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舟求剑

黑天才

　　首先我把场景移到了南海。是一片灰黄色的海面。如果你在一个有大风的时候去能看到退潮后的两头死海豹在岸上躺着。很安详，充满了微笑的脸上被我们发现。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始，至少你在海滩边上找不到其他的动物能像它们这样睡着而不害怕人们的惊扰。楚人慢慢的走在沙滩上，脚下有贝壳的残骸。他身边是一位女孩，长头发。脸被风吹得很模糊，楚人总觉得自己看不清她的脸。
　　但是这个女孩就在身边，可能在将来几分钟里被自己依偎着。楚人愚蠢的想：“风啊，你再大点！”
　　女孩对这周围的一切好象司空见惯，没有惊讶的言语。只是拉着楚人离开了贝壳。那被踏碎的声音很残酷，在耳朵里先后响起。尸体被踏碎的声音，女孩并不喜欢。
　　楚人开始玩沙。女孩在一旁陪着。看样子不知道是不是很勉强，在她暗蓝的脸上找不出一丝不悦。楚人就玩得很开心，烟在嘴角翘起，和头发一起向后吹着。吹向女孩的脸。女孩不喜欢。楚人就放下了。楚人垒起了一个沙做的围墙。他只能做到这样，本来是一个城堡，楚人实在太蠢了，垒不出城堡。围墙。
　　做一张床吧。楚人说。
　　楚人看着有人往海里丢纸屑。女孩说海是垃圾场，不屑的偏着脑袋，楚人喜欢看女孩偏着头看人，他觉得这样很可爱。他希望每个人都把海当垃圾场。
　　楚人不能抽烟因为女孩不喜欢，楚人在围墙里做了一张沙床。把烟丝抽出来铺在上面。楚人的幻想是什么样的？一张铺满香烟的床在将来需要点燃的打火机？
　　浪打过来，什么都没有了。包括楚人在沙上写的字也消失了。
　　楚人说，我是在这里写的那个字。是这里，他用手在刚刚写过字的地方划了一下。
　　字还是没出来。楚人就急了，我就是在这里写的字，那些字本来是要女孩看到的，但是女孩没看到。就是这个地方。
　　女孩说再换个地方写吧。
　　楚人说已经在这里写了怎么换？已经做过了本来是有痕迹的怎么能换个地方？我已忘不掉这个位置了。
　　女孩说那你等它出来吧，我走了。
　　楚人就急，就不管那字，追上女孩，走在女孩的左边，很傻的把手试探性的碰了碰女孩。女孩的手是冰凉的。楚人的手很热。他想去温暖女孩。他就去沙上写字。
　　你来看你快来看，楚人叫着对女孩说。
　　当女孩过来的时候那浪又把字给消失了。
　　字没出来，楚人很委屈。
　　女孩安慰说没事的，再换个地方写吧。
　　楚人说但是我就是在这里写下这句话的，这句话的含义就应该是在这里被你看到的。
　　但是现在没有了，楚人只好继续跟上女孩的步伐往前走。往前走还有的是时间，楚人开心的笑了，他偏着头轻轻拂去女孩肩上的沙。女孩下意识的一让，楚人的脸就红了。
　　楚人开始加重力度在沙上写字，这回浪冲过来也冲不散这些字了。楚人刻得很大力，满脸通红。他把女孩推得很远，不要她看到他写的什么，他要写完了再给女孩看。
　　一个孩子在不远处喊着：涨潮啦涨潮啦！
　　楚人转身的那一瞬间，海水湮没了一切字迹。
　　楚人呆呆的看着海水，字又没了。
　　女孩笑着走过来，什么都不知道。走吧，涨潮了。
　　但是你还没看到那些字啊！楚人狡辩！
　　字不见了再写啊！换地方啊！
　　但是那些字都是我最想写的也只能写一次的，全部都是给你的，只能在这个地方写，因为我们就走到这里了，往前写我一点都写不出来。字迹不一样心情也不一样，连风吹在脸上的感觉都不一样了。要写我只能在这里写。它已经刻在这儿了，抹不掉的藏在我心里藏在这沙上面了，是其他任何地方都不能代替的！
　　那你要怎么办？我要回去了！
　　楚人看看海，摸摸水里那些被刻出字的痕迹说还在还在还在，只要把地方记住了明天来看就会看到的。楚人很欣喜。
　　那你做记号吧，女孩偏着头说。
　　楚人一下子又激动了，他又要女孩背过身去，他在沙上写：我爱你。
　　当女孩转过身之后字就给海水湮没了。楚人早知道会这样，楚人拿出一把小剑在海水淹没脚踝的地方划了一道很深的口子，这是刚刚写下字的地方。下一道该划的地方在膝盖那里。
　　……　
　　楚人又往海里走，走到海水淹没胸口的地方找到了用力写下的第一行字的地方，他用脚试了试没在水里的沙，字迹还在。楚人很高兴的在胸口狠狠的划了一刀，对女孩说：“明天，明天退潮的时候我们来看就能看到我要对你说的话了。”
　　然后楚人倒下了，一身伤痕的倒下了。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楚人都躺在床上不能动。第五天他挣扎着起来，带女孩去看那字迹。女孩说她第二天就来看了，但是什么都没有。
　　楚人不信，就拉女孩去看。果然什么都没有了。
　　楚人哭了，在海里指着身上的伤说：“你看这些字就应该在这个部位，还有这些是在这个部位。”楚人指指心口说：“这儿，在这个地方有最重要的一句话，怎么就不见了？”　　一个小孩走过来看了看楚人说：“你那里只有一块疤呀，其他的什么都没有了。”
　　楚人说可我疼啊我疼啊。
　　楚人决定在每一个刻下伤疤的地方等待那些字的出现，他想要女孩出现。他看着女孩偏着小脑袋离开的时候心跳得很快，海水已经淹到他的鼻子。海水没过楚人眼睛的时候楚人已经写好了最后一行字，他在自己眼睛那里划了一刀。楚人说他等着。就在眼睛这道伤疤刻出的地方。等着。

　　　　　　　　　　　　　　2002 .1 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