，否则只会自寻烦恼。就连不必要的出门也在明显的控制次数。她怕别人在乏味的时候偶然看见她这样一个相貌连平庸都够不着的人会信手拈来地当作笑料，并尽其可能的将她作为下流谈资的关键人物。因为在相貌还没有起变化之前她也干过这等令人作呕的事情，当时那个别取笑的男孩子流着被侮辱的泪水跑着回了家。想到这里莫秀兰悔恨万分，坚决认为这是报应来了。俗话她不是没听过，什么“丑人多作怪”什么“面由心生”。她觉得自己心灵的鄙俗是造成此种结果的导火索。清晨她独自醒过来，去食堂买了热豆浆，鸡蛋，玉米面馒头，格外再多加了两个鲜肉包子。收钱的阿姨抬头看见莫秀兰的样子险些吓出一身冷汗，眼前的莫秀兰松掉了扎马尾用的橡筋，头发蓬散着遮蔽了大半块脸。这就是她对相貌变化后的疯狂做法，包括不再顾及身体发胖多吃的两个包子。一开始她还存在着侥幸心理，琢磨着可能是晚上连续熬夜的玩造成的，所以需要大量补充各种营养，于是她盲目把自己知道的为数不多的对人体有益的东西统统列在纸上，比如维生素，蛋白质，钙铁锌硒。几乎都是从电视广告上看来的。然后买回来一大堆药丸放在宿舍带锁的箱子里，趁没人才拿出来兑着开水服用。当时已经来到她的大四，即将进入那个拥挤不堪的社会。或许在之前她从来没有为工作这事有过任何焦虑，至少大家趋同的人生观价值观都告诉她一个女人只要脸蛋不错工作总会手到擒来的。有时（我指之前），她看电视或者听别人闲聊时讲到某个漂亮女人着到了个多么有钱的男人结婚，她也会暗自欢喜不已，仿佛自己的人生轨迹也是指向这条道路的。至于再之后听见有人对这种女人都表现出不齿的态度时，她想立马冲上前去说这是诽谤。但是又不能真切的付诸行动，只得迅速离开。现在她倒不在意这类似的说法了，并且奇怪地偏向他们这个观点。莫秀兰补充营养增加食量的举动不仅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反而把下巴尾端的那块肉吃得有些像灌满水的气球，令她懊恼陡增。她躺在床上借助初升太阳的光芒用一小块镜子审视自己再也还不了原的面孔。颧骨凸显，眼睛向恼仁方向凹进，咀嚼肌左边厚右边薄，再加上新近肥腻起来的下巴，她欲哭无泪。直奔市医院，把明年计划的化妆品费用都全部投入到价格不菲的检查中。医生拿着常人难懂的检查报告对莫秀兰说一切都很正常，让她回去别胡思乱想。无疑来说这么一个结果比病变都让她痛苦不堪。至少她看来如果真的是生病引起的反应更好，因为说明还有办法可治。临近找工作时，莫秀兰把剩下的润肤美容产品一股脑全送给了同寝室的女孩子。这一举动让舍友们对这个一向高傲的莫秀兰瞠目结舌。莫秀兰是准备再拖半学期，等到四年期满再去想个法子谋个事情做。她是在一所艺术学院文学系就读，前景是进某个电影厂当个编剧之类。此时只有为数不多的懒人才窝在搬空的宿舍养天年。她不喜欢出门就碰见那些打扮得可以随时准备上T台的师弟师妹，尽管在她刚进校时一个表演系老师还夸她是一个完全可以学表演的好苗子。总之，她高兴不起来的状态一直持续到打算考研。冬天的时候，莫秀兰的男朋友大伟打电话过来说已经买好火车票就要来看她了。她没有拒绝和考虑就答应了。因为“想你了”三个字具有猛烈的冲击力。之后那夜她辗转难眠，想不到要以什么样的形象面对她从前就不怎么在乎的大伟。大伟是她的高中同学，是莫秀兰从堆满书桌的情书中挑选出来的幸运星。他站在北方晴空万里的天底下，穿着明黄色的羽绒服在广场上等莫秀兰。莫秀兰远远注视着越来越气质的大伟，心里竟然讨厌起来。她知道自己俨然成了一个矛盾综合体，考虑要不要像以前那样在这个男人怀里撒上一娇。最后她神情懒散地走了过去，眼睛直勾勾地准备盯着大伟即将变化的表情。大伟确实露出了惊讶的样子，当然他的惊讶大半是由于莫秀兰那锋利的眼神给盯出来的，其次才注意到女友有些失色无光的容颜。准备顺手揽住莫秀兰的腰，莫秀兰却见状躲闪开了。她以为大伟那副吃惊的表情是因为看见自己而引起的，心里不免涌起了海啸前的浪潮。走了一段沉默的路程，莫秀兰终于将再也克制不住的神经质喷发了出来。她近乎咆哮一般地说，大伟要是你不喜欢我了就直说，省得心里不舒坦。未等大伟再次恢复正常神智和不再惊讶的表情，莫秀兰用力推攘开大伟的胸膛说我们分手吧。她觉察到大伟还站在车水马龙的街边远远注视着她即将消融成点状的背影。冷风趁机串进她围巾松弛的颈项，直抵心坎。她打了个幅度夸张的哆嗦，只是没人注意到她样子的笨拙滑稽。难过的女人躺在空空的女生宿舍里泣不成声，眼泪从眼角一直顺流直下朝着耳廓奔腾而去。鼓膜也接触到了滚烫的液体，被堵塞得听不见周围的声音。她像被凝固了一样，一动不动，内心却仍旧是止不住的翻涌。其实她早就后悔了，她明白是自己把自己像一块橡皮泥一样随意扭曲。之后便拿出走上就义台的豪迈气概把手机里面和大伟的几百条甜言蜜语彻底清空。她看着手机屏幕上短信被删除的进程，越发感觉到逼近苍凉的境地。“收件箱已全部清空。”手机系统提示道。莫秀兰觉得有种失重的错觉。导师和颜悦色地夸奖她的剧本写得精彩无比。她为了那个和颜悦色以及精彩无比四个字的评论紧紧抱了抱教授。老教授对这一举止震撼不小，但是他还是觉得莫秀兰是个实干家，至少剧本几乎个个难挑毛病。这就是莫秀兰的研究生生活，接二连三的得到认可或许是她最好的镇静剂。让她体内乱串的神经质想法、言论全都沉淀下来。然而你不可完全相信她内心被那件事凿下了窟窿被填得完好无缺。她来到南边一座城市成为一名三流学校的老师。教的课程是文艺理论，这样的课是她自己都觉得枯燥乏味的，所以看见阶梯教室里错落有致趴在桌上睡觉的学生们，认为没有必要去苛求他们睁开眼睛装模作样。毕竟他们不是在上表演课，不是为了成为奥斯卡的最佳男女演员。她尽量干好自己的本职工作，让校方找不到一点疏漏而扣掉她哪怕一分钱的奖金。而且在用幻灯片制成的课件上偶尔还会别具心意地放上一些令人心驰神往的风景小图片，她这么做完全是在自我娱乐。完全没想讨好某个教研组或者某些学生的念头。可是有一天一个眉清目秀的戏文系男学生跑得气喘吁吁，撵上她交作业的时候，偶然提起说他很喜欢<personname wst="on" productid="莫">莫</personname>老师课件上的小插画。莫秀兰右手腕上搂着一摞作业本，左手拿着装满食堂饭菜的盒子爬上了教师公寓最顶层，在靠近楼梯口那里有一间她和另外一个年轻女教师同住的房子。不过现在那位女教师结了婚搬出去住了，现在就剩下她一人。整间屋子除了她的办公桌和床铺，其他物件上的灰尘没有人打理，因为她的屋子里还没有人欣然造访过一回。面子是做出来的，既然没人来看你的面子，你又何必去给别人面子？莫秀兰坐在顶楼这间公寓里一边吃饭一边感受着酷暑蒸腾的空气。她又想起了刚才那个急匆匆跑来交作业的男生那句话。她想那个男学生可真细心，于是记住了他的名字。在她的课上很少有突然叫出某人名字回答问题的情况发生。就从那以后开始那个男生成了她悉心培养的唯一学徒。她也曾有过深入的考虑，思考这个男孩子会不会因为她的问题答不上来而对她变得反感。这个争气的孩子，让她欣慰不已。每次抽他回答问题都能给出一个近乎完美的答案，于是最后那么一丝隐忧也荡然无存。本来她不准备在学生利益上插足偏袒任何一人，但是自从她怀着仁慈之心来到她所授课的学生面前，面对一张张和她当初一样下定决心为艺术创作挥汗卖力的容颜，她万没有想到在林荫道上散步的某个开学不久的傍晚，听见一个女学生，长得还有模有样（她对别人提及此人时总带点轻蔑的口吻说），谈到关于自己的话题。“<personname wst="on" productid="那个莫">那个莫</personname>老师啊，不仔细瞧倒不会有什么意见，可是上她的课一久就会很轻易的觉察到她长得太丑了，有时候看久了她一个人在讲台上张嘴说话就会隐隐害怕。”那天傍晚的女学生这样说，还伴随着其他几个人随声附和与嬉笑。再次被扯到相貌话题上的莫秀兰气急败坏，她硬是跟着那几号学生走到灯光明亮处看清了模样才倒头往回走。她当晚在公寓里杂碎了一组并不便宜的玻璃杯。隔壁的同事睡得正熟，忽然被尖锐的破裂声吵醒，心里窝火得大骂超越社会身份的脏话。直至她那赞赏有加的戏文系男学生出现，才在心里稍许有了些安慰。这个想法使她确信在这个学校里自己并非孤身一人，至少那男学生了解她，肤浅的还是深入的早不是考虑范围内的事。也是在那次偷听时间后，莫秀兰采取了冷战态度。她并不是个决然的人，因此她站在讲堂上会产生一种孤立无援的想法。但是她尽可能制止自己的笑，主要是因为她怕学生们看出这是她在妥协。你要知道在这场她自己虚构的战争中，莫秀兰已经做出了拼到底的决心。然而她凛冽的目光一遍又一遍地扫视台下学生时总会有一两秒钟的微妙变化，那是情不自禁的举动，台下那位男学生眼神里所传达出来的清澈光芒会让她精神霎时放松片刻。有时她也从那样的目光里获得了心猿意马的紧张。她的焦虑在提示她分清这个学生是不是司汤达描述的于连，那会闪光的眼睛里射出的光线来源于水晶还是利剑。不过莫秀兰对这个学生的喜爱程度远大过了不必要的紧张，所以她竟然像捍卫自己的利益一样帮着这个学生力争系里的大小奖项。她没有提前顾及言行的不妥之处。我们不谙世事的女教师真是着魔了？她的过火关照引起一些人的嫉妒，一些人的笑里藏刀。周末早上她怀着不差的心情在宿舍里洗了个舒服的热水澡，正准备挎着包去超市买食品回来填充冰箱，突然接到系主任的电话叫她更急去院长办公室。院长和系主任严峻的态势让她为接下来谈到的话题敬畏三分。的确是那个关于她和男学生的事，莫秀兰解释得很乏力。她相信谣言的锋利总是超过了锦帛的柔韧。她还算不得一个愚蠢得不分轻重的女人，当她再次遭遇男学生的目光时已经不那么让自己放任自流了。她自己给自己当家长，时时处处约束另一个还不习惯老谋深算的莫秀兰。深夜，她还是要想一番当天的各个细节可曾有违社会上流行的伦理原则。即使没有她也要叹一口气，以慰舒缓严肃的氛围。日积月累，莫秀兰竟有了抽烟的念头，也想独自一人在练歌房里尽情嘶嚎。这两个想法像地壳运动后挺拔矗立的山峰一样，让她想实现攀登的愿望。无疑来说她想借此挣脱卡得她发慌的瓶颈。这几周她对自己说这是熬过来的，又像回到高中时代，盼望周末的早些到来。于是星期六早上他把通讯工具扔在了桌上，锁好门就毅然奔向久违的生活了。到人民公园喂鲤鱼或者到影城看一下午的电影，甚至去好又多门口排队领优惠券。下手扶电梯的时候她无意中注意到好久不见的大伟怀里正缩着一个风姿绰约的女人，而那个女人也是记忆深刻的。高中时就爱慕过大伟，只是当年的大伟成天围着自己转，所以莫秀兰只要一句不费吹灰之力的话就瓦解了那个女人的希望。眼目下看着大伟怀里的人如沐春风，莫秀兰情绪顿时有点复杂。之后不久，她也俘获了一份爱情。男朋友是个肚腩冒突的小老板。小老板文化程度不高，只念到初中二年级，操一口江浙音。从他的言谈中莫秀兰听出了小老板的意思，小老板意思是说虽然自己没有上大学但现在还不是照样找个硕士做女朋友。一开始莫秀兰很反感这种腔调，时间一久也就无所谓了，找个男朋友就等于有了个挡箭盾牌。她不再为种种谣言害怕，也不担心在某个地方再次碰见大伟和他新交的女朋友面露尴尬之色。莫秀兰挽着小老板圆滚滚的臂弯走在她任教的校园时，她认为此时的气场再合适不过了。她的衣食无忧令面色红润，步伐精神。的确对认识她的人是一个不小的威慑，以前那个面色蜡黄头发蓬乱的莫秀兰不会出现在公交站上了，而是出门就有小老板的轿车接送，两天一换的衣服着实让人眼前一亮。半年后莫秀兰问小老板说，我们什么时候结婚呐？小老板敷衍的回答是快了快了。莫秀兰仍旧咬住话题穷追不舍，小老板沉默了一阵反问道，要是我没钱了你还跟我？她觉察出似乎情况有变，犹豫在那里不吭声。小老板见状说起他做生意赔了本连车都当出去了。莫秀兰相信了，爽快答应了分手。年龄爬上二十岁末端的莫秀兰再受不了折腾，却在学术方面小有成就，可是她还是怎么都高兴不起来，她开始羡慕其曾经不屑的家庭主妇生活，路上看见穿孕妇装翘着大肚子的女人们视线常常是模糊的。从这点看她还是个心智健全的人。她也偷偷在宿舍里浏览过诸如婚恋交友的网站，注了册。但是效果不理想。临近夏至之前两天，她受了一个不小的刺激。也就是和小老板分手不到两个月，突然在步行街上望见小老板和一个打扮入时的年轻姑娘提着大包小包名牌服装喜笑颜开。此情景让莫秀兰觉得不久前还上演过的，究竟是在哪儿呢？她想的头都大了还是记不起来。她不可能对这等倍受侮辱的事情无动于衷。这次她已经走过便利店<chmetcnv wst="on" tcsc="1" numbertype="3" negative="False" hasspace="False" sourcevalue="30" unitname="米">三十米</chmetcnv>开外，还是掉过头来往回走。她想抽烟，最刺喉咙的那种。推开门正巧碰见那个戏文系的男学生，男学生朝店员说给我来包红河。然后发现旁边的莫秀兰腼腆一笑，拿着找的零钱大步走了出去。不知道为什么这让莫秀兰反感不已，同时打消了要抽烟的计划，愣在那里。店员见状问她需要些什么，她才说来瓶农夫果园。再次听到办<personname wst="on" productid="公室里">公室里</personname>老师们讨论那个男学生行为不检点的话题，本来还埋头看书的莫秀兰也起了兴致。她朝议论的人堆靠近，这次她要好好治治这个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