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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傻瓜（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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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9-13 01:31:23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div class="Section0" style="layout-grid:15.6pt none">                                 傻瓜                                    1.     我的父亲是一个酒鬼。有人以为他会死于酒精中毒或肝硬化之类的，然而最终的结果是死于意外。回忆起小时候的情景，印象最深刻的是每几天就要帮父亲打酒。酒鬼的家里是穷的，每次打的都是几毛钱一两大白酒。家里穷的情形是这样的：如果只生我一个孩子，并且永远长不大的话，那就刚好三个人够地方睡。后来又生了个妹妹，这就导致我被流放到客厅的沙发上。每天晚饭前，父亲一看到酒壶里没酒了，就会大喊我的名字： “孔龙，孔龙，去给我打半斤白酒。” 从这个口气上看，父亲有时是很严厉的，特别是在没酒的时候。喝完酒之后的父亲却会变得很温顺，像刚从女人身上爬下来的安静。这时候，他就会说： “孔龙，你也喝一些，酒是好东西啊！醉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 从这几句话你可以看出我那酒鬼父亲是个天才，不说他小学毕业前就偷偷地把四大名著看完，不说他初中作文比赛拿过省里的名次，单就刚才那一句诗，就知道他是个文化人。不过等一会儿他又会说： “孔龙啊！不要像你老爸这样没出息，你娘的要给我考个名牌大学。酒是沾不得的，除非你想像我这样子。” 说完他就指指自己的肚子，有时也会提到他的门牙。他的门牙是在一次吃花生的时候不小心折断的。有一段时间，他的笑容就像一个八十岁的老大爷，空气可以在门牙的缝隙里纵横驰骋。有人说，忧郁会导致蛀牙。这个结论我一直深信不疑。父亲虽然是个酒鬼，却也常常失眠。他晚上经常一个人呆呆坐在外面抽烟想事情，这就是他忧郁的铁证，由此可知父亲的门牙在四十几岁那年就坏掉是有科学方面的依据。 有一段时间，父亲喊着要戒酒了。在一次酒后驾车（是自行车），父亲跌到一个水沟里。这是那一次戒酒的客观原因。戒了几天酒，父亲的食量就减少了，话也少了。那张脸越来越像林肯的肖像。体重也日渐减轻，脾气有点暴躁，经常喊着口渴要喝水。邻居的朱另那时候经常会来找我父亲下棋。那一天，朱另在傍晚的时候去敲我家的门，敲了几下，里面才传出声音： “等等，稍等片刻，马上就来。” 朱另心想：这酒鬼也太不像话来，晚饭都还没吃，就他妈的躲在这里面睡大头觉。等了一会儿，父亲就出来开门了，对着朱兄来了一个老战友式的拥抱。 “让你久等了，我已经备好棋局，随时可以开战。” 这个过分亲昵的举动让朱另想到“借酒撒疯”这个成语。再一靠近就闻到一股酒气，朱另像抓到把柄一样，满脸神秘地说： “你他妈的别借着酒疯占我便宜，你不是已经戒酒了？” 父亲后退几步，长叹一声： “唉！不瞒你说，这几天，我那傻瓜儿子去他舅舅家住了几天，我在借酒消愁呢！太想念他了！”                                2.  我那酒鬼父亲还干过不少令人匪夷所思的事。这些是他跟我讲的，有些事从母亲那边听过来的。母亲是一个村姑，身段小巧，唯一的不足就是小学没毕业，没什么文化。不过，她有着惊人的记忆力。全家人都生日她都记得，甚至在老年的时候，还能清楚的指出我某一次感冒的具体日期。真是令人叹为观止。她还清楚记得我那酒鬼父亲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干下的荒唐事。当时，我一边帮她洗菜，一边听她讲述那件事。 “你那酒鬼父亲喜欢喝酒。有一次他对我说要去隔壁村喝一个朋友的喜酒。这种事本来很平常的，我就不怎么在意。等过了十二点，他还没回家。那时候是梅雨季节，天空的毛毛细雨不停飘着。我一个人在家里坐立不安，那还是一个小孩子呢！我一个女人家不敢出去找你父亲，但是我又担心他会不会喝醉了，不小心掉到粪坑里。邻居都睡觉了，我就一个人躺在床上哭起来。当时哭得那个伤心，就好象他真的掉到粪坑里一样。” 说到这里，母亲却笑得前俯后仰，雪白的牙齿迸出一阵阵格格的笑声。这让我想起一个卷发小美人躺在床上哭泣的情景。父母亲结婚的照片我看过，结婚那会儿，她的头发比现在长多了，而且是卷卷的，皮肤白嫩，就好象剥了皮熟鸡蛋。父亲的形象就别提了，有点黑，再加上孙悟空的体型，猛一看，简直就是一个晚清嗑药的士兵形象。 “后来啊！我就壮着胆子要去找你父亲。从小就怕鬼的我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手里拿着手电筒，走出家门，沿途有一个小湖，那里面死过不少的小孩子。那一天，湖边的空地上就放着一副棺材，那是同村的朱老老太太的。我吓坏了，整个世界一片漆黑，一片寂静。我手里拿着一把小手电筒，照着坑坑洼洼的乡村小路。路上有不少的冥纸，走着走着，感觉后面好像有人跟着我，脚步声越来越近了。我停脚步声也跟着停，我走脚步声也跟着走。我一步也不敢回头，死命的往前走。终于走过那段湖边小路了。远远看到那边喜庆的那户人家，听得到那边的爷们儿在划酒拳的喊叫声，只有再拐个弯就到了。就在我拐弯的时候，后面有一双手死死地抱住了我的腰，我当时第一反应就是大喊一声，挣扎着要掰开那双紧紧抱住我的手。这时听到后面抱我的那个人开口了，‘是我啊！孔辉！’我的嘴巴这时又被一只手给捂住了，喊不出声音。我一下子就崩溃了，眼泪鼻涕像黄河泛滥一般涌了出来。我转过身对着你父亲又抓又打，由于个子不高，只能打到他的胸部。那死鬼却紧紧地抱住我，压得我气都要透不过来来。我当时骂了一句‘讨厌！放开我！我要憋死了！’你父亲在这时松了一下，我却感到浑身无力，可能由于刚才太害怕。那死鬼有把我搂在怀里，还说‘你怎么一个人出来了？别哭了，我带你回家。小乖乖，亲一个！’你父亲吻着我的眼睛，于是我就不敢再哭了，眼泪和他的口水都分不清了。如果没喝酒，你父亲身上的味道我是挺喜欢的。于是，他就搂着我的腰回到家里，你父亲有时就会干这种傻事，让人哭笑不得。” 没想到我父母还有这样的趣事。父亲的奇思异想让我觉得他可爱极了。                               3. 在农村有一个风俗：男方在正月初二的那天要带着妻子回娘家。现在我还能机器那一次我和父母亲一起回娘家的情景。那一年我大概有三四岁，母亲的娘家有点远。我们早上天还没黑就要出发。父亲经常骑着一辆凤凰牌的双杠自行车，母亲侧坐在后座上。母亲的上半身穿的是一件花衣裳，特意订做的，每年就是穿这么一次。平时穿的都是粗布制的衣物。下半身的裤子烫得笔直，没有一丝的皱纹，好像在裤子的中间和两边镶了四道钢边。母亲一头的新式卷发轻轻地贴在父亲硬邦邦的后背上。父亲的装束是一件军上装，下半身也是必听的灰色尼龙裤，一尘不染。据说，每次穿衣服之前，父母亲都会端来一盆清水，然后把手的各个部位洗干净了再打开衣柜去除那套衣服。这个仪式黑社会老大退出江湖的“金盆洗手”，只是脸盆的质地不一样罢了。在把一切工作安排就绪之后，父亲从仓房里牵出那辆比我高出两个头的自行车。那时候天还没亮，我和母亲穿着崭新的衣服跟在自行车后面。母亲牵着我的手，当时感觉父亲很男人，这么瘦削的身躯要撑起一个家庭不容易。母亲打开家里那个木板门。父亲推着车子出门，这时，我听到父亲说： “有劳夫人了！” 母亲道了个万福，说： “相公辛苦了！” 邻居家的狗听到开门声就一声接一声的叫开了。 “夫人受惊了！” 父亲低下头看到自己的鞋子一旧一新，他蹲下去看了看，还用食指抠了抠鞋子的破洞，说：“这鞋才买没几天，怎么破了个洞？” 母亲也担心地弯腰看了看鞋子，那双高底花布鞋幸好没有破洞。 “可能是刚才太急穿错了鞋子吧？”母亲低头说着， “早上又没喝酒怎么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呢？小龙，你去屋里拿那只新的鞋子，我换一下。”父亲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对我说着， 母亲说她要去拿，父亲则坚持要让我帮着做点事。我盯着父亲看了一会儿，整个脸像个鸭蛋。父亲等了很久都不见我难写回去，就叫母亲过来看看那边有什么情况。她走到半路就遇到我了。我两手空空，扑过去抱住母亲的腿， “妈妈！屋里的那双鞋子也是一只旧的，一只新的，换了也是一样。” 母亲蹲下来骂我小傻瓜，然后自己就去拿鞋了。我看到父亲有点生气。门口的那条臭水沟飘来一阵阵的怪味，好想法搜到馒头味。父亲显然被熏得有点受不了。邻居的狗被南方低矮的楼房压得汪汪直叫。父亲骂道： “你这小子连拿双鞋都不会，真不知道有哪点像我的。要是再这么耗下去，十二点都到不了你姥姥家。” 父亲的着急自有他的道理，而我却怕得哇哇大哭。父亲过来抱我，我一直撅着嘴不让他抱，他的手在我的身上挠痒痒，他用胡须扎我的脸，我一下子就控制不住，哈哈大笑。我们三人就这样开始上路了，父亲在上车前，从仓库拿出一串鞭炮挂在门口的竹竿上，点燃之后就扬长而去。这样邻居们就知道他要上娘家了。有的还拿昨天剩下的易拉罐为我们送行。父亲的车技一流，左拐右拐，始终没能躲过任何一个不明飞行物。所以到了姥爷家总是鼻青脸肿的。 </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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