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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结局(另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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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6-26 14:58:19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font face="宋体" size="3">  侏儒端了两把椅子,一把大的,一把小的,他的左腿还是个跛子,大椅子几乎能把他塞进去,一瘸一拐的动作显得十分滑稽,椅子放在厨房,他要穿过走廊,搬到客厅里去。走廊按照正常人的步伐仅需五步,可他的短腿明显延长了那段有限的距离。他的矮小令他深切感受到了自己的卑微和飘渺,他觉得自己就像一只随风打晃的蚂蚁,房顶高得和无法触摸的苍穹一样,路实在太远了,等他走进客厅的时候,已经气喘吁吁。<br />  妻子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小声抽泣,泪水混合着鼻涕粘着厚厚的粉底往下坠着,犹如一团晶莹剔透的浆糊。侏儒没有理她,他已经习惯了。女人的泪水就是一口永远不会干涸的井,根本无法指望对方能够什么时候中止这种无聊透顶的游戏,泪腺是这个群种特有的武器,它虽不具有一击即毙的干脆,可它会把你泡着,犹如把鸡蛋放进醋缸里,一点一点的腐蚀,一点一点的融化。侏儒裂着嘴巴往自己的皮肤上嗅了嗅,一股刺鼻的咸味儿猛地把他冲了一下。他被冲得眩晕,打了个踉跄,差点摔倒下去。<br />  大椅子放下面,小椅子则在它的上面站着。地面不平,侏儒不停地挪动位置,扶正,挪动位置,再扶正,再挪动位置,再扶正,似乎没完没了。在这件无比单调的事情上,他却显示出了尤为充足的耐心与毅力。这个对任何事情都不想负责的白痴,此时却表现出唯一的一次认真,妻子在旁边哭,他却摆弄着椅子笑,他突然发现自己原来有一种幽默的天赋,他应该去做滑稽演员。这种荒诞的想法竟然使侏儒的眼中泛起了异常明亮的光芒,他向来佝偻的身板儿终于直了起来,昂首挺胸的样子,活像一只被打了激素的鸡。他狠狠地瞪了妻子一眼,心里窜出了一句愤愤不平:你这个庸俗的女人,你埋没了一个天才!<br />  椅子已经码好了,尽管稳当,可比侏儒还要高出两个脑袋,这一点不禁令他心生畏惧。担忧和恐惧驱走了方才的幽默,而使气氛变得严肃。侏儒笑不出来了,他绷着脸,腿打起了哆嗦,两手抓住椅子腿儿,犹豫不绝。他怯弱地瞥了妻子一眼,可是妻子没有递给他那根救命的稻草,她冷血,无情,又残忍,她把头扭开了,别到一边儿去继续享受她的抽泣。侏儒的目光黯淡下去,无精打采,没有气力,他低着头,自惭形秽,巨大的无助紧紧地拥抱住他,越勒越勒紧,他快喘不过气,他要哭了。<br />  没用的东西!<br />  妻子的声音不大,可它就像一只蚊子,猛地叮了侏儒的耳朵根子。他被击怒了,面红耳赤,泪水在眼眶里飞快地转了几圈又退了回去。脚一跺,咬住牙关,就迈开一条短腿,开始向椅子的最高处攀去。椅子是一面奇异的陡壁,每一步都艰险异常,令人心惊胆战,侏儒的汗水从他的额头上一层连一层地往外冒着,可他没有擦汗的空当儿,他得两手牢牢地抓住摇摇欲坠的木头,手一松,房子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洞,他会万劫不复。<br />  房顶上吊着一圈绳子,米黄色的麻绳,坚韧,结实,完全可以套在人体的脖子上,以承受人体凌空的重量,而且人体使劲全身力气挣扎也没有关系,它不会断,它只会越收越紧,直到那具脆弱不堪的肉体,丧失所有的机能而不再动弹,直到不再动弹的肉体变得僵硬,再到腐烂,总之,如果愿意,可以一直吊在那儿只剩下白花花的骨头,最后直到骨头都不再有,但是,绳子仍然是绳子,它依旧那么富有弹性——这绝对是条好绳子。<br />  这是妻子在喧嚷的水泥森林里,穿过大街小巷,颇费周折之后精心挑选的,她孜然一身,拥挤的人群无疑显露出了她的孤独,可她乐此不疲,她相中了一样好东西。她早已忘记购买这么一条绳子的目的,最初的动机像一条潜水的鱼,藏了起来,消失了。可绳子并没有就此失去它的价值,它不是个废物,它甚至为它的多种功用而自豪,绑架,勒索或者自杀,它的用处千万,它是一个社会精英,于是,它打心眼儿里瞧不起侏儒,从它堂而皇之地迈进这个家门开始,它就注定了要成为那个大义灭亲的工具。<br />  有本事,你就把脖子套进去!<br />  妻子站在小凳子上,一边把绳子栓在房顶上,一边冲着侏儒吼着。侏儒懵了,不知所措地仰头望着高大的妻子。他觉得争吵是件很正常的事情,妻子的行为完全在意料之外。他不知道妻子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想不明白。妻子下来的时候,他无比困惑地看着她。<br />  你要干什么?你想杀死我?!<br />  不,我要你自己杀死自己!<br />  妻子的语气斩钉截铁,不容抗拒。侏儒明白了,这个疯女人竟然是认真的。他想拒绝,可他没有胆量,妻子瞪了他一眼,他便再不敢抬头与其对视了。他站在原地不动,不说话,望着遥不可及的绳子,他觉得这是不可能的事,他根本摸不到它,于是,他给自己找了个理由:不是自己没有胆量,而是本身就没有展示胆量的条件。<br />  侏儒笑了笑,绳子晃了晃,充满戏谑的味道,它在嘲笑他,他的渺小,怯弱和没脑子。侏儒生气了,他那可怜的自尊,像棵软蔫的烂菜叶儿一样垂头丧气,虽然没有了脊梁,却还有两根略微敏感的神经,保持着仅有的活力,这活力给了他点小小的智慧。侏儒瞧了妻子一眼,那个霸道的女人已经装成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缩到沙发角儿上哭去了。他踢了两下脚下的小凳子,它太小了,比他自己还要小,它没有用处。于是,侏儒把它撂到一边儿去,大步流星地到厨房拿椅子去了。<br />  历经艰险,侏儒终于站在了椅子的最上面。他一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一边擦去疲惫的汗水。但他感觉轻松极了,脸上露出从未有过的微笑与自信。妻子止了哭泣,仰脸看着他,他一副得意洋洋的神色,挺立山头,成了一只旗开得胜的公鸡。一阵风吹过来,吹开了侏儒脸上盛开的花朵,他雀跃地挥舞起臂膀,又成了一个镇定自若的指挥家。但他总忍不住的,是向下俯视,孤傲,蔑视,妻子脸上扭曲的褶皱成了他心中快乐的虫子,沙沙沙,沙沙沙,唱起了激扬的歌儿。可这快乐并没有持续多久,那是一闪即逝的流星,侏儒仍然是侏儒,即使站在两把椅子上,也不过是个自欺欺人的小丑。他从妻子的脸上再次看到了,那盛气凌人的揶揄。<br />  有本事,你就把脖子套进去。<br />  这次妻子说的心平气和,慢条斯理。她在笑,但是强忍着,尽量不让那股难以抑制的快乐的泉水涌出来,怕泄了一地,怕给侏儒淹没了,她要一点一点慢慢地看着,侏儒心中那堵刚刚砌起来的墙壁倒下去。她尖锐的目光,就像在打量一只毫无反抗之力的小蚂蚁,她无疑是这座洞穴里的女皇帝。<br />  侏儒没有因此泄气,他站椅子上,他有了那个证明胆量的工具,这是底气。有什么大不了的呢,只要脚一踮,脖子一伸,就进去了,他不会让这个冷酷的魔鬼得逞她的阴谋。侏儒的脸上洋溢起从未有过的勇气,看上去他似乎真成了一个巨人,目光坚毅。<br />  然而,可笑的是,侏儒竟突然想不起来今天吵架的缘由,他忘了,一干二净,尽管冥思苦想,敲破了脑袋也没能找出一丝线索。他再次笑了起来,笑得莫名其妙,竭斯底里,但不是在面儿上,在心里。他是一个真正的幽默大师,只管奋力挺进,不问原因。然而,原因又有什么重要呢?此时他只是一个战士,他需要的是战斗的胜利,他要把醋缸里的鸡蛋拿出来,他要从这个妻子的泪水中抽离。他突然很感激她——她确实给他出了个好点子。而也正因为她的决绝,他才能够勇敢地将这个点子付诸行动。<br />  妻子仍然在笑,笑出了声儿,就像在看一场精彩的杂技表演,她几乎想鼓掌了。侏儒站在椅子上发愣,没听见妻子的笑声,妻子没有催促,表现出难能可贵的耐心。她耐心地等待着,等待侏儒完成他最后的思索,她知道他一定会下一个决定,她满心期待着看到那个决定之后发生的事情。现在短暂的沉默,是一个好节目开始之前的前奏和准备,愈加充分,节目才愈加精彩。<br />  妻子咬住嘴唇,收住笑,目光像一根根紧绷的琴弦——侏儒终于缓缓抬起了头,胳膊也慢慢抬了起来,可是,就在他的胳膊伸直的那一刻,他的眼神落在绳圈上的那一刹那,他定住了,吃惊,无助,失望,百般滋味顿时涌上心头,他一动不动,着了魔,眼睛被绳子栓住了,抽不开,只能那样用一种仰望的姿势僵持着。<br />  仰望,是的,侏儒只能仰望,用他这一生仅能拥有的一种姿势。他仍然无法触摸到那个绳子,尽管竭力踮起了脚尖,尽管他不顾摔下山崖的危险,但是无济于事。他想哭,却没有泪,泪水已经被妻子流干了。看来他这枚和鹌鹑蛋差不多大小的鸡蛋,注定了只能在醋缸中自生自灭。<br />  妻子没有再笑,这是她早已看到结果,她觉得侏儒没法面对这样的尴尬,她以为他会哭,可他没有,一点反应都没有,成了一根枯死的木头。这样的表演一点喜剧色彩都没有,妻子失望极了,感觉无聊透顶。<br />  下来吧,杵那儿干嘛?!<br />  妻子厉声下达了结束游戏的命令,侏儒依旧愣着。妻子没好气地等着,他向下望了望。这时他恢复了一如既往的表情,卑微,懦弱,黯淡无光,还有强烈的畏惧。他的眼神似乎在告诉妻子,他需要她把他抱下来,他下不去了。他不是猴子,没有攀爬的能力,他想往下跳,可是这样的高度无疑会要了他的命。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竟被困在了一个岛上。妻子不会救他,向来不会,她是个习惯了看笑话和袖手旁观的人。然而,出人意料的事情又发生了,妻子一脚把小椅子给踹开了,侏儒就这样惊慌失措地摔了下来,打了个滚儿,一屁股坐在地上。他伸出手指着妻子,直打哆嗦,像刚从冰窟窿里爬出来,冻坏了。<br />  你,你——你落井下石!<br />  妻子没有理他,白了一眼,搬着椅子就走了。<br />  晚上侏儒做了一个梦,他觉得那是真的,一切历历在目,不,是正在发生,他在经历它。梦里侏儒不再是侏儒,身体变得既高大又魁梧,比妻子还要高,他欣喜极了。情景和白天一模一样,妻子靠在沙发上充满戏谑地看着他,他没有生气,而是神色泰然。他把妻子站的那把小凳子垫在脚底下,刚站上去,不用踮脚,甚至还超过了绳圈。这时绳圈也不打晃了,面色蜡黄,一言不发,它虽然不服气,却不得不对侏儒肃然起敬。<br />  侏儒显摆式地向妻子抛了个媚眼,妻子没有笑,也没有哭,异常安静,她看着他,第一次用一种平视的心态看着他,没有抱怨,没有轻藐,像每一个普通女人看着自己的丈夫。可她不说话,什么都不说,也没有肢体动作,她成了一尊雕像被凝固了,眼睁睁地看着,侏儒把脖子往绳圈里套了进去。<br />  第二天清晨,醒来后的妻子,诧异地发现,侏儒已经死了,闭着眼睛,断了气,神情安详,像终于完成了什么心愿,脖子上有一道隐隐的勒痕,淡红的颜色,像一条柔软的绸带。妻子望着他,叹了口气,一滴眼泪都没有掉,她说,这是报应。</fo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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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有小成

冷场小王子无限连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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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蓝富豪

2#
发表于 2008-6-27 15:37:16 |只看该作者
最后的结尾很有创意,整个故事饶有趣味。侏儒登上椅子的段落可以延伸一些。
http://blog.sina.com.cn/rockdaxingx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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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业游民

Rank: 1

3#
发表于 2008-6-30 17:51:36 |只看该作者
<p>这篇我东西我自己的看法是:一个是语言比《懦夫》,《枪》要干净利落点,不过仍然存在就是亢蒙说个别地方延展不够,以及我也还是觉得语言硬了一些,痕迹明显。另一个就故事本身,我个人是有几分喜欢的,感觉像一个把现实世界中的矛盾部分挑了出来,让“矛盾”自身自成一个独立存在的“世界”而存在。</p><p>其他的东西,留给有兴趣聊聊的朋友来说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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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发表于 2008-7-19 04:09:04 |只看该作者
描写和语气节奏都挺好的。。可是作为我。。不喜欢这个故事。。。<br />就比如残雪有些写心理的、病态压抑的那种,基调不喜欢。。理由暂时还没法总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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业余侠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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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eilan Administrator's

5#
发表于 2008-7-20 00:29:50 |只看该作者
细节刻画上有点刻意,也粗糙了些,太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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植物能量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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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发表于 2008-7-21 19:31:45 |只看该作者
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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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发表于 2008-7-28 17:44:43 |只看该作者
较扎实的功底[em17]
听千曲而晓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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