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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05:03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回来了，大学毕业了,我坐在火车上，眼睛望着窗外，空洞的夜就像我这三年的生活一样，添进任何色彩都不再有生气迸发。失落伴随孤独，让我越发的寒冷。

?早上，站台边，一个人，一件蓝色的、领子翻着黑毛的铁路大衣，黑色晴纶的棉裤，还有那双印着时间皱纹的皮鞋，是的，是父亲。他的眼睛在高度的近视眼镜下踅摸着，一种期待，一份焦急。我赶忙走了过去说，爸，我回来了。

?他一看是我，赶紧把我手中最大的包接了过去放到身后的自行车架上，然后转身对我说，培培累吗？哦，没什么，真的，因为不是春运高峰，没大关系的，我说。听到这话，他稍微松了一口气，从车把上的黑包中掏出了一瓶鲜橙多递给我。他是知道的，我喜欢橘子味的饮料。我接过来，没有打开喝，只是看了看出厂日期，2003.11.06。一瓶鲜橙多3块钱，父亲的那个黑包也是3块钱买的，只是一个还印着清晰的出厂日期，另一个却早已被时光打磨的没有光泽。

?你等等啊，我给你姨夫打个电话，他一会儿会把你送回家的，我还得赶紧接班去，父亲说道。父亲掏出了手机，才买不久的我们家唯一的手机。那阵子奶奶去世，而我的新家还在装修，很多事情都靠父亲操办，所以父亲买了一个手机。手机是诺基亚牌的，700块钱，还记得父亲才买回手机来很兴奋，对我说，培培你看这电话怎么样？我说，一般。父亲呵呵一笑说，能用就行，人家都说这一款不仅便宜，而且皮实。那时，我没有说话，只是把头扭了过去。

?父亲拨着号码，他一只手用力的握着手机，另一只手的食指按着手机键，一下一下的，小心中透着笨拙。好不容易打完了电话，父亲便开始翘首等待--我知道，他是希望我早一点到家休息，他晓得一夜的旅途太累了。

?不一会儿，姨夫的车来了。父亲赶忙跑过去，生怕姨夫没有看到我们。当大包小包都装好后，父亲使劲的给我关好了车门，然后，他对姨夫说了一句感谢的话，目送着我们驶上了公路。

?到家后，我谢过了姨夫。这是新家，100平米的居室，对一个百姓家庭算是大的了。父亲老早就有这个心愿，住上一间大一点的房子，房子里面有浴室，有他们和我的卧室，还有一个放我电脑的房间与一个明亮的餐厅。那是在87年，我们家很富裕，我们在各亲戚朋友中第一个搬进了57平米的楼房，铺上了塑料地板砖，买上了当时算名牌的寰宇电视机、香雪海电冰箱。那时父亲还很年轻，笑容中透着一份阳光。可现在，我们家的电视坏了，冰箱几乎不再能制冷了，而父亲的脸上也已不再有一丝光彩。是的，父亲老了，心也老了。我知道，能让他的心继续熊熊燃烧的就是我，我这个不成才的废物。

?饭在锅里，自己热，小心别烫着手。客厅餐桌上的纸条写着。别烫着手，我嘴里念叨着。不懂事的时候，我总嫌父亲事太多，不让我独立，更不让我去做任何事情。每天回到家，我扔下书包就吃饭，吃完了抹抹嘴就走。衣服脏了就往盆里一扔，连袜子都没洗过。初中的时候，和父亲一起在澡堂洗澡，父亲还为我洗遍全身。高中上学要骑自行车，而我连一次车气都没打过。我是一个懒蛋，更是一个混蛋，我常想。可报应总归是有的。比如，上了大学洗一次袜子就用掉了一大把洗衣粉，大一的时候骑车和同学去玩，结果自己打车气蹭了一裤子油。没有人相信这是个事实，因为我的家境只是温饱。

?中午的时候，我在玩游戏。突然门开了，父亲回来了。可是，父亲工作的地方离家有一个多小时的路程！他手里拎了一块肉，乐呵呵的说，中午我给你做炸酱面。我愣了一下，他接着说，瞧你那瘦样，在那边没人管你，你不说我也知道，你都把钱花在上网上了对不？回来的这几天啊，好好养养，过几天你还得接着参加补习呢。说完，他外套也没脱就冲到了厨房。不一会儿，香喷喷的味道就透进了我的屋子。父亲做炸酱面是一流的，因为我吃炸酱面的量也是一流的。每次做好面后，我的碗里总是盛满了肉，可他的碗里却没几块。我不喜欢这样，于是我就问他，为什么你才盛这么点肉？他只是说，行了快吃吧，说那么多话对胃口不好。有一次我终于急了，说，怎么你又盛这么少肉？他看我似乎生气了，笑着说道，这样留下的卤肉能多点，你妈妈不会做炸酱面，赶明儿你中午再吃时，你还能多吃点。傻孩子快吃吧，好好学习你就算对得起我们了。可是，最后我这个天天就知道逃课的混蛋只考到了一个三流的大学。我的肉都吃哪里去了？我常常问自己。然后就是自己的两个大嘴巴，我知道，我对不起的不只是那肉卤。

?面盛上来了，我的碗里依旧全是肉，父亲却要继续上班了。

?爸，路上小心，我的嘴里挤出了这几个字。父亲看了看我，笑了，脸上的皱纹堆成了一团。我想，那一定是幸福的堆积。可我却在暗暗的骂着自己，因为活这么大了，我的那些甜言蜜语对别人说过很多很多次，可是对父亲的问候却是微乎其微。

?门关上了，面冒着腾腾的香气，我看着看着，忽的，竟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