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最后登录
- 2008-8-20
- 在线时间
- 0 小时
- 威望
- 0 点
- 金钱
- 3626 点
- 注册时间
- 2007-8-4
- 阅读权限
- 30
- 帖子
- 399
- 精华
- 0
- 积分
- 1530
- UID
- 370
 
|
<p>《清晨》 </p><p> </p><p> ------你就下去一下吧。<br /> ------哎你说凭什么要我从21楼下去?凭什么啊。<br /> ------没有那么复杂吗,就是下去一下。<br /> ------你想下去你下去。 </p><p> 每到年终,上面对我们分局的考核进入关键阶段,大家的奖金都牢牢栓在这个冲刺上。加班到天亮的诀窍是不停喝咖啡,喝水,往肚子里塞各种食物,然后不停上厕所。我们局长是转业军人,这时候彰显本色。经统计,还必须写出大约7篇信息报道才能够达到要求,她手撑着短下巴,靠在我桌前,那张不知道是因为熬夜还是本来就浮肿的脸,看得人口干舌燥,恨不能把它挤扁成橘子吃掉。看起来,要在八点前赶完所有稿子,除非超人正恶狠狠趴在我21楼办公室的大玻璃窗上。局长意识到这点,开始对我施加压力。我能够顶住她的唯一念头是,她不是我头儿,她是个很快就要因为完不成任务而被撤职的倒霉蛋。</p><p> ------你就下楼去站在大门口又怎么样呢。<br /> ------你想下去你下去。<br /> ------完不成任务,大家都做恶梦,我不会放过你。<br /> ------你能把我怎么样?这么冷的天,站楼下大门口,老子鸡巴都给冻掉。<br /> ------那难道你要我一个女人下去吗,啊?!我爸妈把我生出来,长这么大,我得尊重这个艰辛的过程。而你,本来就活得轻飘飘的,你从来不准点上下班,没有受到过任何惩罚!你摸着良心说说<br />,你看到过几次清晨的太阳?你还要脸吗?</p><p> 上班的铃声像招魂似的招来睡眼惺忪的一大群人,我抱紧肩膀、哆嗦着缩在办公大楼前拥挤的停车场出口,努力保持无所畏惧的站姿。今晨最低气温达零下四度,当然这是别人告诉我的。他们看见我大冷天光着身子,很惊讶,纷纷表达关心和鼓励。局长由于最终说服了我,估计多少有点愧疚。她一定在赶写信息稿。<br /> 她写的信息稿题目一定是这样的:<br /> 1,记一个真实的政府官员<br /> 2,记一个诚实的政府官员<br /> 3,记一个勇敢的政府官员<br /> 4,记一个坦荡的政府官员<br /> 5,记一个完全没有任何污点的政府官员<br /> 6,记一个阳光般透明的政府官员<br /> 7,记一个火热而滚烫的政府官员</p><p> 不过这一切也许都只是猜测,都不由我说了算。我们每天清晨起来嗅到鲜花的味道,听见从睡梦中爬出来的成千上万个哈欠,看见城市越来越高耸入天空的鼻子,又有人征求过我们嗅觉、听觉和视觉的意愿吗?没有,绝对没有...... </p><p><br /> 我记得我很喜欢在镜子前光身子,特别一大早,光比较亮。有点创世纪的味道,不过我的意思不是说,我是造物主,或者,我是造物主弄出来的。<br /> 我是我爸妈弄出来的。<br /> 我看见镜子里面我的腿光滑柔韧,看见我的胳肢窝里腋毛上粘了几滴露水,怀疑昨天夜里,我抱着被子出去过。天上的云像绵羊一样被赶来赶去,快得像时间,像时间拉下的一坨坨白屎。<br /> 我认为人看多了镜子就会胡思乱想。<br /> 我想去看看我的小朋友花扎,她的样子比较安静,有一种花儿在四季里行走的意思。你千万不要以为我在抒情,有很多天,我没有看见她。我就咿咿啊啊地唱歌,她听到,就喊叫,声音好象是从一座很古老的仓库里传出来,带着尘土和铁锈的气味,穿透我的鼻孔。<br /> 你不要以为她在抒情。<br /> 如果你这样以为了,你就会伤心。像我现在这样,站在微弱到惨白的晨光中,我学习一个婴儿的伤心,如果婴儿有的话。时间可以过去很多年很多年很多年,直到我又回到镜子前,我看见我稀黄的毛发,枯瘦的躯干。<br /> 我越老,就越能记住清晨。<br /></p>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