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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末的萨克斯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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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10-29 20:10:52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一个洁白的旅馆,香樟树的阴影缓缓倾斜过来。
有风吹着,夏天的热气还未发散。一扇蓝色的窗门敞开,里面跳跃出轻盈的乐曲。
乐声响起,停止,再响起,又退远,最后消隐不见。
一个舞者,我们暂且可以称她为伊丽莎白太太。她穿着丝绸长裙,正躺在黄漆涂过的地板中央歇息。伊丽莎白太太刚过四十岁,身材却依旧饱满。
窗口有只鸟在那里不断飞来飞去,叽叽喳喳。月季花开得一塌糊涂,掩住了蓝色的窗门。
对面房间里的那个女人烦躁地醒来,一拉开窗帘,阳光就剧烈的侵入。她于是感到一阵晕眩,匆忙系了一根蓝丝带,饶过走廊,来过酒吧门口。
我们注意到女人房间里有一些精致的摆设:一盏橘黄色灯罩的壁灯,产自布宜若斯艾利斯;几瓶红酒整齐的摆放在柜子上;地板上随意散着国家地理杂志和一批作家书籍;书桌上堆满了书稿,一支钢笔和几瓶墨水。
旅馆的侍卫习惯叫她:安娜。疯狂的安娜女士。
如今,安娜正在写一本书。夜晚工作,白天睡觉。她在书中尽情回忆了自己的初恋,安娜在写的,正是这样一本黑暗之书:稿子平摊开来,娟秀的字体工整有力。灯光匀称地扑打在上面,显得别有一番诗情画意。
所以,安娜用整个夏天在写的,我们也可以称之为一部爱情之书。

第七日,天空晴朗。
女人一把推开了酒吧的门,萨克斯悠扬动人的旋律就立刻钻进了她的耳朵。安娜女士不禁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她尝试着屏住呼吸,找到熟悉的座位,走过去。
服务生给她倒了一杯清水,很快就离开。她在看,在听。舞台中央有一个驻唱歌手,我们暂且叫他乔治,旅馆人事处就是这么登记的。乔治尤其擅长吹奏萨克斯,金黄色的头发下带着一幅墨镜。我们看不清楚他的脸,只知道他很年轻。想象墨镜下会有一双同样碧蓝的眼睛。
乔治此时似乎已经注意到,那个坐在酒吧角落阴暗处的女人正在看他。目光灼人。
人们叫她安娜,她在看他。
他略有所思的走过去,像个绅士。安娜同时看到乔治正向自己靠近着,步履规整。他很快在同一张桌子旁坐下,非常有礼貌地问道:
“请问,我有什么可以为你效劳?”
“难道没有人跟你说过——你很漂亮,或者甚是迷人?”
安娜说话的时候,眼睛稍稍瞄了下窗外。伊丽莎白太太正朝旅馆的网球场走去,她很快消失在茂密的林荫里。
“从来没有。你觉得越会是这样,其实是徒劳的;你这样的问题,总是让人不好意思开口。在乡下的时候,许多女孩看到我的模样,然后,我的脸就立即红了。”
“我是说,现在,现在难道没有人再称赞你了吗。你的萨克斯确实吹得很棒,你知道,不,你不知道。我正在写的一本书,书中的男主角简直和你一样迷人——而你,那么不知羞耻,你的手也很漂亮。”
“你是说…….
乔治长时间地进入了沉默,他没有再开口。其间安娜要了一杯红酒。
此时酒吧内已经换了另一个歌手,他弹起了吉他,唱起了民谣,每个在场的人都陶醉在如烟似雾的音乐中。窗外,伊丽莎白女士又重新回来了。安娜抿了一口酒,她看到伊丽莎白此时的面容憔悴,焦急地徘徊在草坪的电话厅口。安娜猜伊丽莎白女士在等一通电话。
“跟我说说,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吹奏萨克斯的?到底是什么样的地步,让你如此痴迷于此?”
……我父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把我送到了巴黎了。在那里,教我吹奏萨克斯的是一个男人,他很凶,简直比我父亲还凶。他还经常殴打他那年轻貌美的妻子,你知道,那时候我很怕。几次想逃跑,最终还是留了下来。”
“那么,是什么缘由或者动力促使你留了下来?难道是为了那个女人?”
“是的,我……我竟然不知道这样奇怪的想法。那年我十四岁,她二十五岁。有一次……有一次,我看到他在打她,他把她从浴缸里拖出来,用棍子打。我竟然……竟然爱上了那个女人。”
安娜见乔治说话越来越激动,他甚至有了哭腔。不一会儿,乔治闭上了眼睛。他将从桌子前离开,迅速走回到舞台中央。
她重新把酒端起来,一饮而尽。

九点钟,黄昏。夜色逼仄进旅馆的屋檐。
游泳池里的人越加稀少,猫啊狗啊都出来活动。
伊丽莎白现在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安娜看到她卧室里的灯光还亮着,有舞曲的音乐源源流出。
她在写作,她打开黑夜,开始写作。戴墨镜的萨克斯手此时让她战栗不已。
打开书,合上书。安娜叙写的,始终是这样一个爱情故事。
“在这里,他们将再次相拥。日光进来,黑夜退去。他们在屋子的角落里发抖。”
“她问他,他是否还深爱着她。他说他对她的爱不能停下来,他们的爱将会到死。男人把女人的身体拉平,他重新再次要她。每一次,他会发现,他对女人肉体的认识,是在逐渐深入的,没有疲倦的一天。爱情成为这一刻最惊心动魄的事件,它按理发生着。男人说,我不能继续下去,我发现这到了最后,竟然是绝望的,我们的爱竟然是绝望的……
“那一夜,他们共同啜泣着,为这整个事件所带来的忧愁。”
安娜走到窗子口,她的眼睛开始有点湿润,回忆让她伤了神。她泡了杯咖啡,回到阳台上坐下。
她看到一个男人的影子往球场那边的森林走去,狗吠了几下,又停顿下来。
伊丽莎白太太此时房间里面的灯熄灭了,音乐也戛然而止。
安娜似乎有些若有所失,心神不宁。
“据说那片森林里有很多野兽,一般人是不去的。即使进去的人,也很难回来。你不知道,整片森林仿佛一个迷宫。一旦进去了,就很难抵达出口。”
“里面有个疯女人,她常跑出来吓人。有时候见人家抱着孩子,她就去抢。人们说她是巴蒂尔太太,谁知道呢。几年前,她的孩子因为霍乱不幸夭折了,所以她神经有点不正常。往往是一个人白天出没在大街上,夜晚回到森林里去。奇怪,大概是那些野兽都嫌她脏。她呀,也不知羞耻,肚子总是大得出奇。”
网球场沉浸在夜色里,白天的热气依旧在散发。几个小孩子在那根塑料凳子上嬉戏玩耍,他们看到一个男人的影子正朝森林赴去,孩子们吓得失去了声响。
一片森林,静默的森林。由苍劲的毛榉树包围而成,里面还有翠竹,女贞树。风吹来的时候,整片森林恍若波浪起伏的海洋。
那涛声击在人的太阳穴上,心脏上,无疑都是惶惑。
黑色蝙蝠的影子像蛇一般盘旋在空中,久久不肯散开。
安娜回到房间,她打开壁灯。今夜,她失眠了。


第二天,伊丽莎白太太带着一副疲倦的面容来到了酒吧。她在一个偏僻的角落里坐下,安娜早已经在那里。
这时候,乔治还没有来。时间是十二点一刻。
安娜依然要了一瓶红酒,她给对面的伊丽莎白太太斟上。
音乐消失了,午后的时光,酒吧的演奏人员没有上班。站台的侍卫走到柜台前,打开了收音机。
男人嘈杂的声音在歌声中交错穿行,光折射在光滑的桌面上,照得她俩发慌。红色的落地帘布在夏日的风中微微颤动。几个稀少的客人切着牛排,盘子和银叉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侍卫站在一边昏昏欲睡,眼睛半闭着,无精打采。
安娜不停地倒着红酒,她觉得口渴,胃里却沉甸甸的;伊丽莎白太太从头到脚没有拿起酒杯,她把两手交合放在膝盖上。注意到她今天穿了一件跳舞穿的紧身衣,领子口别有情致地别了一朵月季花。那月季花在伊丽莎白太太饱满的两个乳房间熠熠生辉。
她在看,朝着酒吧的门口一直看。视线一直没有拉回来,之间,一条狗慵懒得穿过去。伊丽莎白太太勉强自己打点起精神,她重新在看。
安娜不知道伊丽莎白太太到底在看什么,听什么。萨克斯手乔治没有来。时间一点一点流过去。
“我,我不知道在等待什么。在旅馆里,我仿佛重新恋爱了般。你知道,这让我痛苦。我的丈夫,我真是觉得对不起他。最近,我常常想起了那个男人,他也是个出色的萨克斯手。”
“书……你的书吗?你在写的一本书。那本书让你重新恋爱?”
“是的,是这样的情况。我在写这本书的时候,我爱上了书中的那个男人。你不知道,他,他即是我的初恋情人。在整个夏天,我不断的回忆。我确信对他的爱,没有随着时间的变化而改变。”
“那么……那么…….你的丈夫他可真是悲哀……伊丽莎白太太若有所思的低下了头,她把手捂住自己的脸,好象非常痛苦。“我总是想着别人,我知道这是不对的。那些违反伦理的事情,我在经常重复着。你知道吗?我是多么的喜欢乔治。尽管他小我这么多。”
“什么?你是说……萨克斯手……乔治?!”安娜一脸的惊讶写在了脸上。
“对。我们很久以前在巴黎的时候就认识了,那时候乔治还是个孩子。我刚刚嫁给丈夫不久,他是个乐师,有很多人送上门来学徒。后来偏偏收了乔治这么个孩子,你瞧,他是多么的漂亮。从他很小的时候,我就开始喜欢上他了……
“那……意味着你背叛了你的丈夫?”
“不是的,不是那样的。那个男人对我很凶,对乔治也是。他是个可怜的孩子,我竟爱他到这种地步。”说着说着伊丽莎白太太已经泣不成声,那朵月季花开始凋谢了,如今面目全非。
“你究竟在等待什么?难道还在等一个电话?”
“对……那个电话始终没有打来……我开始绝望。”
“从哪里打过来?巴黎?”
“巴黎。”伊丽莎白太太最后两个字狠狠地打在安娜的心脏上,她不由得为之一惊。

“Paris,come back.”(巴黎,回归吧)


安娜最后借着酒力回到了房间,她没有再去看伊丽莎白。剩下她独自一个人在酒吧里哭泣。
萨克斯手乔治始终没有回来,时间到了四点一刻。酒吧关了门。
阳台上夜幕拉下,月光投射在洁白的旅馆里。屋檐上流淌出水一样的神色,到处有月季花的芳香。
夏季转而走到了末尾的关口,蝉鸣声渐渐过滤在白页窗的后面。游泳池禁止开放,抽干了水。网球场上传来疯女人的哭叫声,孩子们钻到床底下不肯出来。
安娜很快接到了丈夫的电话,说是第二天来接她。其实她的这部小说已经到了最后。
“我想我们还是分开,我们,我们,不能在一起。多么的绝望。我怀着这种绝望的情绪去爱你。”
“分开后,我们会跟别的不同的人做爱,是吗?”
“是的。可是我是多么爱你,甚至不能忘掉你。”
“我也一样。”
……
     多年以后,她到了巴黎。经历了一系列事情:结婚,生子,再到离婚,写书,出版。一天在书房写作的时候,她接到了他从中国北方打来的电话。“你好吗?”她一听就知道是他,却保持沉默。他还是像以前那样隐忍和懦弱,从男人口中得知:他在一年前已经和家族指定的女子结了婚,并且还有了个孩子。
“我将永远爱你,到死。”之后,他便没有再说什么。她,即小说的女主角,之后,便听到话筒那边传来的哭泣声,久久不能停歇。
安娜打开书,迅速关上书。这本书引来了结局,这个爱情故事。
森林,它的风。一片热浪从海洋边侵袭过来,夜晚,下起了这个季节最后的一场雨。
云还散着,月亮却不见了。雨水在森林里穿梭,惶惑的影子。没有人再看见过她,那个疯女人,经过一场风暴后,她彻底消失在了这片巨大的森林中。
我的王。安娜轻声念道。疯女人成了这片森林唯一的王,她匍匐在了岩石的心脏上。
风;虚的风;捕风。
陌生男人的影子在网球场边晃悠,人们看不清他的眼睛。过于诡谲,过于神秘。侍卫后来索性把网球场给封掉了,据说以前是个坟场。男人的影子依然常常徘徊在那里,森林的边缘。他在一张白色的长椅子上躺下,望着天空,听着风。她不一会儿就看到他爬起来,走到旅馆的院子里,在伊丽莎白太太的窗前走来走去。
安娜起身回到自己的房间收拾衣服,把它们一一放置整齐,摆进行李箱。她的胸口仿佛被什么刺痛似的,仿佛喘不过气来。她重新回到阳台,呼吸这难得的夏末的气息,植物腐烂的气息。安娜把稿子统统收集起来,这一部爱情之书,她用了一整个夏天去回忆一个男人。激动的时候,竟是那样难以自持。
伊丽莎白太太房间里的灯光依旧开着,她正在跳舞,舞姿是多么曼妙。音乐声此起彼伏,悠扬的旋律带有点忧伤。它们很快从旅馆的松树丛中穿过去,跃过狭小的走廊,停滞在酒吧门口前。一条狗开始大声吠叫,孩子们因为恐惧而发出的嘶吼声。伊丽莎白太太跳得实在太累了,于是就索性躺在了地板上。对着橘黄色的灯光,她很快就哭了。哭得那么大声。

第十日。
阴天,很快入秋了。
我们能看到一个中等身材的男人在走廊上不耐烦的走来走去。
他肥胖,缺乏热情。索然无味。中间还向侍卫讨了一根香烟,在那里抽,他朝天井吐了一口痰。
接着,我们又看见一个女人从楼梯上提着行李箱走下来,双目无神。她化了点妆,却难以遮掩那副疲惫。乳房随意塌陷在那里,临走的时候,她特意采了朵月季花别在袖子口。
男人一看见自己的妻子,就快速地走过去。他们交谈,但好象始终不合拍。对话显得短促而缺乏生机,很快终止了。约摸过了一刻钟,男人便气冲冲得朝旅馆大门口走去。打开那辆黑色轿车,他走上去,随即关上门,开走了。
女人安娜,也可称她为疯狂的安娜女士。然后我们见她吩咐侍卫把行李箱看好,自己却朝酒吧门口快步走去。
“我去见见乔治。”
“他……
一推开玻璃门,萨克斯那悠扬动人的旋律就再次袭来,安娜一脸茫然的伫立着。她第一时间找到那个熟悉的座位坐下,要了一瓶红酒,一杯接着一杯地喝着。很快,安娜便喝醉了。站在舞台中央的那个男人有着一头金黄色的头发,戴着一副黑色的墨镜。侍卫告诉她,那是酒吧新顾来的萨克斯手,叫肖万。乔治自从那天失踪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于是我们那天就看到安娜踉跄地走到舞台中央,她一把利索的摘掉了戴在男人脸上的墨镜。接着她哭笑不得,像个无赖一样瘫在地板上喃喃自语着:你们都骗我,你们都骗我。乔治呢?乔治呢?安娜的语气反复单调,侍卫只好把她扶了起来,但她依然说着糊话。这样的情景,后来据当时的萨克斯手肖万回忆,他说简直是活活被安娜的那副凶样给吓坏了。哪有心情继续演奏,边还朝巴台的经理喊叫着:快来人啊,快来人啊,这里有个疯子啊。
安娜,她,最后委屈的哭了。心想:我怎么会是个疯子呢?怎么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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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感得,几欲毁掉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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业余侠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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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蓝富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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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10-30 12:46:49 |只看该作者
我觉得这个有点安妮宝贝。
新杂志,新希望,时空流。
http://read.douban.com/ebook/5211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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