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 1519|回复: 2

窗口和外面的街

2 主题	0 好友	49 积分

新手上路

Rank: 1

发消息

电梯直达

1^#

发表于 2008-9-5 09:38:35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窗口和外面的街 A     用窗帘卷住开启的窗扇，是迄今为止我所发现的最好的保持窗子打开状态的方法。倘若有人重新启用这种方法，近旁的观者们依旧会赞不绝口。这情形使我想起凯旋门下走过的军人。在窗外，一个女孩独坐在梯阶上，细心地用几根狗尾草编织动物。起先我以为是胖胖滚滚的狗熊，但扎紧了一看，却更像松鼠。手艺真是不简单呐。何况她的双腿上还覆着彩色的书本。我当时是怎么想的来着？我认为她侧身而坐是决计看不到我的，她那么认真地编着……不过我失算了。就拿院墙边那几棵树来说吧，一看到它们，我就知道会是这样。有什么办法呢？另一个打着发卷的高个子女孩伫立在矮小的枫树下，正吃惊地看着我呢！     我没曾尝到过这等尴尬的滋味，耳边就排满了发动机和电铃的声音，胃里像有一瓶汽油在晃动。这可真像一句诗所描绘的：这个人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这个人……     我匆促从窗口调转了视线。其实不必如此仓皇，只是由于心虚的原因，我感到有些乏力。室内的景致可比外面要逊色多了：窗帘被热心的人们摆弄得一丝不苟；天花板上有数不清的小孔和十几盏大小不一的玻璃灯；地板上散落着细碎的面包渣。我不想再看了。但是流动的景致还在继续。比如一部分昏昏欲睡的人，看到他们，我就想起远处建筑工地里的搅拌机好像窝藏在我的手表里。我一刻也不敢松动我的欲念，只好默认眼前这一切，花朵盛开，空气清爽，一对可敬的情侣坐在前面嘁嘁查查说个不停，真好。我从口袋里掏出一包洋葱味的天津锅巴，一块一块地放在嘴里吃。一个正在睡觉的大胡子男人被我谗醒了。他挣扎着坐起身，戴上眼镜看着我。我对他笑了一笑，然后把刚刚吃完的空口袋扔给他。然后我看见他灵巧地将口袋翻转过来，用舌尖舔上面的残渣 。啊！诱人的洋葱味。口袋啪嗒一声被抛在地上，他重新摘去眼镜，躺下睡着了。     我想去偷他刚刚摘下的眼镜，但是没敢，我胆子总这么小，去年在校长家的房顶上，我本来可以把屋脊拆出一个口子来。这时我又想起了窗外。女孩们还在吗？她们彼此注意对方了吗？真想知道草织品做得怎么样了。然而我的想法被一个不速之客打乱了。年轻的军官轻轻站在门口，门是半开着的。我跟两三个不要脸的弟兄一道屏住了呼吸。这还用说，他们几个也吓坏了。自古流氓怕军人，这好像是天然的法则。可是军人到这种地方来干什么？我从檀香木扇的镂孔看过去，呦呦，真是可怕：腰间的皮带上系着枪套呢！其实我最怕的还是三棱匕首，在皮肤上刺一个三角口，你就血流不止啦！“不知这东西他带着没有。”他的目光没有落到一处，使我想不出还有什么坚挺的力量能叫它变成倒霉的松鼠，我的脸颊和腮部都止不住抽搐了。他来找他母亲吗？那个抬头看见他并起身走出去的妇女是谁？        就连空气都是神秘的…在青年军官突然前来造访的这一小段时间里，弟兄们个个紧张无比。后来不知发生了什么，军官从门口离开了，妇女返回到室内。流动的空气中，优雅重又滋生开来。这一群勃拉姆斯的乐迷，满怀着对不够洁净的窗玻璃的强烈愤慨，不约而同地把头伸向了窗外。这对我而言，终于有了可靠的机会，在我内心中真相大白之前，这并不能算作一种卑劣的谎言。        可是没有用了，一切努力换作了徒劳。气象台发布的天气预报识破了暴风雨的诡计，却在民众的心里投下了难于抹去的阴影。院墙边的树下伫立的女孩早就不知去向，编狗尾草的女孩也不知去向，旷阔的窗外幽静极了。     “看着真叫人生气，我的银勺子摆在路边居然没人捡。简直不识抬举！”“是这样啊，那女孩把我种下的漂亮花草都给捋走了。”两个人分别气愤地说。 B        看见每一对恋人从我的窗前走过，而我实际上听到的只是他们的笑闹声，他们时不时地撑起一把花样的雨伞。路面从昨天下过雨之后就一直没有干尽。我恐怕我不能去远足了，倒是骑上自行车还好些。可是这也是迫不得已的呢！你所啜饮的尽是这生命里的辛酸，从早到晚，寝食难定，这杳无穷尽的劳苦你总得给出些说法呀！我的眉心晶晶亮的总是在自讨没趣，就如我想起了一个百无聊赖的少妇她内心中如虎狼般凶猛的思念还在虚高的半空里悬着。     近些日子以来，恋人们的动作更加放肆了。他们分别穿上带铁球的鞋在外面平整的小街上滑动。有时候杂货店门前的报摊刚刚摆置好，却被他们无故地撞了个正着，末了又若无其事地走了！类似的事情早就在我的牙缝里泛了滥。我相信这些人同后街新开业的牙科诊所里的鬼们是串通好的。他们每日里关注的不仅是两三个人的视线，更多的时候他们对别人家邻街的窗口也很有一套。“一群可恶的骗子！”“真卑鄙呀，弄得我头都疼了。”杂货店的老板从我的窗口丢进来一张海报：大歌唱家又要来我市举办演唱会了，票价照例是一袋土豆外加两只平底的煎锅。我是不会介意的，听听新鲜的歌，度一个无所事事的周末，感觉上总会十分惬意。但是我不会介意。守护好我的窗口在周末总是一件不可或缺的要事。况且餐桌就在这近旁，只要你不恶心，随便从锅里抓出点什么来吃，必定要比挤在人群里听那什么歌唱家唱歌感觉要好。我说得没错，因为我自己就是这么做的。时而你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你尽可以爬起来坐到窗前，当那杂货店的老板问你要不要一杯冰淇淋的时候，你说话或者摇摇头都行，然后窗外的事情就可以由你独自料理了。首先自然是天气，尽管天下的湿气还未尽散去，假若真的约了人做些户外运动也还是不错的，否则怎会有恋人们做轮滑的事。（这时候我还没有想到我的邻居的动态如何。）餐桌上乱七八糟没地方吃饭了，胃口只好暂停一下。杂货店的玻璃门上张贴着各式各样的彩画和小吊饰，橱窗里的木偶也千奇百怪，造型各异。这些都是一个人的作品吗？可惜杂货店太小了，我曾亲眼看见过一只闪亮的金龟子试图在门窗附近寻找缝隙最后却无奈地飞走了。店主人从没有雇用过一个帮手，因为店主人自己可以料理好一切。眼看着诸多花朵在阳光下释放着娇艳，我的心都痒痒了，去摘一朵吧，又不胜羞涩。然后试着在窗口大声讲话，尽讲好听的，失败后才将心思转回到音乐上来。我可不喜欢那些吵吵嚷嚷的演唱会，我家里有的是诸如波希米亚老窝的旋律，威风堂堂的节奏，伏尔塔瓦河，甚至美丽城里的古老香颂。在盘子里，扁扁的豆腐叠起来，刚好及得上那些海报画面的高度。这竟是多么凄凉的晚景呐，一如我瑟索地跌坐在死人们的作品前，鼻血长流。     事情好像都发生过一样，凭你怎么去想。贪嘴的鸽子从杂货店的屋顶上起飞，越过白杨树的顶部，即刻不知去向了。一个秃顶的老头子从报摊上拣走一份报纸，但是恐怕他连眼镜都忘在了餐馆里，因为他突然往回走。杂货店主人从橱窗里取出一只油彩浓艳的木偶，用大礼品盒包好，从玻璃门走了出来。唉！粗心的人。是不是你注意到我的头一直卡在窗口里你才敢这样放肆？你并没有像往常那样老远地抛来一只苹果，是不是我们之间不需要了？我想我像一个没用的病人一样被你挤出了视野，你却年纪轻轻的就惯于干这个。越想越气闷可不是好办法。我索性一动不动地呆在原处，目光随便落在哪里。只是不久有人从店里走出来，看见我，微笑着摇头走开。大家彼此是信任的。后来，我的盘子里添满了苹果，我才不顾一切地狼吞虎咽起来。店主人今天的生意还不错，除了糖果和爆米花还剩得多了点。     你要准备吃点什么哪？     还不饿。       最好吃一点，别到半夜里后悔。     不少人根本没把演唱会当回事。恋人们却早已急不可耐了。他们披星戴月，将夜晚视作上午，不顾气温骤降，硬是把短袖的棉衫穿了出来。之后我什么也看不见了。     之后我听见店主人在窗外叫我：“要不要到我店里来坐坐？”“为什么不到我家里来呢？”我反问道。几分钟以后，她就真的来了。此前她已关好了杂货店，我也准备好了足够的热茶和水果。音乐开始以后，一切同前一个夜晚没什么两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