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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婚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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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7 19:56:33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001.
她对我的职业总是懒得费功夫去追问,因为重要的不在于这些,就像我不在乎她的名字,那的确也不重要,不过是情非得已才应用的一个标签。吃过午饭,仰着困倦的阳光,我们大多会猜想一下彼此伴随着缓慢的胃蠕动所做的事情,如同谜语,势必会有一个人率先发问,通过手机得到求证。
她现在应该正穿着带黑色细纹的洁白衬衣,深蓝色的直筒裤子以及一双旧得舒适的运动鞋,一只手拿着扩音器指挥着即将上车的旅客站在预设的位置,让他们不要将脚伸入黄色警戒线以内。初秋的凉风可能会使手臂赤裸的她泛起一层鸡皮疙瘩,却一点不能拂乱头上规则而紧束的头发。脑后蝴蝶状的网兜里压着乌黑芬芳的发丝,一旦下班回家洗完澡就会呈现出自然卷的形态。她听了我的描述用汉字的拟声词传达出温暖的笑容。
七个月前,一列行了二十多个钟头的火车停靠进小站。车厢里操着吊儿郎当普通话的播音员通过喇叭告知旅客会有五分钟的短暂停留,我腹内的饥饿从肠子的根部一路爬上喉咙,餐车上的食物卖相惨淡得不招人待见,长时间睡眠已经激活了我旺盛的食欲,三分钟后结束了思想斗争,另外用了一分半左右时间收拾散放在桌上的物品,于汽笛鸣响前决定错过当次列车。饱餐一顿是当下最迫切的需要。
她趴在餐厅明晃晃的灯光下像是睡着了,制服的肩上负有铁路工作人员的金黄标志。我按照最大尺度的预算点了够平常两倍食量的菜,一边掏出裤兜里被揪掉过滤嘴的烟草点燃,一边等着上菜。她就和我间隔一张空桌,眼珠子在合上的眼皮底下偶尔转动。一定是被我略微有点夸张的吃食声所惊醒,她醒了过来,眨巴眨巴眼后倚在了座位上。现在轮到她盯着我的一举一动了,毕竟我是她视野里不用扭头就能看见的活物,我仍然埋头继续专心的吃食,不过出于礼貌降低了咀嚼和吞咽的分贝。喝完一勺热汤后,身子明显暖和起来,我顺手从装纸巾的盒子里抽出两张薄如蝉翼的软纸叠在一起从左至右揩掉嘴角的油渍。
她走过来向我借放在桌上的打火机,随即把手上气体耗尽的那只丢进了垃圾筐。自从她点燃那支通体纯白的香烟便坐在了我对面最近的椅子上没在挪动。我亦没继续动筷子。看见她将烟夹在左手食指与中指相连的部分,每吸一口都遮住了唇,这点和我很像。我向她打听最近一班前往我目的地的车次,她浅笑着说抱歉,因为那天不断有车晚点,时刻表上信息会临时变更,不过可以带我去前台询问。
走进售票大厅前她灭掉了烟头,此刻落地窗外飘起了小雨,春天的植物在傍晚浸透出丝丝缕缕的幽香。我被告知下一趟车是在夜里九点二十分停靠,也就是说还需要在这个小站上驻留三小时。她看出了我脸上的无奈,建议我先买票然后在候车室旁边喝杯饮料打发时间,因为她也正巧要过去休息片刻等待和同事换班。为了表示对她热忱的感谢我为她点了一杯果汁,她落落大方的道了谢。报纸头版登载着这座陌生城市的领导召开某某会议、定下某某目标的新闻。我索性翻转到另一面浏览娱乐版和副刊上的小说连载。她瞄出了我的百无聊奈,开始和我说话,由于开场的精彩之后绵长的交谈变得畅通无阻,我的脑壳里现在还能偶尔闪过她当时千变万化的笑姿和用塑料吸管啜饮的神态。总之,我们相识甚欢,聊得天马行空。即使我说到我喜欢女人的眼睛、唇线、手指、锁骨也不含一点猥亵与淫邪。
末了她还是接到了交班的电话通知,离开之前顺利的和我互换了电话号码。

002.
目的地同样是一座陌生的城市,与之庞大相比我更像一只蚂蚁,而那个叫雷鹏的人则是另一只蚂蚁,我要找到这个人困难重重,上级组织通过互联网给我传来此人的模拟肖像,当然他们找到的画师也完全可以将之绘成一头黑熊,毕竟他们之间的差别仅限于人为去贴上动物界不同种群的标签。另外还给附带了支离的信息,比如这个名叫雷鹏的家伙眼皮一单一双,恰巧非常糟糕的是我不擅长去死死注视别人的眼睛,还比如他的背上纹有一幅老鹰图,随着天气一点点转冷,我想除非我立马摇身一变成为一位值得他与之上床的女人,否则一切努力势必徒劳。纵然有万般无奈,我也只得装作一脸平静地去扮演另一个角儿,譬如净化水公司的运输员。
正是这个职业,我有时骑着摩托车,当然也有时候开着迷你小卡穿街走巷,让订户得以喝上一口没有漂白粉味道的生命之源。可是我时刻提醒自己,甚至把一头熊的画像打印在白纸上,贴于床头。我至始至终是一只爪子锋利表情严肃的黑猫,不可推卸的责任迫使我日复一日做着气血奔涌的运动,长跑磨练耐力、举重让肌肉钢化、蹦极赶走了恐惧、复杂的棋局塑造了缜密机敏的思维。事实上我的紧张程度与一名早就无心向学的中学生面临升学考试不差毫厘,需要的只是一场必然的亲身经历。
当树影利用强烈的光线投射在我的墨镜或者汽车挡风玻璃上时,我又会无意识的放松心情,误以为自己也是这座城市所有中庸市民里的一份子,遇上迷途的老人、小孩或者是异乡的无助者,只要他们投来一束信赖的目光我便会义不容辞地载任何人一程,不取分文。做类似的事情只不过是让我实现空虚、自卑外别样的人生价值。
漫长的数月,剧情仿佛因创作者的无能不见进展,上头依然让我按既有的方式寻找线索,他们确信雷鹏还和我同在一方水土之上,耐性和嗅觉会让我将他逮个正着,然后把他像绵羊一样温顺的交给上级处置。
我想我干劲衰减的原因不在于城市的广袤以及目标的飘忽不定。关键一点,组织从头至尾都没有让我清晰地意识到本次行动所依附的时间是如何的惊心动魄,我唯一要做的是恪尽职守,外加小心再小心。
不久后几通相似的电话打到我寄职的那家饮用水公司,公司经询问者们的粗略描述断定帮助他们或者他们亲人的那位热心人就是我。来电者中还有人提出要对我的陌路相助当面致谢,被我回绝。满以为就此打住,不料连媒体都牵扯进来,说实话这些胸前挂着硕大相机、手里握着录音笔的人应该去找更为有趣的事情刊登在他们的报纸上,而不是非要逼着一位口舌笨拙的警探发表助人为乐的感言。为了继续追捕雷鹏我不得不辞掉当前假扮的差使,上级收到我所汇报的情况,翌日便通知我转移地区,因为雷鹏已于前夜偷偷溜回了老窝。

003.
我在火车站附近拨通了她的手机,这是距上次告别后给她的首个电话。我可真是个为了工作抛弃私情的好家伙,介于谨慎我频繁地更换号码,以防身份败露。在数不清的夜晚我平躺在了无生机的床上猜想她会不会在听筒机械地发出“你所拨打的用户已停机”之后在餐厅明晃晃的灯光下向某某我所臆想的男士借用打火机。
幸好那声音还是暖的,还直白的让我听见她心坎上蹦蹦跳动的惊喜。我坐在车站出口的花园边上用冻得通红的手捂着电话向她描述我周围固定建筑和显眼的标志。轻车熟路的她从飘着碎雪花的夜色中朝我走来,按下挂机键。以单纯的旅客身份来说,受到这个再次造访的车站里漂亮的工作人员热情接待,那的确是一份相当感人的礼物。她抽出罩在手上的白色纯棉手套让我戴上。瞧,我受宠若惊了。
我们在一处暖融融的旅馆,叫了吃的。21英寸彩色电视机信号时断时续,于是我们达成共识拔掉电源线,水到渠成地抱吻成一团,她的舌头真是我品味过最调皮的那种,间或触到我的喉咙入口,麻酥酥的就像在挠胳肢窝的痒。可是我在此情此景却受限发不出一点笑声,只能一个劲挣扎在一个女人的关心与呵护下。欢快之余陷入沉思,我应该如何界定这座城市?雷鹏抽象的阴影或许正猖狂的游走在令我迷醉的时刻。
004.
便衣警察,一个让看过电影的观众听上去无限崇拜的名词。我则身不由己地为它处心积虑去扮得有模有样。凭着一副吃苦耐劳的形象,我很快找到一份新的“工作”,在一家家常菜馆做厨子。没想到我千奇百怪的调味实验让顾客们味蕾从昏睡状态得以苏醒。如果夸张已让你习以为常的话,那么我告诉你我亲眼目睹了住在附近的几位常客一天天吃着我做的菜渐渐变成胖子的事情发生,水煮鱼、啤酒鸭、清蒸全鱼…….连我都忍不住分泌喷泉状的唾液。空闲时我会下意识地和客人们攀谈,从他们油渍未擦的嘴里搞到大量关于该市小偷、流氓、恶棍、皮条客的信息,回头一一排查,逐次梳理。案件的进展就这般有条不紊的展开,我能切实的感觉到了雷鹏一步接一步向我靠拢。
饭店老板给我预支了一笔钱作为套牢我继续为他们聚集财富的手段。我并不在意这些,至少我可以利用这些现金租到一间临时的公寓更为隐蔽地的开展自己的计划。

005.
星期四下班,她骑着电动自行车穿过三条大街以及两条尘土飞扬的小路来找我。我正在写小说,思维格外清晰。她一个人坐在露天阳台翻阅书架上取下来的小说。雷蒙德·钱德勒和劳伦斯·布洛克这档子侦探小说家已经不能满足她阅读的乐趣。等我完成一个章节后发现她正迷迷糊糊双腿蜷曲地睡在扶手椅上,我照例用充斥着强烈尼古丁味的唇吻醒了她,她让我背着在室内为她做水果拼盘。我则更乐意在切好之后插上牙签送进她嘴里。
写作让我忽略了她,甚至感冒流鼻涕。堆在案头或存进硬盘里的鬼怪小说、情色小说、校园青春故事纯粹是我头脑发热的产物。但在林林总总的事业中,它的地位与其余的同等重要,没有哪一个能随便的称之为副业。只要地摊杂志需要我是不会冒然拒绝从我耗之不竭的旺盛精力中匀出一部分加班加点构建骨架、遣词造句的。再说了,稿费足以支撑起购买各式奇异果品制作拼盘的开支,没有多么不划算。
比起夏季的茶叶和冬天的咖啡这类变相兴奋剂对我通宵不眠的折磨,水果充满了魔幻色彩,它们与最高档的玩具别无二致,带给她无穷的欣喜。我清楚正是这些香甜滋润的玩意儿让她面色娇嫩、吹弹欲破。当我们翻滚在宽大舒服的床上做爱时,从她体内渗出细密的汗液中竟能让我嗅到葡萄、西瓜、火龙果的味道。

006.
即使头儿们不告诉我半点雷鹏的事,我也知道这是怎样一个人。顺藤摸瓜、妄加揣度、捕风捉影后的种种迹象表明这位还未曾和我打过照面的先生不仅开赌场放高利贷,还交易黑车,洗钱,与一桩连环杀人案也有着脱不了的干系。头儿不想让我对这诸多棘手案件的策划人产生意料之外的恐惧,恰巧经过我这颗还不算愚钝的脑瓜子明晰案情之后平添了几分毛骨悚然。
考虑到形势的不容乐观我身上的几块肌肉便不守规矩的抽动起来,焦躁的情绪支配着我伸手取出一根烟,揪掉过滤嘴部分迫不及待的猛吸一口,辛辣的味道直捣肺腑。长时间过度沉思很容易生成濒临崩溃的精神状态,猩红的血丝布满了眼球恰如狂喝滥饮的醉鬼,我竟然积蓄起前所未有的冒险气魄,决心主动出击,闪电式结束这起拖沓的破事。
从饭店客人的口风里我探听到与黑车交易市场相关联的一些蛛丝马迹。可我并不急于去假扮角色同他们交涉,没有十足把握我是决然不敢轻举妄动的,这也正是当初我为何不从赌场入手的原因,赌博是我的盲区。此后的一个礼拜我挖空心思自我揣摩体会即将要冒充的角色应有的语气、着装乃至一颦一笑的幅度大小,直到我不再感到举止可笑为止,那么只需脑中金锣一鸣,好戏立马上演。
我的粗口说得不赖,黑市上一个混混闻声停下手上正在改装的轿车,递来一支烟。我将它压在耳朵上方,并不急于点火。随即我不露马脚地打听起雷鹏的行踪,那人倒也直来直去告诉我说近期风声紧,他们自己连老大都很难见上面,有钱入账也只是把上交款打在银行卡上。看来我真有些低估目标,迅速了结的想法太轻敌。正所谓棋逢对手,斗智斗勇,逞匹夫之勇是让我失落片刻的根源,我伸了个懒腰又另谋起别的法子。

007.
继续写小说,卡壳的频率越来越高。口香糖惹得我火气上扬。她趁机参与进来,起初只是提议叙述中的一些人物名字,我本身也喜欢无休止收集拼凑故事角色的名字,难听的不要、笔画繁复的不要、矫饰的也不要。贴近现实生活的无疑是首选,打个比方,如她,一个五彩斑斓活蹦乱跳的人。我很容易就能表达出她头发是多么柔软光泽,因为我不止一次抚弄过;她的眼神可以多么锋利,因为发脾气时我真切的领教过。后来,她竟对我的所创作的情节、结构萌生了黏稠的兴趣,即使是在我上厕所的紧要时刻也缠住不放。她澎湃的讲述热情简直让我汗颜,又不得不敬畏。
终于,我沦为了她的雇佣,要做的事情仅仅是听着她妙语连珠,在一旁做着笔录。她完全左右了整个篇章,要谁活谁就得一丝不苟地生存下去,要谁死谁就无法逃脱死神的恩赐。我习惯了不厌其烦的央求她快点上床睡觉,否则持续下去我会变成一截干枯圆寂的木头。她性子却倔强得拉不回来,还开始借助我的烟草充当起另一个我所嫉妒的我。

008.
住隔壁的邻居几天前搬走了,但是我时常会想念她。她看我是个厨子,木讷的厨子,于是大方的从众多男伴中间分出一些爱给我。有一天她穿着一条紧身牛仔裤堵在我的公寓门口,说要和我玩个游戏。我一直埋着头,只能看见她那条包裹着浑圆臀部的牛仔裤发呆。她必定是被我的憨态给逗乐了,笑声把墙上的声控灯震得闪闪发光。
游戏的题目是让我猜她那天穿什么颜色的内裤。一旦我输掉就会向她提供十天的生活支出,取胜的战利品几乎让每个生理机能健全的男人暗自尖叫,那就是看她换衣服。我信心稍涨,同时把目光向上抬了抬,这下可以看到她丰腴的胸部,我依然没敢唐突地直视她的面庞,怕被那张艳丽的脸挟着坏笑而击溃。我说米白色,那音调极低,当末尾一个字爬上舌尖弹入诡异的空气中时却产生了不可估量的巨响,终于我抬起酸痛的颈子,碰巧遇见她从胸腔中呼出的一道气流,她输了。在她的房门里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看见她脱掉羽绒服,再次是毛衣和长裤。果然是米白色的内裤,与环绕上身的玫瑰调乳罩格外不衬。她胳膊上和背上的几处瘀伤映入眼帘,我说天冷快穿上吧。作弊的罪恶感比吃一块发腻的奶糖更加摧残意志,我将它撂在内心最荒芜的角落,可它仍会像一条蠕动的茸毛虫没有顾忌地爬来爬去。
早上,我蓬头垢面地翻身起床,站在阳台上朝着隔壁的阳台洗漱。她有七条颜色各异的内裤,一周一个轮换,像是按计算机里事先写好的程序依次运转,每种颜色相继出现在晨曦的晾衣绳上随风飘扬。我对此烂熟于心,并借此得以轻松取胜。我对闷闷不乐的她说,如果不介意倒未尝不可来我的餐桌前填饱肚子,只要乐意就敲敲门。
她将白磁盘里剩下的几粒豆子用不锈钢小勺舀起来喂进嘴里嚼上一阵又拿起手边的玻璃杯咕咚咕咚喝掉大半杯水,一边不无惆怅地向我抱怨说她缺钱,纸牌、麻将和球赛让她几乎损失殆尽。不过她又说输赢都很正常的事,接着就向我开口借钱,一千块,五百也行,保准三天之内翻本。我根本就不信她的鬼话,但最后还是扯出十张淌着红色光泽的钞票给她,发誓下不为例。之后的几天没见任何人来敲门,我一个人热放在冰箱里的剩菜吃,她说三天内翻本的豪言壮语幻听似的回荡在耳际。洗完澡我斜躺在床上按着失灵的电视遥控器,有点烦乱,准备睡觉。她进门的时间是十一点,没和我说话径直去了浴室。肯定又输了,我认为这毫无悬念。我的肥皂和洗发液正被她无度的使用着,我想不会有下次了,一毛钱也不会。她捣腾了足足半小时才裹着浴袍披着头发向我走来,在电吹风微弱的噪音中看着我说恐怕要令我失望了,我关掉电视用很淡的语气说没事,我要睡觉了。可别睡呀,她立马像变了个人,说话声音显得有些激动地说,你知道我赢了多少?我有些不解的坐起来打量她的时阴时晴,她还持续着先前的激动,用修长的手指比划出一个数字二,那是胜利的手势。没错两万,这个玩笑开得有点离谱,却令她发出极为张扬的大笑。喏,她一手抓着厚厚的一叠纸币往另一只伸开的手掌上拍得哗哗作响地说,我是不会骗一个靠挣血汗钱为生的厨师的。花花绿绿的钱像雪片一样飘忽在卧室昏黄的光线下,她卸掉浴袍跨骑在我身上享受着赌徒才有的那种欢愉。镜像上她来自于债主的累累伤痕清晰异常,一股炙热的浆液奋力挣脱开我体内。

009.
她缠着问我隔壁的女人是否真实存在,我让她不要妄加推测,那只是虚构的一个片段。她不肯相信,佯装生气地要和我一刀两断,提上坤包重重地摔门就走。约莫不及十秒,那扇门又被她用菱形钥匙扭开,她撒着甜蜜的气往我怀里钻,原因是刚一出门就看见隔壁屋里走出来一个拄着拐杖的老爷子。我低头看见她热带观赏鱼般停靠在我身边,不禁酝酿出一阵落寞的情绪。她真不是个细致的听众,我说过隔壁住的那个女人几天前就搬离了对面那扇门。
真实的景象与虚幻的构想不局限于发梦的情状,这两个空间相互挤压,想方设法给对方投以暗影,任何一样生物都如同被偷渡客登陆的海港,在冷热不调的气候里呼吸着怀疑的空气。我是我消耗能量的肉身,也是磨损外界纷至沓来信息的灵魂,时不时在判断花朵的美丑香臭之际灰飞烟灭。
冬季像一枚钢针稳固扎在质地致密的原木桩上,要想抽离并不是一件易事。灰尘从天花板上摇摇曳曳跌下来,速度极慢。我去客厅接了一杯未加热的水,回来时它们才坠落了不到五十公分,我将沁人的凉水包在口腔里用体温去让它变得稍微暖和了才吞咽进胃里。这个行为反复被我执行,直至吸收掉快两百毫升的水,那些尘埃才踏实而稀疏地接触倒地面。我脸上的皮肤已被干燥的风吹得泛起龟壳状的死皮,只能等她回来揭开润肤霜的盖子,用指腹平行地在瓶口扫一遍再涂抹倒我的五官上,这样我又会神清气爽一些,即便是她提出要在这样低的气温下每中午和我共用冷水沐浴的想法时我也不忍心拒绝。可是我现在正用手机给两盒香烟拍照,后来连它们都累了。
公寓里的物品相继坏掉,我不厌其烦地奔走在电灯、水龙头、马桶、弹簧床之间,让他们痊愈又复发。她问我是不是觉得她很迟钝,是不是像河马一样反应不快不能体会倒我的苦恼,我熟虑了良久,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出像搬去旅店住的想法。
搬家那天我畅快的心情溢于言表,一方面不用考虑维修,另一方面我习惯了居无定所。对我的做法她逐渐有了深刻的认识,像个探险家一样不知疲惫地追踪我频繁更换的旅社。这是游戏的上半段,下半段毋庸置疑会让我们在充满新鲜感的环境里干无休止的男女之事,正是这莫名奇妙的新鲜感刺激了沉潜多时的情欲,背对镜子,她跨在我身上很快就能发出唏嘘的呻吟,光洁的肌肤紧致与松弛相互交替,米白色的乳罩还为来得及解开,玫红色的底裤还未滑落脚踝,我脑中的她正从一个山丘走向另一个山丘。
忽然她停下来,锁骨散发出蜜桃的醇香,非常正经地对我说她发现我的故事里其实可以找到与我们真实世界里颠倒的影子,她说她要更多的参与进去。

010.
隔壁那个女人没有和我的未婚妻同时出现在面前,她们各自拥有的节律是不一致的。她让我陪她去赌一把,星座书上的测试告诉她当天的财运会特别旺。谁知这一次也促成了她跑路的前奏。
桌上的筹码在一种名为梭哈的游戏中来来去去,高亮度的灯光照得整个赌场像极地一样刺目,我完全睁不开眼睛。她在发牌的间隙朝我迎面吐来一个烟圈,笑我那种被环境逼得快要呕吐的蠢样子。我的确有点不适应,眼前的玩家围成一个圈,脸上闪着油光,表情紧张又带着怪相,我被那间屋子里振荡的空气摇得有些昏厥。欢呼与咒骂声交织成一团乱糟糟的毛线,像电钻一样灌进耳膜。她露出牌的一角得意的咧嘴笑,我发誓我辨别不了那是好是坏。只是看见她不断将身边的筹码往前区推移,中间已经堆得好似一座小山包,赌徒们此刻的眼睛里冒着凶神恶煞的光芒,贪婪的瀑布奔泻着发出魔鬼的惨叫。她是败落者中的一份子,左手捏着仅剩的十块钱筹码来回翻转,额头顶在右手的几根指头上,旋即以流浪狗湿漉漉的眼睛望着我。我劝她还是不要再玩了,抓着她的腕骨就要走,却被她挣脱了,我不敢再看她愠怒的表情,周围还有几百双眼睛枪口般的对着我们,于是我绕过人群,步伐快得像天马流星地出了门。满以为她会在输到一滴泪都掉不下来的情况下自然会垂头丧气的回来,我一直开着床头灯等着她。
睁开干涩浮肿的眼睛时,一只鸽子正停在阳光普照的窗外护栏上,咕咕叫了几声又扑腾着翅膀飞走了。走到浴室门口她苍白削瘦的样子着实惊出我一阵冷汗,我伸手去试浴缸里的水,冰得让我本能的缩了回来,接着把她扶起来擦掉粘在身上的泡沫。她被我怜惜的抱到床上,用被子捂得严严实实,我有些悔恨昨晚不该独自留下她一人在那里。她把脸侧过去没有看我,过了很久才开始和我说话,她输掉了所有的钱还欠下赌场十万块的高利贷,她说她怕很快就会有人来追债,那将把她逼上绝路。我试探着问她缘何赌场的人会买她的帐,她说是因为和东家早认识,只要陪他过夜钱不是问题。再说了那只是借又不是白给,债主总不会吃亏,她接着补充。
那个人叫什么名字,我打断了第二波即将来临的沉默。
你指的谁?
就是那个借钱给你的男人,我仍旧带着试探性的口吻。
呵,你倒是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难道你比我还疯了不成?她没心没肺的挖苦起我,
叫老鹰,她还是应了声。
是不是背上有个老鹰纹身?我显得激动而迫切的向她求证。
是又如何?别他妈装得像个警探,现在最重要的是想出个辙,怎样才能让我弄到十万块。
她后来说了什么我都记不得了,只是我告诉她我可以帮他做力所能及的事情,前提是带我去和老鹰见面,也就是她所不知的雷鹏。
她面部写满了狐疑,但巨大的困难摆在面前,容不得更多地去权衡得失,于是爽快的答应了我。

011.
未婚妻指着这座城市的地图上一处靠近河边的空地,她说那个被指尖戳着的土地上会在不久的将来落成市里有史以来最别致的楼盘。我问她什么时候开始关注起这类广告了。因为我们以后要住在其中一套房子里面,她自顾自地说,纷纭而细化的设想没有障碍地罗列在与旅馆气质相差甚远的空气中,像无数个胀鼓鼓的氢气球浮满了头顶。钱呢?钱不是问题,不是还有我哥么?她用一个反问来瓦解我的担心。
我第一次去她家,给会见面的人一一预备了礼物。她的父亲是个沉默寡言的老头,坐在沙发上虚着眼看一本棋谱,对于我的到来没有尽到一个准岳父应有的义务,晾着我在一边玩手指头。我无心将骨节掰出半点声响以此吸引他的注意,不过手指还真不是一件合格的道具。
那是她哥哥从外面回来,提着一口袋新鲜蔬菜,在门口一边换鞋一边和我打招呼。我说嗨,他也礼貌的应我。接着我看见这个外形俊朗的男人穿过客厅往厨房走去,过了一会她唯一的妹妹替我的尴尬解围,唤我去厨房打下手。听说你干这个的手艺不错,他一边把西芹一股脑倒进洗涤槽,我谦虚的和他谈话,听他幽默的调侃,仿佛一见如故。他答应借给他妹妹和我买房的首付款,言语中饱满的印证了恰如她曾向我介绍的那个成功人士形象,
用毕晚餐,我又喝了一盅她妈妈熬的银耳汤便和她回了房间。虽然未来岳父态度不温不火却也并不阻拦我和他女儿在同一张床上睡觉的事实。我反锁了门,放下窗帘进入她的身体,丝绒被单上她尽力压制住兴奋的叫喊以免被家人听见。完事后,我们都不好意思出门去做个潦草的清洗,也就囫囵的睡下了。
春雷在天边沸水般轰鸣,或许更像一头巨兽发出的鼾声。我迷糊的张开眼睛,看见窗帘上黑色的树影在风中左摇右晃,心里隐约感到一丝不安。次日,我和她乘车去了河边的售楼部,她在户主的空白栏里认真的填上自己的名字,雷漫。

012.
隔壁的那个女人来叫我时我已经贴身穿好了防弹袄,腰间别上了一支消声枪,小腿上也绑了一支。这种金属器械往往会带给我沉郁的心情,警队训练时我曾用一枚簇新的子弹击落过一只嗡嗡飞翔的苍蝇,这给不了我快乐,因为从那以后我授命的任务比同行危险性更大。
雷鹏脑勺朝天,只穿着一条裤衩。背上的刺青在按摩小姐的推拿下活灵活现的舒筋展骨,他的脸伴随着我发出的声音翻转过来。我那支枪的筒子正对准的那张脸让我顿时失语,我第一次刻意地注视嫌疑犯的双目,果然是一单一双的眼皮。令我想笑的是这个人的五官俊秀,熟悉而陌生。
我还是要逮捕你的,我握枪的手没有移动一公分地说。
哈哈(那笑声怪诞而有力),没想到竟然会是你。他似乎没有半点惊慌,又回到脑勺朝天的姿势。
我也很失望是你。
那么当你的头也被我的人用枪瞄准的时候,你还会坚定地履行你神圣的职责么?
当然,我确信我着支击毙过苍蝇的枪会稍微快一些,无论是0.1秒还是0.01秒,我的回答连自己都胆寒。
那么好吧,亲爱的妹夫,我也不想我们中间任何一个人脑浆像椰汁一样流的遍地都是,我跟你走,但你不要再为难我的家人。
他最后一句话说得意味深长,我说好吧,但旋即改口又说,我会秉公办事的。
很好。他这两个字刺痛了我,瞬间脑海里跃出我往后面对她哑口无言的画面,凌乱的
图景使人倍受煎熬,我不再是一个坚毅的男人。

013.
庭审中雷鹏承认了所有罪状,法官挥舞着锤子宣告结案,嫌疑犯晋级为罪犯。报纸的头版头条大肆渲染扶正祛邪的真理,没有提到我这个警探的名字,取而代之的是警方一词。这一做法很符合常理,也是我较为乐意接受的表述,至少她还有可能理解我的苦衷。
法庭上雷鹏出人意料的爽快招供,连一名辩护律师都没请,这就是疑窦丛生的地方,起码与他狡猾的性格、雄厚的财力是不相吻合的。可我的本职任务业已完成,没有过多理由再介入此案。
隔壁住的女人只是作为证人出庭,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人影。有时我想她如果一起初就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也就不会造成最终这般结局,至少不会这么快。而她离开我对面也是明智的举动。
未婚妻父亲的照片既他儿子入狱后三个月赫然出现在报纸和电视新闻的头条上,警局里的聪明人还是发现了漏洞,最终擒获了幕后人物,她的父亲。报道上说局里的人是在她家中的沙发上给老头戴上手铐的。我回想起第一次去她家时,那位矍铄的老人专研着棋局的神情历历在目。
014.
她说,结尾应该这样写到:警探独自一人徘徊在深夜空旷的街上,橘黄色的灯光更加凸显出他的苍老与憔悴,短针般的胡须再也不能像往常一样扎得未婚妻咯咯发笑,他不知道何去何从,料峭的寒风成为不了最终句号。
甚好,我为未婚妻特蕾西给出的这个结局欢喜不已。此刻电话在桌上响起,是她。她说菲利普,你周末过来看我么?与此同时,我听见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巨大的列车轰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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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有小成

骠骑大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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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蓝富豪

2#
发表于 2009-1-7 21:30:11 |只看该作者
比最近发在这里的大多数小说要好一些,语言有点绕口,但还算精细。只是越读我越觉得,这一堆毛茸茸的线团一样的东西,依然包裹着一个庸俗的故事。坦白地说,我希望看到一些有异于常态的意象,而不仅仅是更换表达方式。
我看出来了,兄弟们个个身怀绝技啊……
http://fengyulan.blog.sohu.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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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kicard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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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7 21:57:53 |只看该作者
常态也没什么不好,我看还是对常态的态度或者说是思考——不能仅仅停留在故事的表面。
生活、吃饭、睡觉乃至呼吸我都时刻牢记这是为了能更好的创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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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有小成

酒坊起糟小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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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7 22:51:43 |只看该作者
能把常态中"异变"的"质"写出来,就是小说高手.
有这样的趋势,但还差很远.
我的基本工作是:上笼屉、铺麴、点火、取浆、入缸,最后起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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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颗续命的核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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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8 20:37:29 |只看该作者
我最烦这种绕口缠舌的可以去和唐三藏比赛啰唆的能把想表达“语言真差”这个意思写出个一两千字的语言。
我把你遗在从前的地久天长拾来,日夜打磨,化作尾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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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有小成

冷场小王子无限连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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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17 17:33:14 |只看该作者
节奏很快,只是最后的抖聪明显得突兀,情节在“我”去未婚妻的家里就可以预见到,这样反复推翻现实的写法虽然有趣,但是不好掌握的就是过渡。
http://blog.sina.com.cn/rockdaxingx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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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22 15:09:37 |只看该作者

可以称为小说

2、3楼的意见还是可取的。

故事情节不新奇,还是为讲述而讲述。

貌降低了咀嚼和吞咽的分贝
他们确信雷鹏还和我同在一方水土之上
……等等一些句子,可以看出作者写的很爽,而暴露一些语言上的问题。所以作者对文字的拿捏程度还不是很强。

语言并不饶口。
悬念并不吸引人,但对一些极小细节的描述以及一些作者适当的想象很巧妙的抓住读者的眼球。
中间有一些描述显得没必要,累赘,这里也突显了作者对文字和想象的拿捏程度不成熟。
最后结尾不成功。
蛛蛛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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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坛游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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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22 23:11:51 |只看该作者
不过是情非得已才应用的一个标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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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现在应该正穿着带黑色细纹的洁白衬衣
我觉得“正”字不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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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手拿着扩音器指挥着即将上车的旅客站在预设的位置,让他们不要将脚伸入黄色警戒线以内
我觉得可以把这里的“一只手”,“着即将上车的”,“站在预设的位置”去掉。因为去掉他们,也丝毫不影响读者大脑对画面的补完,而且显得简洁。另外关于后半句,虽然说用“以内”也没错,但个人更倾向于用“以外”。因为从旅客的角度看,他们是站在里面的,所以用“以内”更符合读者的阅读习惯和现实的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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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秋的凉风可能会使手臂赤裸的她泛起一层鸡皮疙瘩
别扭了,我想是写作时大脑中呈现形象的先后使你这么写的,换个顺序来表述这一句,应该能取得更好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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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一点不能拂乱头上规则而紧束的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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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后句的联系让人有些找不着北。而且“规则而紧束”这样的修饰对于“头发”这种特殊的形象,所取得的效果不会好。因为就我自己的阅读经验来说,“头发”是最难在读者大脑里呈现形象的事物之一。而过多的修饰会取得反效果,甚至不如“清爽的”这样的修饰。

看了前面几段,发现的问题大概是这些。
睡觉睡到自然醒,吃屎吃到笑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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