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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老曹去阅览室偷书
我从校长办公室出来，中年妇女提着个拖把和我擦肩而过。我慢慢的走到楼梯口，直到回头看不见她时才飞快的冲下楼去。老曹还在门口骑着没泥瓦的二八车转圈。我说，快来，有机会了。
我趴在楼梯扶手后面，老曹猛地挤过来要对我说话。这时前面阅览室方向传来吱呀一声，我赶快压低老曹的脑袋。阅览室里的光线照出来，在我们面前的地上呈放射状打开。中年妇女从这光线里提着个拖把走了进去，我们一直从缝隙里看着。光线很快的合拢起来，老曹抬抬头，说，我钥匙找不着了。我好像没听见他的话，自己对自己说，完了完了。他也说，完了完了，我车钥匙找不着了。我说就你那破车丢不了的，一个好机会没了。说着站起来要走，阅览室那边又传来吱呀一声。这时我们还没有完全站起来，又赶快蹲了下去。光线在地上呈放射状打开，中年妇女一手提着一根拖把，从我们脑袋旁边走过去。我愣了一下说，快！
我们侧身闪进屋里，小心地不碰到半开着的门。空荡荡的房间里四面都亮着灯，十几张课桌围成一个长方形的圈。每张桌子下面都反射着天花板上的灯光，被磨损的凹凸不平的木地板湿漉漉的，反射的光线也随之呈现出波光粼粼。我突然发现原本从桌子上垂下来直到地面的墨绿色桌布都被撤掉了，房间里空荡荡的毫无遮拦。我正在犹豫，老曹拉了我一把。我转身跟在他后面。钻进了一扇从没进去过的门。
我们把门虚掩起来，从门缝里漏进来很薄的一束光线，落在房间里草绿色的配电箱上。远处脚步声渐渐靠近。外面阅览室的大门吱呀一声。
鞋跟踏在木板上的声音。缓缓的拖地板的声音。一次中年妇女清嗓子的声音。一次很小的咳嗽声。拖把擦过我们身后的门板的声音。缓缓的拖地板的声音。鞋跟踏在木板上的声音。最后是拖把杆靠在墙壁上的声音。然后伴随着一下清脆的塑料撞击声，那束漏进门缝的光线同时消失了。
我们靠在门边，目光伸向虚无的黑暗里，期待着最后那一声重重的轰响的到来。然而脚步声再一次向我们靠近，越来越近。黑暗中门板的存在几乎要被忽略。脚步声继续接近，终于停在了我们身后。我只听到手表的表链的晃动声，我们身后的门被轻轻的关上了。
我们继续蹲在原地又等了几分钟，才敢把耳朵贴在门板上听了听外面的动静。很久很久，一点响动也没有。我已经不记得具体过了多长时间，外面阅览室的门才吱呀的一声。随后到来的轰响比预期的小了很多。我浑身紧张的肌肉这才松驰下来，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黑暗中我感觉到身边的老曹也缓缓的出了一口气。
第一次发生在学校附近的废桥
好象打我出生，这座桥就在这里了。通汽车的大桥修起来以前，这些小桥是人们过河的唯一通道。那时候河里还有很多水，不象现在断流的样子。桥中间是一条三米宽的自行车道，两边的步道只能容一人通过。远处的新桥已经修好，这里马上要拆除的样子，已经整个用石棉板围起来了。
那天晚上，我小心扳开挡在护拦上的石棉板，自己都觉得，有些过于小心了。其实周围并没有人。大概是怕吓到她。后来她问起我这反常的动作，我解释说：遇到这样安静的夜，整个人都会变的细腻起来。再后来，她说每次想起那天晚上，最先想起的，总是这句不象是我说的话。
那天晚上，我小心的扳开护拦上的石棉板，看她象猫一样的蹲下身子钻了进去。她平时身材是很高的，大概因为太瘦，一直觉得她比认识的女生都要高。可却也能这样猫一般的缩起身子。我双手捏着天蓝色的石棉板，闪过这些念头，并没有花费掉时间。我明白，她就在里面等我。而这种明白，让我有些不敢跟她进去。它让你明白这是一个开始，同时也明白，马上就会结束。这时的我就象是一点也没有长大过，又回到了初中排座位时的年纪，回忆起了刻意回避同桌目光的感觉。我不知道还有多少人有着和我同样的障碍，尚未目睹开始，就象已经经历了结束。大概就是它，在阻碍着我们触摸到咫尺的幸福。我手中捏着天蓝色的石棉板，想到这些，同样没有花费掉时间。它们只是些一闪而过的念头，让我有些不敢走进这个开始。但是我明白，她就在里面等我。
我钻进去，是她的手。我们突然手拉手孩子似的跑起来，象在外面就约好一样。两侧的手依次敲打着废桥黑色的铁护栏。我听到本来响亮的蛙鸣声小了下去，只剩远处没有受惊的虫子们还在静静的叫着。后来她说，这叫声是虫子们寻找爱人的呼唤。桥上的小灯早已被拆掉了，远处的新桥上路灯璀璨，光线远远的照了过来。护拦有琴键一样的影子，被铺在这小桥凹凸的桥面上。我们手拉手跑在中间的自行车道上，低头看去好象跑在悬空的梯子上。中间的桥板松动了，我鼓励她往前走。有块桥板甚至晃动了一下，她吓的立刻了蹲下去，另一只手去抓旁边的护拦。我掏出一个硬币，沿地面向前滚去。硬币发出带着金属声的叮叮咚咚滚了很远。她这才相信了，说，我们要再跑一遍。
我们跑到我白天铺好纸箱的地方。她睁着眼睛看我。感到有些难为情，象是把她带入了一个早已埋伏好的预谋之中。可她转过身，扑通就坐了下去。抿着嘴说，来吧。我愣了一下，一时快要误会这话的含义。后来我也转身坐在她身旁，我们躺下来，看到满天的星斗。我们躺了很久，我本来想说，成都看不到这么多星星吧。可又觉得赞美星空也许该有更好的方式。这时，她靠过来，说，离我近一点儿。
这不象是日常的表达方式，而我居然一句话也没有说，从头到尾。我转向她，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她眉毛中间，眉毛很柔软。她闭上眼，微微向后仰起，用脸庞寻找我的存在。我的手背触到她的脸，她也轻轻的回应着。这大概就叫做恋人间的摩挲，我甚至听到了皮肤摩擦时发出的微小声响。
打开的纸箱和自行车道宽度相同，其实大小也不过相当于一张放大的单人床。护拦有着琴键一样的影子，铺在她雪白的皮肤上。她微微张着嘴，眼睛藏在一道窄窄的影子里，影子慢慢的扫过她闭着的眼睛。她突然眉头皱了一下，喉咙里传出一声轻轻的哼声。
她穿着及膝的白裙，侧边有一些桃色小花。是很小的花，要靠很近才看的清楚。
我坐拖拉机被派往陕北
快到晚饭时间，太阳还大大的。那孩子已经晒蔫了，靠在大人腿上打瞌睡。拖拉机上每块铁皮都在发烫，只有被坐过很长时间的地方，温度才降到人的体温左右。发动机在前面慢条斯理保持着节奏，扬起的尘土时而飘渺时而遮天蔽日。发动机里冒出的滚滚黑烟混迹于尘土之中难分难解。我独自坐在一堆麻袋上，鼻腔里正干的厉害，村长又转过来问我：“你有火吗？”
“我不抽烟。”我和刚才一样，两手拍了拍裤子口袋，但这次笑了笑。
“噢噢噢，对。好娃娃。不要抽这。”村长四处去找火，车上还拉了大概十来个人和十几只西瓜大小的猪崽，其中女的占一多半。村长抽的是旱烟锅，不停的需要火。今天大概是为了找我，出门的时间大大超出预算，火的储备严重不足。我也帮着问身边的老乡借火，还是村长先借到了。他侧着身子坐在我脚边，熟练的把烟丝压进锅里用拇指盖住，由于拖拉机的摇晃，他先后盖了三次。他右手拇指的颜色已经变成油光光如同琥珀一般，这和他的年纪有点不相衬。他一定很小就和父母脱离了关系，才会有这么长的烟龄。在村里，在一个独立生活的弱小孩子身上，要想有尊严的独立生活，大概一定要找点东西来标榜成熟吧。比如旱烟锅。我坐在一堆破麻袋上，沉浸在对他身世的推测里。他扭过头说：“来尝一口吧。是好烟丝。”他显然放慢了语速，脑袋周围云烟笼罩。“不先尝尝这的味，你咋能当这的人。”后面这句话让我手指动了一下。我接过了烟枪。
那个孩子一直看着我，这让我有点不好意思。从我接过烟枪他就精神起来，透过众多摇晃的身体和堆满车厢的竹筐扁担，从缝隙里看我，好象早知道我会出丑。我咳嗽的时候看到他眉毛挑的很高，五官聚成一团。这让我想起很多年前一个看恐怖片的晚上，那天我和同学躲在学校附近的录象厅里，第一个鬼快要登场时他就是这幅表情。
我接过烟枪，那孩子用等着看鬼出场的表情看着我接过烟枪。其实接过烟枪我就后悔了，我也不愿承认这和后来那十几个人的笑声有关。他们都拳着腿坐在车斗两旁的档板上，面向车斗围成一个圈。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把猪崽们惊地在人腿和麻袋之间四处乱窜。
这是整个拖拉机上唯一能伸展开双腿的地方，即便如此，遇到沟坎拖拉机猛烈震动时，我还是要使劲抓住麻袋以防被甩下车去。事实上一出城我就意识到这是不可能发生的，因为其他十几个人一直都杂技般的坐在拖拉机两旁的档板上，并且伴随着发动机的节奏，上半身保持着同样的晃动频率。只有我独自坐在一堆装化肥的麻袋上，手指都快要抠进麻袋里去。
我抽过烟后车上的气氛为之一变，大家开始交谈起来，我也积极的参与其中。每当说到村长的奇闻轶事，无论哪方面村长的做答都只有一个字：“屌。”而那孩子还是一言不发，保持着一幅看鬼出场的样子看我。这让我觉得自己无论说什么干什么都显得很傻。他坐在我对角线的车厢另一头，我甚至不能象平常逗小孩那样问他一些问题。我手足无措的挠挠眉毛或者捋一下头发，从手缝里偷偷看那孩子，那孩子就像想大便似的，整个下午都保持着看鬼出场的表情。我甚至开始怀疑他有着和我同样的毛病，喜欢揣测别人的童年。
我给发现自己是同性恋的初中同学帮忙
毛佳几次打电话我都没发现，今天她终于打了家里电话。说有事要我帮忙，约在牛肉面馆。东拉西扯了一下午才说明，是关于她和女朋友怎么样度过一个难忘的七夕。她已经谋划了很久，却不知该怎样实施。她很羞涩，我却很坦然。反过来去开导她同性恋早已经是法律都不再反对的事，没什么怕羞的。
我们用鞭炮摆出一颗心，在南郭寺的半山腰上。上山的路百转千回，是童年时曾聚众探险的地方。现在那些羊肠小道已经被旅游业激发出的等级公路代替，山里的农用车和山下的吉普。整个下午都不断的有人围观。游客会用惊叹的语气聊上几句，把我们当成旅途上的众多奇遇中的一个。而村里农民的小孩总是远远的站在那，默默的看上半天，然后又默默的转身离开。有三个女孩儿在旁边看了很久。她们来时心形的图案已经能看出大概轮廓，她们从树木的缝隙里发现我们，好象看惊悚电影般惊声尖叫着跑到我们身旁。然后互相嘻嘻哈哈开起彼此的玩笑来，希望其中一人的男朋友也这样干上哪怕就一次。她们很大声的说着这些希望，我们边干边听。毛佳半蹲着，裙子的下摆夹在膝盖中间，斜着身子摆正那些鞭炮。她歪着嘴，看不出是在使劲还是在笑。
那一晚我们干的很辛苦，只能半猫着腰。我们把整串的鞭炮拆散，一个一个掰开，再把下一个的捻子夹在上一个被掰开的地方，这样火药燃烧的时候就会点燃下一个，然后一直延续燃烧下去直到照亮整颗心。起码计划是这样的。
小时候每到过年我们都会玩这样的游戏，只有一些从各家门口捡来的没爆炸的蔫炮才会经历这样的奇遇。小男孩往往骗一些整天躲在家里看电视的小女孩，吓的她们哇哇叫。听我讲起这些，毛佳说她小时候也被炸过，每当过年，小男孩们就用这些拆散的炮摆在院子里，发明出各种奇怪的组合
我们和你们的水车
平原上生活的人们渐渐习惯了以山顶人的出现作为安排自己生活的某种征兆。当山顶人出现时，平原生物几乎不分种族都会闻到那种难以回避的恶臭。人类选择建造水幕的方式来隔离气味。他们用水车将河水抬升并引到村庄上空。建造水车的工作由年轻时担任过斥侯的几个长者指挥，其余的人全部由大司空带领，到十五天路程的南方低地去采伐建造输水管道的竹子。
幸而山顶人的再次的出现往往需要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间隔，逃离的居民有充分的时间被再次召集起来。但是这间隔的周期毫无规律可循，有许多居民便完全脱离了聚落，流散到更加遥远的山谷地带。采伐下来的毛竹被扎成十根一捆的竹排，由精壮青年沿河运回村庄，河流在距离村庄十天路程的地方转而向北，司空在这里设置了五十名常驻人员以防野兽的袭击。竹子的运送由此改为陆路，需要更长的时间才能抵达。
留在村庄中建造水车的多为青年，他们尚无与野兽搏斗的经验和长途跋涉的耐力，但制作水车需要的精巧手工和工作时的专注力却成为他们吸引异性的法宝。这也是后来造成平原居民内部斗争的一个潜在原因。
第一批竹子运抵村庄时水车的建造已经初步完成，搭建输水管道的工作却搁浅了。零散住在外部的多为在狩猎中表现饶勇的斗士，是否将他们的居所包含在水幕范围内成为争论的重点。长老们召开了联合各阶层的会议来讨论水幕建造的具体规模。这场争论最终以长老的妥协告终，留下距离村庄较近的少数斗士继续保护外围。大部分迁移到村庄的中心地带以保证任何方向的来犯之敌都能迅速得到阻击，而长老们进驻被迅速改建的平民住所以保证生活。这样原本神圣不可接近的中心地带被斗士和长老阶层共同占据，平民仍然只有在祭祀和商议分配方式时才能进入。
长老的权威受到冲击后，斗士阶层开始在意不断和他们争夺异性的青少年们。虽然水幕的覆盖范围刚刚达到村庄的三分之一。他们就已经迫不及待的制定了按照水幕划定活动范围的新制度。由于新制度中要长老居所其余阶层皆不可随意闯入，当然得到了长老阶层的几乎全票通过。唯一反对的势力是在狩猎中曾与斗士合作的三人，他们认为如果斗士阶层希望违反此条制度强行进入，将没有力量可以阻挡。然而在水车建造的热烈气氛中，所有居民关注的重点都在于斗士不断加强的关于山顶人新动向的宣传之中。
当管道工程进行到三分之二时，水车的供水已经不能满足需要。一架史无前例的巨大水车迅速被竖立起来，这次的行动之迅速超出所有居民的预期。斗士阶层为了重新获得异性的青睐，进行了一次完全没有让青少年插手的工程。而替换的少年们由于水源的缺乏却获得了合理的口实，完全没有理会建造管道的任务，突然来到的空闲让他们有更多机会去和女孩子们调情交欢。当第二架水车奇迹般的迅速屹立起来时，斗士们才突然发现由于建造进行的过于神速，他们的精明能干完全没有得到被忙于享乐的少女们的关注。一部分恼羞成怒的斗士不顾实行了十余代的自由选择性伴侣制度，公然消灭了三个以此制度拒绝离开女性居所的少年和一个平民。少年阶层迅速展开反击，斗士要同时面对由于性压抑而怀恨已久的平民阶层和少年阶层的夹击，对持局面迅速形成。长老们对此毫无办法，他们研究认为这一现象是由于传说故事中的妖孽再次出现。四个长年裸露成癖的少女被认为直接引发了此次流血冲突而被宣判腰斩弃市。这场宣判就是后面整个故事的开始。
[ 本帖最后由 孙浩然 于 2008-10-27 04:08 编辑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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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10-27 04:06: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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