沮丧

易无学

　　　　　　　　　　　●沮丧
   　冰可以长存。冰冷处事的人也可以长存？河流中的木头袭击了正在游泳的我。木头从何而来？从上游不远的伐木厂么？那个思想在我合上书本后仍深深震撼着我，关门上锁时我还在回味着这种震撼。思想从何而来？从上游专事砍伐思想的多词地带？
  　在路上，我想着人们的思维惯性，还有这种惯性的可笑。，由于类似的惯性，我的大脑和双脚有时就不想突然停下来傻站着等待，即使十字路口的红灯恰逢闪亮，身穿军绿色制服的交警懒散地挥动手臂指指点点，把眼睛瞟向了我胯下无牌无照的JD100。木头的质感我历历在目，今天上午同样袭击我的思想也有如那段粗糙而丑陋呈圆柱形的木头的质感么？它的来临和离去不发出一种声响？例如哗哗哗轻易不可觉察的流水声？它有类似的一个闸门开关么？如果我一直逆流而上在那闸门外是否就窥见了上帝？交通民警脱了衣服才像个活生生的人，否则正如此刻站在我面前的他就是一堵无法撼动的冰冷的墙。他不笑不哭似乎也不具备性欲食欲，只是冰冷的例行公事处我以五块罚款。拿破仑冰冷却更粗暴的长笑在年轻的瑞典皇后阿蒂娜的耳朵里变得可怕且无比残忍，可这种残忍却让这个来自他的王国厄尔巴岛的逃犯，几乎是孤身一人在法国登陆几周之内便把合法国王统治下的法国权力组织统统推翻。虽然他死了，他依旧长存，一如百万富翁们以待复活的像冰一样贮藏于冰库中的生命？
  　 街对面一个坐在人力三轮里的年轻姑娘正愉快地抚弄那只在她手里安顺的小灰狗。它是一种价值。因为从我虚浮的脑海里搁置到我目光前一闪而过的--却换成了--这个姑娘把正要去抚弄的手里的一只人所共恶的耗子气急惊吓地扔出车去并且尖叫起来。大凡这样。跟小灰狗相较，人们不会喜欢无甚价值所向的耗子的卑劣。这位小姐时髦而且性感，作为一种更高的价值的肉体外现，她会让茎具勃起的雄性同类们趋之若鹜。我望着路那边超凡出众女人味儿十足的她，想到有人会不惜眼前欲欲试念为其倾家，甚至以荡产。山西秦岭县一位农村父亲把九岁的亲生儿子关在土砖垒就的窝棚里饥寒不饱历时两年，"当记者赶到事发现场时看到瘦弱病危的孩子膝盖以下脚踝骨以上脓血溃烂至胫骨外露，不忍卒睹"，生活导报上这样写道。人们对可以体现为价值的东西无法或不愿再施之以爱的时候会报之以恨。我忽然摔碎一面镜子或瓷盘，能从它碎裂的脆响中得到快感。这位父亲变本加厉地把折磨亲骨转变为--可以施虐--的价值对象。一种价值的表现，显然根本无关乎爱与恨，善与恶。包括'价值'这词语本身就是一个中性概念。
   　黄灯闪烁绿灯亮。我只是再次地踹下摩托车的启动杆，它就惯性地向前涌去。还有身前身后左右侧的夏利捷达皇冠三菱桑塔纳出租车骑自行车的人步行的人们一起向前涌去。我们一起惯性地向各自联接昨日的生活涌去。不分彼此乱七八糟。
   　现在，我回头检索着从惯性思维的头脑里写下的这些文字和这些文字的价值。哪些只是词语？哪些只是灰色的理论？哪些只是语言游戏的盘根错节？还有维特根斯坦所言因冲出日常游戏规则之外相撞而起的语言肿块？待会儿马上就不得不去上班工作，而房东催要租金的电话三天来不断响起，想象她尖利的嗓音又要发出刻薄的嘲弄我就心情不免低沉……眼前这些东西有何益处？除了有时给我带来神思恍惚之外，它不是一种个人的牵强附会式胡扯？把无序的多样性的东西有序化条理化进而简单化，人类有渲染一切的本能。尤其是写下自以为是的文字的同时却又不尊重和宽容彼此心灵自由的人，尤其是此刻的我。那位父亲也许通过这种本能把自己渲染成拿破仑一样控制一切这时作为众人中一员的他又把简单低下的东西高度化复杂化那个沦陷职业的警察也许是个热情似火的业余摇滚乐收藏集大成者那个秀色可餐的女孩也许是个患有梦游间歇症的夜半杀人狂……只需生活和任其生活。纠缠来纠缠去我不得不罢笔，每到这时想到他们又不一如我思维所愿我就不禁沮丧中叹气。

　　　　　　　　　　　　　　　　　　　　　　　　　　　　　　　　　　　　　　　　　　青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