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舟

shep

虽然时间尚早，但孙出纳一家仍旧固执地站在院子里。晚饭后的例行公事一丝不苟的执行着，所以由孙出纳率领的租界巡捕们不免同样的、也就是说无法避免的陷入到这样一个事实之中：大家都在；大家都在带领一窝幼崽仔及母兽们巡
视——故此，这个浑然中已经不再透露出自然保护区气息和各种叫喊声的大院子，只剩下了昆虫在唧唧得用超频电波互诉衷肠。
    夜游结束，从来都没有固定的时间。家庭主妇们——即那些侍奉世俗神灵的修女们用只有她们才能听懂的密语交头接耳。一个比较典型的场景就是这样发生的：孙家二小姐的亲生母亲（孙出纳所谓的“孩儿他妈”）忽然在路上遇到了王
府的第二任女住持，孙修女立即一路小跑的恭恭敬敬凑到跟前问安。那么这位前开国元勋家的高尼便屈就地顺便带着嗲声搭讪道：“您好呀。”她们于是就此展开了关于自己所侍奉的世俗神灵的讨论；土豆三块、上等韭菜一块九……等等，而等在一旁的孙出纳则已经目送自己的女儿们快步的离去，他当然和孙修女一样对前开国元勋以及其第二任女住持充满了恭敬之心，但也不断的用疑虑的眼神从孙修女背后提醒着她“赶紧走吧！”。但是，出于矜持和一贯的礼貌传统，孙出纳只能默默的站在后面。他看着自己的羊毛衫退化成一头绵羊，并一蹦一跳的逃走了。他感慨道：夜晚是属于修女们的。德高望重的老尼已经转到了下一个话题上，修女开始觉得费解却不好意思打断她。    深蓝色的绵羊随即消失在夜幕中。这一切只是发生在修女与老尼做完了最后的祈祷以后。当一家人回到了自己的床上、心安理得的整理二十四小时所发生的种种记忆片断的时候，孙出纳突然发现：他不得不和修女一起分享或者说是暴露自己的私生活——原来一夫一妻制的家庭生活是没有秘密可言的！与妻子睡觉和与陌生女人睡觉都是令人畏惧的；在不知不觉中孙出纳已经具有了一个同性恋的基本条件。
    连续两个星期的降雨，把城市泡在水里。孙出纳望着自己的小女儿穿好高叉泳装上学去了，他对妻子抱怨不应该让女儿就这么出门，他咆哮着，“她已经十七岁啦！”妻子坐在浸水的客厅里为孙出纳准备着充气橡皮艇，仿佛是没听见他
在嚷嚷什么。这种麻木令人不快，神经质的孙出纳摸了摸光秃秃的脑壳走了过来。他注视着浅灰色的橡皮艇一点点的膨胀了起来，在楼道口他把小艇放好，自己很费力的爬了进去。在城里，水位持续升高。那些原来高高在上的杨柏如今都被浸在水里，人们看着自己的楼房慢慢的下沉，他们就像潜水艇的水手一样敏捷的把舱门关闭。然后叫醒二楼还在睡觉的邻居“滚出去，这里归我们了”，非常值得同情和怜悯的那些原著民则一声不吭的穿着内衣被赶出自己的家门。他们没有片刻地犹豫就去三楼了。几天以后，大伙儿都习惯了新的生活方式，一个把脚伸出阳台围栏泡在水里的女人冲着对面船上的人大喊。小船靠了过去，几个男的使劲撬开铁栅栏把女人抱到船上。现在，水面已经溢至五楼了。人们不停的在楼顶上施工，卖建材的小贩每天用公园里的龙舟给人们送货——当然，他们也发了大财。人们的生活离不开水，一切生活用品都由水道来往；汽车被卖掉了改而变为汽艇。非常简单，所有人都知道这场大水是不会轻易就退了的。于是，他们尽可能习惯它、习惯它的味道和方式、习惯它的平静和深不可测。    孩子们天天练习游泳和潜水，老头老太太都有自己的救生圈，他们会在晚饭后坐在里面在附近漂浮。楼顶上在冒烟，所有家庭现在都挤在一起。这事说来也挺奇怪：当人们不断修建新的楼层的时候，水面就会上涨。终于盖好了七层水面就涨到了六层；可他们不愿接受这一事实直到水涨到的二十四层的时候，大家终于放弃了。另一方面，一些人则想挖出一个大坑来蓄水。“如果修建一个巨大的人工湖，那么大水自然就会被解决。”城市大学的一位教授一度很得意的对别人说。于是，一些人就信了。他们赁了几艘大船在城里头到处游弋：“请参加造福人类的伟大工程”、“免费解决伙食”、“新的健全生活必须要投入的地方”、
“请看”这标语的下面有人用粗略的笔法画了一个裸体女人。三个星期以后水面上净是些红绿的小纸屑在伪装漂浮植物，就好像水里头的小野花油腻腻地把大地给抚平了。
    乡下人又来了，他们推销各式各样的鱼种。但很快警察就来了，这些神气活现的家伙都背着救生衣，脑袋顶上一根小红旗让人从远处看就止不助笑。两个人用喇叭对楼顶上的居民喊话：“请大家都穿上鲜艳的衣服，落水的时候就容易被
发现了”他们努力解释着，而农民还在晃悠手里的一袋袋鱼种。小小的塑料袋在太阳下将一些细微的渣子似的东西搅拌了起来，水色更加混浊了。
    一个个夜晚对人们来说已经失去了惬意的内涵。昏沉沉的夜幕下，蜡烛和电灯点亮了所有的孤岛。一小片的地方也就够了，那些下夜班的人攥着手电爬了上来。沙哑的借过声后鸟儿们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巢，晚饭仍旧还是鱼类、夹杂着更
咸的盐分。男人默默地吃着，他即使不用抬头也能知道——一个样儿。睡觉的时候所有人只好挤在一起；一条不成文的规定是：男的和女人要分开睡，于是妻离子散在所难免，于是第二条规定：睡不着觉的人可以在一个犄角儿玩牌。就这样，男人们几乎夜里都在玩牌。一盏灯（后来变成了蜡烛）一只小板凳上面整整齐齐得垒着扑克，黑暗中一只手伸了过来，肥大的蚊子噌的从甲板上迅速起飞了。    孙出纳和邻居挤在一块床垫上辗转反侧，一直到最后一圈牌结束以后很久，才艰难的就寝入梦了。或者可能是庞大的水面吸收了热量，现在十分的凉快。

                                                                                                                                                                   06.4

[ 本帖最后由 shep 于 2009-4-17 22:37 编辑 ]

易无学

有词语〔或曰语句〕过度用力的感觉，不轻盈，读来有点费力。
草评，见谅。

阿呆

感觉有一个宏大的想法，但架构还不成熟，偷懒就这么写一点放着了。即便这样，这些也是随笔版好久不见的好东西了。

shep

是啊，3年前的东西了。其实，这样的半拉子工程我写的相当多。

如果要说有什么教训的话，那就是不能只构思五百多字就忙着开始写长篇巨著了

生铁

北京的童年，我认为不适合作为一个写作者的童年。因为它太缺少郊野——权作是我胡扯吧。但我就是这么觉得的。

你看王朔的《看起来很美》，他的童年回忆也是很世俗的。没有一点大自然的内容。

亢蒙

排版看得我很吃力。