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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给上河内彩香。</p><p>里拉是阿拉伯钱币的总称。<br />18世纪末,印度的古吉拉特邦,一头老虎叫里拉;科尔多瓦寺院的一千二百根大理石柱子中有一根的一条文理叫里拉;摩洛哥土得安的犹太人区里,有一口水井的井底叫里拉。阿拉伯国家的真主阿拉第四十三个名字叫里拉,排在阿卜杜拉的前面。</p><p> </p><p>几个月前,从日本飞到悉尼,再从悉尼转机飞抵澳大利亚南部一个小城市的那个年轻人名叫大空寺。他的祖父参加过侵华战争,还未建得战功,战争就在美国人的一颗原子弹下结束了。父亲是东京国立大学的普通讲师,蓄着两瞥胡子,认为武士道精神已经在商业化盛浓的当今社会中潜移默化的变成一种赚钱手段,金钱之间的关系变得暧昧不清。大空寺没有父亲想的那么深刻,但也感觉生活中缺少某些东西,而当发觉到当今世界一体化的趋势时,总不甘落于人后的他还来不及细想,就坐上了那架飞往澳大利亚的飞机。<br />异乡的生活并不是人们之前所认为的那样,生活象是一湾水泓,不紧不漫地流淌,没有什么比时间更真实的东西。闲暇时,他反复读那本{忠臣藏},一种先辈们的异样的血液在他身体里翻腾,宁静的小城市里,仿佛有人想刻意扶平他骨骼上的菱角。<br />那个沙特阿拉伯人离开前,留给他一里拉做纪念。起先他并没有在意,在送走他之前,对方将要返回的那个国家在他的印象里仍旧是黄橙橙的沙子,黑色的石油以及阿拉的灰面纱,如果让他住在那里一年半载,他也不确定自己能了解那种炎热少雨的季节。在收起那张里拉时,他确信有一种精神,并不源于地理、风俗或者习惯,而是来源于血脉。他为自己是大河民族的子孙也曾有过适度的优越感,但具体在哪些个方面,他自己也说不上来。{忠臣藏}就这样被反复的摸搓着,他似乎妄图挤压出那些忠诚武士们的面部轮廓,他时常在寂静的夜晚,幻想完女人,紧接着开始幻想武士们剖开自己的复部时鲜血染红刀刃的场景,于是他开始造梦,梦见自己去杀人,却又因师出无名,而没有下手的道理。</p><p><br />一天傍晚,他搭乘公共汽车回家,上车后翻遍自己的皮夹子,找不到足够面值的澳大利亚钱币去买一张公共汽车票,他翻寻之时,那一里拉在他的视线中反复出现,他草草略过,认为那只不过是一枚符号,事后,他与司机大吵了一架,悻悻的下了车。他觉得委屈,突如其来的想家,他抹着眼泪在昏黄的床边想着自己的未来,难以想象。他掏出那一里拉,望着上面老国王的肖像在冲自己笑,一个陌生国度的旧国王在另一个国家冲着自己那张亚洲人的黄脸大有深意的微笑。他想的太多,而得到的太少,付出象是涓涓的水流,没有回音,一枚远方的钱币所能带给他的以安慰为前提的包容与想象在这张发着铜臭的纸币上欣然跳跃,象是一枚半明半暗的火苗,他寻找那个老国王的名字——法赫德,他想起他也负责印刷并出版的古兰经,他想起一个神,但日本没有神了,天皇也孱弱,武士道的精神若有若无,只在街头暗角、枕边床第间出没。{塔木德经}记载,星期六裁缝出门不得带针线;{礼记}里记载,客人在喝主人敬的第一杯酒时要神情庄重;佛教要求戒色,戒荤腥。他渴望从先辈们的血脉中听出一些主旨,或者一些告戒;他渴望生活中真有神灵伴随在自己左右,使自己所做的一切出于某种原则;他妄图从{忠臣藏}里读出那些勇敢的武士们自杀之前到底有多强大——“这等人,是遵守他们的主的正道的;这等人,确是成功的。”他的悲伤似乎没有任何来由,他想家,这并不是能安慰自己的借口,他想重新回到自己的故乡,最好是母亲的子宫里,至少在那时,他的主,是自己的母亲。而他现在,不可避免的成人,风华正茂,却只有几个卖身的女子在日本等他,漂亮的女孩在照片上印刻地时分养眼,他不知道这女孩究竟应该是以照片的形式存在,还是应该以实际中的幻象存在。事情的发展有些始料不及,女为悦己者容,士为知己者死,这一容一死之间也有了主仆关系。而当男人们没有任何理由去赴死时,那些女人的装容是否会因为得不到均衡而变的过分高大,以至于从新反噗回母系社会?他为自己的软弱感到羞耻,他关上床头的壁灯,想完这一生,草草的睡下。<br />梦中,他在潘帕斯草原上与一个名叫胡安.福鲁塞尔的公车司机决斗,不是匕首,而是长剑,那一里拉的纸钱被夹在{忠臣藏}中侵染了武士们的鲜血。</p><p> </p><p>他不甘于生活象是城郊天边的云彩,可是问题的严重性又在于他不得不顺受着这种节奏与未知性,反之,他又不得不从淤泥一般的生活中重新挣扎出来,去承认自己的血脉中有一种精神,一种类似于武士道的精神,但扣击出这种精神的旋律的乐器或先知却并不在自己目所能及的地方,他总不能自己对自己说出那些话,为自己规定出一些可笑的潜规则,他从梦魇中挣扎着醒过来,随手收紧自己的皮夹子,去赶今早第一班公车。当不经意的偶然反复,是不是说在某种程度上已经变成了刻意性的必然呢?他翻开自己的皮夹子,发现那一里拉正紧紧地贴着自己的皮夹子的第二层。下班回家的途中,也是如此。这些偶发的小事件,没能逃开他的注意,或者说他不可避免的注意到一些反复发生的偶然的小事件。比如一里拉的纸钱总是被他发现紧紧地贴于自己的钱包中,比如一里拉的纸钱,总使他反复想起{古兰经}里黄牛章中的那句话——这一里拉,其中毫无可疑,是敬畏者的向导。<br />那天晚上,他在酒吧里与一个澳大利亚的女孩说了很多话,他向她展示了那一枚神奇的里拉,并且讲述了他在梦中的遭遇,奇迹般的是,那女孩竟然与他一同回家,他们开着灯做爱,事后,他竟然忘了问对方的名字。<br />他的生活渐渐步入正轨,只是身边总是带着那一枚里拉,他觉得有一股力量,每当想到那一里拉,他似乎有说不完的话,起先,他想讲一则故事,而后,他发现字词的局限性使他难以向旁人顷囊,只有他自己明白,此刻自己所能想到的,有多强大,越敬畏它,越强大,越忠贞于随身携带的一里拉。他不知疲倦的奔活着,终于有了自己的一方产业,他渐渐的对女人失去兴趣,毕竟,如果他需要,他大可以去酒吧重新对一个陌生的女孩讲述一则关于里拉的故事,他确信故事的新颖与奇幻的程度,足以使一个陌生的女人以身相许,他不相信酒精,却还是少不了要与对方多喝几杯。<br />他感到厌倦的是,他不知道将这股力量诉诸何处,毕竟它宛如一场梦幻,只萦绕于一张纸币之上。他熄灯就寝前,摸搓着{忠臣藏},想着自己是否已经误入歧途,与祖辈上的精神相去甚远,夜里被噩梦惊醒,他恐怕第二天醒来,再也找不到那一枚里拉。(完)</p><p> </p><p><br /> 10.14<br /></p>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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